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第十四日,這一天吳越染了風寒,石磊與他一併留在客棧加以照顧沒有到場,他們這一夥人個個都得了名次,也不是很關心後面的排名情況。
為了烤紅薯的事情,鳳簫吟一直和獨孤清絕抬槓,獨孤清絕被她接連氣了幾日,這才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哦了一聲:「我那天太餓了,你就為了這事啊,那好吧,賠給你吃就是,這麼小氣,做什麼盟主啊!」
偏巧厲風行聽到這句,也冷笑著過來:「對啊,你看看,這麼小的雨,全場幾把傘?就你一把!」
鳳簫吟大怒:「我撐傘,又礙著你們什麼事!」厲風行哈哈大笑:「如果打仗的時候下雨了,你還撐傘在馬上殺敵啊!」鳳簫吟呵呵笑著:「那又怎樣?帝王、將領打仗的時候不都坐在傘下?天生我是當帝王將相的命!」厲風行竟是無言以對,便不去理睬她。鳳簫吟吃飽喝足了,也跑到勝南宋賢瀚抒陣營裡觀戰。
這第十四名說來也怪,半日下來是走馬燈地換,比到下午趨向於白熱化,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在台上站得超過三個人次的,一時間刀光劍影充斥台上,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臨近傍晚,雨總算停歇,而擂主,依舊不停輪換,局面不定。
忽然一陣風吹過,一團黑影從眾人頭上掠過,未及定神,發現一個黑衣男子已經站在台上,他戴著斗笠,未報姓名就和當時的擂主沈千尋打鬥起來。
他一出手,鳳簫吟等人就看出個所以然來:「十四名,終於有了人選!這人劍法精妙,內力深厚,奇怪,他是誰?」
洪瀚抒凝神看去,也不知他是哪門哪派的。十四名漸漸變得非常明顯,是這位無名客的了。很長一段時間過後,再沒有人前去挑戰。
無名客這時才轉過身,面對台下:「在下挑戰第十二名的石磊。」
石磊這時正給吳越燉薑湯,聽沈依然說有人挑戰,奇怪不已:「這人真奇怪,為何一定要挑戰我不可?」吳越道:「走吧,我陪你。」石磊一笑,替他添了件衣,兩人進了場,石磊躍上擂台,見這無名客一身裝束,奇道:「閣下是哪一位?」那人卻一言不發,提起劍來,石磊一愣,也抽出己劍,那人劍尖一顫,先出了一招,石磊立刻應付。
鳳簫吟小聲說:「石磊的名次可能保不住。」洪瀚抒疑道:「為何?」
吳越關心則亂:「她怎麼會保不住名次?」鳳簫吟一笑:「這個人要是挑戰葉文暄,可能都未必分出勝負呢!」幾人一驚:竟是如此高人!
厲風行湊過頭去看葉文暄的記錄,不由得一驚:「怎麼會這樣?!」
獨孤清絕坐在最後:天山劍法真正的精髓,可不在石磊劍中!
