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陰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零星的小雨,宰相府,餐廳。
說到貴族的餐廳或許並沒有什麼可講的東西,無非是精美的擺設,不菲的餐具,不過宰相家的餐廳確實與眾不同。這是主餐廳向外延伸出去的部分,是建築在二樓露台上的小餐廳。這個餐廳由二十多塊大玻璃組成,在這樣黃昏的天氣裡,一家人用餐確實別具風味。
宰相顯得很沉默,做在主人席的他不時的抿上兩口上好的紅酒,全然沒有注意左手邊孫女秋雅的異常。
自從雷紋入贅庫哈特家族後,西德確實有些忽略了秋雅,這一點也顯示了他這個老人更希望由男性繼承家業的願望。當然,能見到曾外孫的出世也是這位老人的心願之一。
上主菜時……
「雷紋,最近公務做的不錯,陛下早上的時候提到你了。」西德漸漸發現,雷紋並非是什麼都不管「臃懶派」,確切的說,應該是那種有些學識,行事很低調的人。只是他很少說話,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
雖然和自己預想的不同,不過西德倒是越來越喜歡雷紋了。
是時候和他講一些家族裡的事了吧。西德一面想著一面又抿了一小口酒。
「父親!少喝一點,忘記醫生是怎麼叮囑您的了嗎?」坐在秋雅旁邊的伯爵夫人說道。
「呵呵…」西德笑了笑,放下酒杯,「少喝點不礙事的。」
之後的時間裡,宰相和雷紋邊吃邊交談,說的內容大多也就是家族的歷史、帝國的局勢、未來的發展等等……在這個過程中,秋雅孤零零的一個人,低頭發呆。
伯爵夫人率先發現了女兒神情恍惚,就在她想問的時候,秋雅站了起來,用怨恨的目光瞪了雷紋一眼,隨後,「我吃飽了。」說完,她轉身離開了餐廳。
「她這是怎麼了?」西德有些不明白。
伯爵夫人,「是不是你們講話講的太投機了一點,呵呵,女孩子家對這種事總是很敏感的。」
真的是這樣嗎?雷紋心裡有數,於是,「那我……」
「你去吧,好好陪陪秋雅。」
雷紋行了禮,隨後離開了。
※※※
冬館,臥房。
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雷紋的第一眼就看到妻子正坐在自己平日裡睡覺的沙發上,粉嫩的俏臉的哭的通紅,看上去受了很大的委屈。
什麼屁委屈!還不是自己蠢,硬要給人騙?雷紋原本是這樣想的,可是當看妻子那忍人憐愛的神情後,他發又覺得那些欺騙秋雅的人更是可惡。
總之,讓她吃一次虧是有好處的!
雷紋什麼也沒有說,安靜的坐到了她的身邊。
秋雅此時心裡很亂,見丈夫坐到自己的身邊,她真的好像抱住他,在他的懷裡哭泣和述苦,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因為好強心理以及天生的自負讓她無論如何也放不下。
他一定會笑話我的!
壓抑的情緒開始在秋雅的內心深處積聚,不安、恐慌等負面情緒也緊隨而至。
兩人間的沉默……
雷紋其實很想問妻子輸了多少,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原因很簡單,這筆錢的數目一定很大,大的讓秋雅感到無力償還,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又何必起問詳細的數目呢。
絕望之後的希望嗎?雷紋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對於弟弟的這個計劃,他並不感到有多麼高明,充其量也只是利用了人的本能和心理而已。
片刻後,秋雅在沉默中——爆發了!
「就是因為你的關係,爺爺現在都不看我一眼了!」
找茬嗎?雷紋明白,妻子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想要發脾氣來宣洩心中的憤怒和不滿,可她又不能提起賭博的事,所以……我是該還口呢?還是保持沉默?對於兒女情長方面,雷紋完全是個外行,如果他熟悉女性心理的話,這個時候應該選擇適量的和妻子爭執一番,可是雷紋畢竟不瞭解,所以選擇了沉默。
見丈夫不搭理自己,秋雅更是氣急敗壞,一面哭一面錘打著雷紋的身體,完全失去了平日裡淑女該有的樣子。
「你是二等官職,卻連一個守城門的都不如!」秋雅將平日裡憋在心裡的話一轱腦喊了出來,「平時就知道種花、種花,大街上那麼多違法的事你都不管(暗指賭場),我朋友讓你辦點事,你竟然也不答理,你知道嗎?你害我多沒面子!」
雷紋的持續沉默讓秋雅的火氣直線上升,她開始用力的踢雷紋的腿,甚至……
「你知不知道,嫁給你我好累,好辛苦!」秋雅哭的和淚人似的,聲音也開始嗚咽起來,「她們,她們都笑我嫁給了一個木頭人……」
木頭人嗎?回想過去種種,這個木頭人的評價也並沒有誇大吧。雷紋也覺得有些對不起秋雅了,畢竟對妻子總是要謙讓一點,疼愛她一點,可是自己並沒有做這些。
「我知道。」雷紋說。
「都是你的錯,明明什麼都不知道!」說完,秋雅撲進了丈夫的懷裡,哭的更大聲了。
輕輕的將手環在妻子的腰間,雷紋極盡溫柔的說道:「是、是。」
「…都怪你…都怪你…」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緊緊擁著雷紋的秋雅終於累的睡著了,為了不打攪妻子,雷紋只能靠在了沙發上,一坐就坐到天亮。
