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
「小姐,剛剛您為什麼要那麼做呢?」薩斯娜不解的問。
薩斯娜或許算是秋雅唯一的說話「朋友」,所以知道秋雅的一些事情,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秋雅和雷克,以及真紅之間的一些事,不過剛剛發生的事她真的沒看明白。
看著窗外,秋雅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做了?」
「我看得出來,真紅應該是喜歡雷紋少爺的吧」薩斯娜試探性的說了一句,見秋雅沒生氣,她才接著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剛剛您大可以撮合他們在一起,這樣一來……」
直到此時,薩斯娜的腦海裡還清晰的印記著雷紋充滿魅力的笑臉,雖然他很英俊,但薩斯娜並不認為是英俊吸引了她,更多的是…
溫柔嗎?
「沒用的,貴族的婚姻是沒有自由的,即便真紅和雷紋在一起,對於阻撓聯姻來說也沒有任何作用」秋雅語氣略顯平靜的說道。在薩斯娜看來,秋雅小姐此刻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轉變,這顯然就是因為她見了雷紋,所以……
之前她一直稱呼雷紋為蠢貨,蠢豬,現在呢,她卻直接叫起了名字。
「小姐,你剛剛是不是吃…」
「吃什麼?」
薩斯娜用蚊子一樣的哼哼聲說道:「醋~」
雖然聲音很小,但秋雅還是聽見了。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對薩斯娜發脾氣,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事實上秋雅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難道僅僅是因為想氣真紅?或者說……
秋雅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雷紋的笑容,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小姐,您的臉怎麼紅了?」
被薩斯娜一提醒,秋雅趕忙清醒了過來,她努力的搖搖頭,似乎是想將雷紋的影子從記憶裡晃出去。很快,秋雅鄭重的告訴自己:秋雅喜歡雷克,秋雅不喜歡雷紋,雷紋是頭蠢豬,雷紋是…
見到秋雅怪異的舉動,薩斯娜一時間也不好在說什麼。很快,秋雅所乘坐的四輪豪華馬車就駛入了首都。
「小姐,是不是要去雷克少爺那裡?」薩斯娜問。這件事原本是說好的,秋雅見了雷紋後就去找雷克,好把事情都告訴他。
「嗯!」秋雅肯定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期待。
※※※
夜,對於今天的雷紋來說,它無疑將是一個難熬的時刻。
女子學院後山。
「今天見到秋雅了吧?」裹著毯子的導師露出了一陣笑容,像是在安慰雷紋。
雷紋很沮喪,「嗯,見到了。」
「真紅也知道了對不對?」
「嗯,知道了。」
「你喜歡真紅,所以你現在很難過對不對?」
抬起頭,雷紋不在說話,因為此時導師正生氣的看著自己,雖然導師沒說,但雷紋已經感覺到了那目光中責備的意思。
導師語重心長的說道:「雷紋,別忘記了,這是你所選的道路,既然選擇了就必須走下去,如果你連面對痛苦和挫折的力量都沒有,那麼還談什麼遠大的目標,還去追求什麼理想!」
「導師,利用聯姻和隱藏自己來獲得力量是不是很卑鄙?」
「是!」
「那我和弟弟有什麼區別呢?都是欺騙他人,都是在傷害他人!」
「雷紋,選擇聯姻不是你的決定,是你的父母和宰相,身為長子的你是無權拒絕的,如果有錯,如果卑鄙,那麼錯在他們,卑鄙的也是他們,因為他們想利用你。」
雷紋反駁道:「可是父親和母親…」
「你的父親沒有考慮過你,他考慮的只是自己和家族的利益而已,如果他真的想讓你幸福,那麼他絕對不會同意聯姻,當然,他的本質還是期望你能平安,畢竟他是你的父親!」
