首都的大街小巷裡,一條不知來處的消息正在以瘋狂之勢四處蔓延,讓原本就不平靜的階級對峙演變的大規模的遊行示威,其最終變成了難以控制的暴動。
參加這次暴動的人數也從起先的幾萬人逐漸壯大到了二十萬以上。
究竟是什麼事讓平民如此憤怒?事情還要從雷紋出事後不久說起。
南督一職原先空著,皇帝陛下決定找人暫時代替,這個肥美的香窩窩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爭搶,其中又以霍克元帥聲勢最為浩大。
在威逼和妥協之下,霍克將自己的孫子哈洛德推上了這個位置,作為交換,霍克向皇帝陛下保證,自己將完全退出軍部。
真的能退出軍部嗎?這個問題恐怕誰也說不清楚,不過至少皇帝得到了霍克的承諾。
對於蠢豬哈洛德成為南督,雷克一直耿耿於懷,因為這個位置他也窺視很久,在和幕僚阿瓦隆的商議之下,一條針對哈洛德這個新南督的詭計立刻展開。
事後不到一個小時時間,阿瓦隆說服並收買了哈洛德的幕僚。
下午的時候,一張加稅以及恢復過去稅率的消息公佈在了首都內的顯眼處,不僅如此,這張稅單上還增加了很多新名目的稅種,這一佈告的出台立刻引起了平民的強烈抗議,交涉未果後,憤怒的種子開始在平民的心中扎根。
翌日,在哈洛德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幕僚從首都內搶了近三十名少女獻給他,並毆打和關押了其前來討要女兒的人。這一行為再一次觸怒了平民,憤怒開始發芽。
真正將憤怒引向仇恨,並最終將其點燃的是一條消息,其內容是:霍克元帥誣陷宰相,不僅逼死了宰相,更將雷紋趕下南督位置,並派人在沿途將雷紋暗殺了。
就是這條消息,如同巨石入海,立刻引發了軒然大波!
先說宰相之死,其實宰相西德在平民中的口碑一向很好,他安葬的那天就有數萬平民和下級貴族前去哀悼。而雷紋的離走以及隨後而來的死訊將平民徹底的惹怒了。
先是有人向南督府內投擲石塊,隨後又有暴民襲擊了哈洛德回家的馬車,導致哈洛德重傷,氣急敗壞的霍克元帥為了報仇,當眾處死了三百多人,並抓捕了千於人,這一系列的事件只用了不到一個星期而已,激烈的對抗最終發展成了平民圍困元帥府的暴動。
當然,所謂的暴動只是貴族們的說詞而已,如果親眼所見,或許用抗議比較妥當。
這些平民不分晝夜的圍在元帥府外示威,並且大聲咒罵霍克。
這裡有一個細節,那就是沒有平民進入元帥府,這也是沒有將其理解成暴動的主要原因。
圍困數日後,霍克元帥吃不消了,這幾夜他一直無法入睡,漫天的叫罵讓他心虛煩亂,神經緊張,他甚至命令傭人將所有的窗簾拉上,將大門封死,可是依舊沒有辦法阻隔那些聲音。
當越來越多的平民加入示威,並越發難以控制的時候,霍克元帥只得寫信向皇帝陛下求助,希望他派兵前來剿滅亂民,可是
皇帝陛下並沒有過分關注,因為他對霍克避死宰相一事一直記在心裡,現在霍克遇到這種事完全是咎由自取,更何況平民並未闖入元帥府,所以皇帝的答覆相當冷漠。
現在皇帝關心的是,由誰來接任新南督的位置,此外雷紋究竟是生是死?
關於南督的人選,皇帝拿不定主意,可是當他問及群臣的時候,大臣們一致推薦雷克擔任。這一反常情況讓皇帝對眼前的年輕人關注起來。
事實上,帝國法典有規定,那就是實戰派武將不可兼任文職,可是大臣們
在沒有其他選擇下,皇帝只得讓雷克暫時兼任南督一職,而他的出任也讓之前的哈洛德變成歷史上最短命的南督。
「我終於坐擁這個位置了!」雷克壓抑不住興奮,在離開大殿的時候,嘴角揚起了微笑。
※※※※※※※
時近黃昏,元帥府。
此時的庭園裡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寧靜。整潔的草地上,落滿了石子等諸多雜物;映著霞光的池面上,漂滿了死去的錦鯉;忠誠於霍克的老朗姆狗也在憤怒的人群棍下,終結了生命。
別墅內。
這裡的情況和外面沒有多大的區別,傭人們躲在角落裡,他們不敢靠近窗戶,因為之間已經有十多位傭人被砸碎的玻璃刺傷了,而且靠近窗戶也很可能會被飛來的石塊砸中。
他們很害怕,不停的顫抖。
和重病臥床的孫子待在一起的霍克同樣也如驚弓之鳥,他坐在地毯上,靠著床和牆壁,佈滿血絲的眼睛始終睜著,並不時的低語幾句。
有人會問:一個意志強大的元帥,一個久經沙場的軍人,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如此落魄?