清晨時分,略帶濕潤氣息的風輕拂窗紗,為房間帶來了一絲清涼。
雷紋醒了,睡在他懷裡的秋雅還沒有醒來。她一定累壞了吧,雷紋輕輕的撥開了散亂在妻子臉頰上的長卷髮,溫暖的陽光下,她潔白的肌膚散發著柔柔的光澤,秀挺的鼻子,鮮艷的櫻唇,刻畫出了她臉部鮮明的輪廓,給人一種莫名的美感。
如果她能改一改那愛慕虛榮的缺點的話,應該還是一個值得愛的好女孩。
就在雷紋這樣想的時候,秋雅醒了。
懷裡?我怎麼睡到他的懷裡去了?秋雅原本想掙扎著起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似的動都不動。我就這樣在他懷裡睡了一夜嗎?秋雅感到自己睡的很安心,一點也沒有害怕。
雷紋將妻子抱了起來,並將她放到了大床上,「今天公務很忙,我要早點去南督府……」忙著為秋雅蓋上被子的雷紋發現,她正用倔強的目光看著自己,淚已經在她的眼眶中打轉了。
她不想自己離開吧,可是又說不出口。雷紋知道秋雅的想法,同樣也知道她很害怕。
「我不會離開南督府的,如果有事的話,就讓薩斯娜去找我,我立刻回來。」雷紋沒有用平日裡冷淡的表情和妻子說話,而是用一種關懷的口吻。
秋雅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哭泣起來,不過她卻用力的點點頭。
「好好休息。」
雷紋轉身走出了臥房,並關上了房門。
※※※
上午九時,南督府公務房內。
雷紋正在忙著處理各種公文,因為軍購會議在即,加上兩國重要人物即將到訪,首都內的警衛人物顯得由為重要,陛下此前召見了自己和北督,為的就是確保這次不會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件」。
真是讓人頭疼的事啊!
「星雪呢?我怎麼兩天沒見到她了?」雷紋問一旁的幕僚。
「千夫長大人請了假,這兩天休息。」
「休息?」雷紋納悶起來,那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野丫頭,她竟然會要求休息?
「她不在的話,大人不是更能安心處理公務嗎?」
他在諷刺我嗎?見塔爾瑞斯埋頭批閱文件,雷紋笑了笑,這個傢伙的話總是這麼尖銳,不過……本意確實正確!此刻,雷紋並不知道,星雪正在收拾物品準備離開首都,他同樣也不瞭解,星雪心中難以掩飾的悲傷。
這樣的分別難道也是命運嗎?
「大人,您想怎麼處理賭場的事?」
「……我?」雷紋想了想,微笑中露出一絲陰謀的味道:「弟弟這次下了不少本錢,我想我應該照顧照顧他的生意吧。」
「您想親自參與賭博嗎?」
「或許吧。」
這時……
「大人,外面有位叫薩斯娜的女傭說要見您。」衛兵恭敬的說道。
「讓她進來。」雷紋放下了手頭的工作。
很快,薩斯娜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行了禮後,「少爺,秋雅小姐病了,她希望您能現在回去。」
病了?這丫頭真會找借口!
「我知道了。」雷紋穿上了外套,對塔爾瑞斯說道:「今天晚上到我書房來一趟。」
「……」
※※※
與此同時,元帥府。
我們的霍克元帥依然在庭院的搖椅上享受陽光,全帝國能這麼悠然的人恐怕只有他這麼一個了吧。
「元帥大人。」
一位年輕的人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了過來。
「克裡思嗎?這次你帶來的兩個徒弟確實不錯。」霍克鮮少用讚賞的口吻,而這一次,他用了。
和霍克對話的這位年輕人,他的身影隱藏於黑暗的角落之中,不僅霍克無法洞察,就連嗅覺異常靈敏的朗姆狗也沒有察覺。
「他們兩個和我學賭術不過才幾年而已,這次能為元帥效勞是他們的福分和運氣。」他的口氣倒很謙卑。
「你這麼說就有些過謙了。」霍克笑了笑,「對了,鑰匙和密碼的事?」
「鑰匙和密碼我都交給藍絲小姐了。」
「那……」
「元帥大人放心,我做的很乾淨,沒有人會發現的。」
「好,好!」霍克連說了兩個『好』字,隨後:「這兩天就在這裡先住下,一切開銷我負責。」
「那麼我就先感謝過元帥的盛情款待了!」
出元帥府的路上,這個年輕人和雷克相遇了。兩人同時停住了腳步,隨後又一同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
相同的事也在宰相府的玫瑰花園旁上演了,只不過演員換成了從冬館走出來的藍絲小姐以及從南督府回來了的雷紋。
藍絲一臉的春風得意,而雷紋則顯得過於平靜。
「南督大人。」面露桃花一般的笑容,藍絲拎起裙角向雷紋行了禮。
你回來又能怎麼樣?難道你能有錢幫秋雅那個傻瓜還嗎?即便有錢還,可是秋雅也不會告訴你的,哼!還是個南督呢!不過也真可惜了你這個小白臉,到時候恐怕要跟著宰相去要飯了吧。
自從上一次被雷紋當眾拒絕邀舞後,藍絲就一直記恨在心。
雷紋笑著點點頭,隨即從藍絲的身邊走過,就在兩人身體交錯的一瞬間,雷紋突然語氣冰冷的低語道:「做人,最好給自己留點餘地。」
藍絲愣在了那裡,等她緩過神來時,雷紋已經離開了。
「是錯覺吧?」藍絲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錯覺!一定是錯覺,呵呵……」她並沒有意識到,汗,順著她柔滑的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