「可…」
「雷紋,我說過,兔子是無法選擇飛的命運,你只能一步一步的,堅強的走下去!」
那真紅呢?下午的時候,雷紋真的有些忍不住想去見真紅,可雷紋沒有去,因為他不知道見到真紅後該說些什麼。
「雷紋,你和真紅的情感並不是根深蒂固,所以現在對於真紅來說,放棄才是最大的幸福,她越是和你在一起越是危險,你知道嗎?」
雷紋明白了導師的意思,於是慢慢的點點頭,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悲傷又近一步擴大了。
「好了,今天就來講攻心戰第二篇吧」
導師講的並不是很多,他主要將所講的知識和雷紋的理解能力結合在一起,也就是做到講多少雷紋就能會多少的地步,不過,導師似乎有意無意的加快了一些進度,這時……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導師痛苦的用手緊抓著手中的絨毯,而額頭上粘稠的汗水如雨滴一般落了下來。
「導師,您怎麼了?」
「學武的人,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能知道自己的死期吧」低聲輕吟了這句話後,導師蹣跚著站了起來,然後向門外走去,「我先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帶著陣陣的咳嗽,導師離開了…
雷紋沒有聽見導師之前的那句話。
從御前比武之後,雷紋明顯感覺到導師的身體大不如前,可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想起真紅的離去,再到眼下導師的身體,雷紋一時間感到自己就像是要失去所有的一切。
※※※
秋天的夜晚,夾雜著潮濕空氣的山風吹的人很不舒服……
帶著壓抑的情緒,雷紋一個人坐到了冰冷的石階上,眺望沒有星星的夜空,他長長的歎息了一下。
「別歎氣,歎氣可是會把幸福吹跑的!」樹枝上,一個人對雷紋說道。
「比爾?」
比爾從樹上跳了下來,就落在雷紋的身邊,「覺得不舒服的話就喝了它」說完,比爾豪爽的將手中的小酒壺遞給了雷紋,不過雷紋卻笑著搖了搖頭,因為他從不喝酒。
「對了,你怎麼在這?」
「宰相讓我監視你啊,嘿嘿,這可是很輕鬆的差使」比爾沒有隱瞞,他將事情如實的告訴雷紋,包括溫費爾侯爵和宰相之間的一些事情,只不過關於真紅大哥安烈男爵的事比爾沒說,或許他也不太清楚。
雷紋對這些事倒是很感興趣,不過他突然問:「你是宰相的人,可為什麼還告訴我這些?」
「宰相的人?」聽到雷紋這樣的說話,比爾笑了起來,笑的很不屑,「我可不是宰相的人,如果說是,那恐怕也只不過是條狗而已」說到這比爾情緒有些激動,他握著酒壺的手輕微的顫抖了起來。
雷紋知道比爾想要說的,於是他將手放到了比爾的酒壺上。
「你?」
雷紋傻傻的笑了起來:「你不是要請我喝酒嗎?」
從比爾手中接過酒壺,雷紋沒有絲毫的擦拭,直接喝了起來。他的舉動讓比爾真正感覺到了朋友的平等,沒有輕視和嫌棄,沒有嘲諷和鄙夷,雷紋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朋友嘛,就是不分彼此。
見到雷紋絲毫沒有嫌棄自己的髒酒壺,這確實讓比爾感動了一下,而他之前對雷紋是否真的願意和自己交朋友也感到了疑慮,畢竟雷紋的身份很特殊,但現在…
「總覺得你很白癡呢,嘿嘿…」雖然比爾的腔調還是那麼刺耳,但誰會在乎呢。
「忘記問你了,你為什麼會在宰相的手下?又為什麼會聽秋雅的指揮?」雷紋問。
「你想知道嗎?」當看見雷紋的笑容後,比爾似乎也覺得有很多東西想要說,那些話和事似乎想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想全部無保留的告訴雷紋,但他也有些害怕,怕知道了這一切後雷紋會看不起他。
比爾猶豫了一下,最終,「我出生在法布爾王國,父親原本是皇宮裡的禁衛軍少將,但不知道為什麼,六年前,自從父親隨皇室成員出席了在冷月帝國舉辦的會議後,在回國的途中被逮捕了,後來父親和母親被皇宮裡的人被秘密下昭處死,我的家也被燒光了」