我想,這個問題並非那麼容易回答。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火把的光亮逐漸掩蓋了夕陽的殘光。
爺」
躺在床上的哈洛德痛苦的呻吟著。
「爺爺在這,爺爺在這。」霍克連忙跪起,握著孫子的手。
「你疼是不是?我這就去叫醫生來,我這就去」
「不是洛德臉色蒼白,說話十分吃力,走」
「爺爺不走,不走。」霍克將孫子的手緊貼在臉頰上,「爺爺一直在這。」
這時
管家敲門後走了進來。
「怎麼樣了?雷克,啊不,新南督是否答應派兵鎮壓暴動?」霍克面帶期待的目光,他此刻已經顧及不到身份了。
「老爺,南督說」
一把抓住了管家的肩膀,霍克問:「他怎麼說?」
「南督大人說,維護治安就已經很吃力了,他沒有辦法派兵來。」
「這個混蛋!」霍克咒罵道:「那北督克雷澤呢?他怎麼說?他什麼時候派兵過來?」
「」
「怎麼了?」
「老爺,北督身體不適,沒有見我。」
「」
管家的一番話讓霍克原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再一次受到了重創,他蹣跚著倒退了幾步,一下子坐到了床邊。
「我的部屬呢?他們就沒有人願意來嗎?」
「老爺,我連軍部的大門都進不去了。」
「是嘛,這些雜種!」霍克連罵人都顯得有氣無力,「你去叫醫生來,去。」
管家點點頭,退了出去。
「爺爺,對不不起。」哈洛德握住了霍克的衣角,眼眶中帶著淚水,「我不樣的。」
看到孫子痛苦的表情,霍克心疼的要命。
想過加稅,我沒有侮辱那些女孩子,我是貴族南雖一次一頓,但還是難掩堅定的語氣,「我放了她們我沒有沒有殺她們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的,哈洛德是個好孩子,我知道的。」
「爺爺對不起事情變成在這個對不起」
「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爺爺的話讓哈洛德露出了一絲平靜的微笑,他無力的看著屋頂,喃喃道:「我想像南督雷紋那樣那樣神氣我想像他那樣受歡迎多人好多人喜歡喜歡我他們叫著我的我的名字去幫助們喜歡做的比雷紋還要好好多人好多人」
「哈洛德。」霍克抱著孫子大聲的哭了起來。
「爺爺不起我做了很多丟臉的事我想我想當個好南督讓你為我驕傲為了對不」
「哈洛德?」
「」
「哈洛德?!」
「」
「哈洛德!!」
孫子的離去,家族的崩潰,窗外難以抑制的叫喊,眾叛親離的感受,這一切都讓霍克這位老人感到難以招架。他的淚不停的流,並失語的笑著,有些瘋狂,有些難以理解。
他穿上了為孫子準備的南督官服,他清楚的記得孫子穿上這衣服時的雀躍表情。
「哈哈哈哈」
他推開門,見到了正準備敲門的管家,他什麼話也沒說,舉劍刺了下去。這位老人已經瘋了,他一面走一面殺,一面殺一面走,走廊裡,房間裡,任何的角落裡,他所看見的人都被其殘忍的殺死,鮮血在空中飛舞,一蔟一蔟,濺的到處都是。
他瘋了,徹底的!
深夜,熾熱的火焰將元帥府完全的焚燬了
※※※※※※※
首都城東外的安德裡克國家墓園。
一處風景秀美的坡地,也是死者安息的地方。除了在巨大而空曠的坡地四周種滿了冷杉樹外,坡地的中央部分則只有青翠而低矮的草皮覆蓋著,不過從環境不難看出,這裡或許真的是永久休息的天堂。
墓園裡的冷杉樹都是皇帝種下的,每一棵樹下睡著的都是為國家做出巨大貢獻的貴族,這也代表了一種特殊的榮耀。
清晨時分。
陽光透過冷杉樹茂密的枝葉將點點溫暖撒在了草地上,就連風也帶著一絲留戀輕柔的舞動著。
這裡和往常一樣安靜祥和。穿過綠油油的草地,沿著白色石板鋪砌的小路前行,滿身是血,衣衫襤褸的霍克走到了那座豎著十字架的墳墓前。
那是一棵百年冷杉樹下豎立著的,乳白色的十字架,在它的下面有一個方型的銘牌,上面用帝國語寫著:西德.庫哈特。
他看著它,就像往常一樣。
「又見面了,西德。」
他扔掉了劍,然後靠著冷杉樹坐了下來。
「我們都認識60年了,難道你不想和我說會話嗎?」
風拂過,帶起了樹葉的沙沙聲
「是嘛,你還在恨我不守信用啊。」他長長的感歎了一聲,「我錯了,西德。我錯了,你也錯了,我們錯在不該太貪婪,如果我們只是市井小民,那一定會過的比現在愉快。」
霍克的目光中,那白色的十字架漸漸變成了西德的摸樣。
「你比我幸運的多,不,你比我幸福的多,至少你還有孫女和女婿。」霍克有些失落,「西德,我恨你,我不會原諒你的。」
「」
「是嘛,你也恨我?」霍克顫抖著,緊緊的握著那十字架,「我就知道,你也會恨我的,我就知道。」
「」
「好了!我是不會讓你獨霸世界的。」他擦乾眼淚,然後拾起了那把劍,「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們再繼續吧,哈哈」
血,從咽喉處噴了出來,在空中拋灑出了一道深長的弧線。
他倒了下就,如同巨石崩塌一般倒在了十字架旁,永遠的
早在幾十年前,評論家就說過:善於政治的西德和軍事強人霍克的如果能聯手,畢將給帝國帶來新的氣象,可是這兩人選擇了不同的路,到最後也沒有停止鬥爭。
歷史就在這樣的無奈中翻開了新的一頁
※※※※※※※
某日。
首都的早晨恢復到了往日的寧靜,薄薄的霧如沙一般將城市摟在懷中。
南督府新宅。
一輛四匹馬拉乘的囚車停在門外,杉木囚籠裡,十多名囚犯摸樣的人坐在那,只有一位五十來歲的漢子站著,一臉憤然和堅定的看著車外。
路邊的行人,步履沖沖,沒人願意多看囚車一眼。
「關的是什麼人?」遠處擺攤的小販問。
「誰知道,準是得罪了新南督的人。」旁邊的小販低著頭,忙著整理自己的貨物,「別盯著看,會被抓的。」
「」
「那車上關的是龍克伯爵和他的一家。」雖然提醒同伴不要去看,但那個小販還是忍不住感歎道:「沒想到,連這位貴族老將軍也」
霧越來越濃,漸漸的,他們看不清遠處的囚車。
「南督大人要是還在就好了,他那個該死的弟弟簡直就是惡魔!」
「別說了,想活命的話還是閉嘴吧。」
「」
「對了,你知道這囚車去哪嗎?」
小販感歎了一聲,搖了搖頭:「除了古代監獄,還能去哪呢?」
囚車旁。
一隊警衛士兵架著一個黑髮男子從南督府邸裡走了出來,龍克也在同時見到了身穿白色官服,一臉傲氣的新南督雷克,以及他身邊那條帶著毒牙的惡狗阿瓦隆。
「你這個小鬼,挨千刀!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龍克雖過五十,但身材魁梧,狀碩的身體顯示出了他武人的風格,「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雷克沒搭理他,反倒是一直看著被警衛架住的男子。
他低頭靠著那男子的耳邊輕聲說道:「說不出話或許會很麻煩,不過你會習慣的。」他冷哼了一聲,隨後對負責這次押送的軍官呵斥道:「其他人的死活我不管,但你要把他給我活著帶到目的地。」
「是!」軍官敬了軍禮。
雷克點點頭,隨後警衛士兵將黑髮男子「托」進了囚車。
龍克不明白,自己是伯爵,但雷克卻不理會自己,眼下這個四肢癱軟的年輕人究竟又會是誰呢?雷克為什麼對他如此重視。
「雷克!你這個野心家,我一定會回來阻止你的!」龍克用力的搖晃著牢籠,但當雷克猛然轉身與其目光交匯的一瞬間,龍克伯爵徹底的僵住了。
「回來的時候,記得去皇城找我。」
雷克丟下這句話,轉身走進了南督府。囚籠裡,龍克很清楚,新南督最後這句話並不是對自己說的。
第三部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