也是從那一刻的大火開始,被困其中的比爾被燒的不成人形,雖然最後保住了性命。
「難道說,你纏繃帶是因為?」雷紋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
比爾解開了手臂上的一處繃帶,其下墨綠色的皮膚如同細菌侵蝕過一樣,散發著陣陣異味。
「我的皮膚被燒燬了,這也就決定了我不能暴露在陽光下,肌膚同樣也不能接觸過多的空氣」比爾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憤怒和沮喪,看樣子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後來呢?」雷紋接著問。
「我被一個奴隸販子賣到了公國的黑市上,因為我學過一些武藝,所以就靠這雙拳頭在競技場裡混點飯吃」
見到比爾的神情,雷紋幾乎可以想像出在那種環境下,一個人所受到了屈辱和痛苦,為了生存而垂死掙扎,聽到這些,雷紋對比爾更多了一份同情和敬意。
「我的運氣不錯,一直用別人的命換錢,在競技場上花了四年時間,我將自己贖了回來」比爾想要歎口氣,不過還是嚥了回去,看來他也深信,幸福會被歎息而趕走。
「那秋雅的事呢?為什麼聽她的?」
「秋雅?嘿嘿,那個自大的小姐發現我挪用了一點公款」談到這件事,比爾有些慚愧。
雷紋笑了起來,他倒是沒想到比爾會挪用公款,「為什麼挪用?你的薪水應該不是很低吧?」
「一個月50枚金幣而已」比爾自嘲的說道,似乎對這個數字感到很不滿意,「我為宰相做了很多事,甚至不惜去皇城為他偷取信函,可還是只能每月按時的領取之些錢!」
「為什麼?」
雷紋對這個數字感到很驚訝,因為50個金幣相當於父親目前的月薪,這可是正三等官員才能拿到的薪水,如果這些錢給普通的三口百姓,至少夠七到八年的生計。但見到比爾一臉憤然,雷紋更加想知道原因了。
「因為我是奴隸!」
比爾的話讓雷紋吃了一驚,也正因為這句話讓雷紋想起了帝國法典上的一則規定:奴隸只配領取薪金,不得接受任何形式的獎賞,否則將受到嚴懲。
「那你需要多少錢?」雷紋認真的問。
比爾起先沒有說話,他也同樣認真的看著雷紋,不過很快的,他笑了起來,「你能有多少錢?嘿嘿…」
「你需要多少錢?」雷紋更加認真的問。
見到雷紋如此的神情,比爾停住笑聲,「一百六十萬金幣!」比爾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對雷紋說出這樣的數目,這實在是太巨大了,雷紋會怎麼看自己呢?會笑話自己嗎?
雷紋真的笑了起來,不過他隨即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空白的金幣票據遞到了比爾的手中。
「我的帳戶上還有240萬金幣,從今天開始,這些錢就是你的了」雷紋說的很輕鬆,語氣絲毫沒有猶豫。這些錢中包括三年修行剩餘的190萬私房錢,剩下的全是父親和母親每年寄來的零用錢。
雷紋從來沒有花過,因為他認為終會有一天用到這些錢,而今天就是!
「為,為什麼?」比爾沒有懷疑雷紋是否有這些錢,他唯一不明白的是,這個少年為什麼會如此的信任自己,「即便是朋友,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的錢?要用這些錢做什麼嗎?」
「你想告訴我的時候,我不就知道了」揮了揮手,帶著笑容的雷紋站了起來,然後向著自己的臥室走去…
看著雷紋的背影,比爾心中一股熄滅以久的火再一次燃燒了起來,那種溫暖的感覺讓夜風所帶來的秋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攥緊手中的票據,看著南方夜空的比爾喃喃道:「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們——也是這樣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