鳳簫吟笑道:「你們看,石磊每一招,都是這黑衣人先前那一招!」
石磊心中驚疑不已,但不能隨意變換招式,只得像學劍一樣,慢慢招架,那黑衣人卻隨意挑起劍花來,刻意等待石磊下一招用他這一招。
金陵笑道:「就像老師在教學生一樣啊。」文暄道:「之前看不出他劍屬何門何派,現在想來,可能正是天山派!」
蕭駿馳也評道:「兩人劍招差不多,但是內涵比起來,石磊差遠了,內力不夠,速度也不夠。」林勝南仔細看著,小聲說:「他是誰啊?搞得這麼神秘!」宇文白拉了拉洪瀚抒衣袖:「大哥,他會不會是……肖逝啊?」眾人大驚,鳳簫吟道:「不會吧?他年齡不夠,而且,應該不會在獨孤清絕之上……肖逝才看不上這次大會,他對抗金早已經漠不關心了!」
文暄記下第七十七招:「石磊,冰河洗劍,黑衣人,劍蕩群魔。」便在第七十七招上,他看出個究竟:「這人對石磊沒有惡意,這一招石磊本來要敗的,他讓了一步!」
金陵點頭:「如果說石磊的天山劍法爐火純青,那他顯然已是出神入化了!」
話音剛落,無名客劍架在石磊脖子上。
失望已經寫在吳越、宋賢等人臉上,石磊卻大喜過望:「哥!」
她這一叫,眾人大悟,原來是石磊的兄長石磐啊!獨孤清絕冷冷旁觀:天山劍法,果真不容小看,石磐,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兄妹兩個一同下台來,石磊笑道:「哥,幹嘛搞得這麼神秘?」石磐爽朗地笑:「我是想看看,你這幾個月有沒有勤於練習,有沒有退步!奇怪,你不是女扮男裝的麼?怎麼又扮作少婦了?」這時吳越上前來,石磊臉一紅,小聲說:「不是扮作。他,他是我……」吳越和她握緊了手:「大哥,石磊前幾日已經嫁給了我。」石磐先一怔,隨即大笑:「我這個大哥今天才到雲霧山,好啊,婚事也不同大哥商量,還搶在大哥前面!」
不知怎地,吳越剛同石磐見面,便熟如兄弟了,宋賢看他們「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小聲道:「他們好美滿……好幸福……」勝南打趣道:「等等,是誰說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宋賢滿臉通紅著狡辯:「是霍去病啦!」鳳簫吟笑著說:「好啊,你也可以這麼美滿的,沈依然的爹還在這裡呢,今天就可以向她提親去……」
說笑著的他們,又哪裡知道,幸福是一把雙刃劍。
再過幾天,是宇文白的生辰,三月初三,眾位早早離場去了,當然免不了大吃大喝了一頓,散席過後,勝南宋賢繼續跑去喝酒,瀚抒知鳳簫吟喜歡吃烤紅薯,陪她去排隊,沒有獨孤清絕搶食物,鳳簫吟心情舒暢,邊貪婪地吃邊說:「講講你們祁連山的往事吧!」
那麼多人一起出來,最後只剩蕭駿馳、宇文白在兩人身邊,洪瀚抒望向蕭駿馳:「駿馳兄,不介意我同她講吧。」駿馳點點頭。瀚抒道:「我們祁連山人,的確是靖康年間遷去的,剛剛進山時,我們和當地的居民一樣,崇尚平等,所以大家很和平地生活,但幾十年前,駿馳的父親,蕭遠,發動了一起政變。」駿馳道:「不錯,我爹不知和誰學來的武功,發動了政變,我們東宗,成為祁連山的主人,西宗成了奴隸。」鳳簫吟點點頭,顯然毫不知情。
瀚抒道:「洪老山主,不,我爹,是奴隸中不甘命運束縛的人。我、文白還有金鵬,一起服侍駿馳、玉蓮兩兄妹,他們對我們很好,名為主僕,實為朋友,大家青梅竹馬,一同長大……」鳳簫吟插嘴:「你還對那個蕭玉蓮,產生了感情……」繼續說,「可是我爹實在不甘心,他借出山機會,替我們遍尋名師,在那時組織了我們祁連九客,他自己,也機緣巧合和點蒼山的雲藍見面,學來幾招劍法,漸漸我們九個,也各自跟著師父學會了自己的功夫!」
「不錯,我們白天服侍,晚上練武,祁連九客的九個,都是奴隸中九個最大姓氏裡挑出的九個。」宇文白說。
鳳簫吟會意道:「我聽說過,洪瀚抒、成菊、黃蜻蜓、陸靜、竺青明、藍揚、顧紫月、宇文白、孫金鵬……怪了,那你們怎麼會只有八個人來了雲霧山?」
宇文白小聲說:「其實,金鵬在起義前幾年,便被蕭遠廉價賣了。」
瀚抒道:「別再傷心,文白。只是我沒有料到,玉蓮會出賣我。因為她的出賣,我們的計劃提前,我領導九客,那一夜,不留蕭氏一人!」
宇文白歎了口氣:「他怎麼下得了手?接連放了駿馳哥和楚兒姐姐,他也想放蕭遠和玉蓮姐的,但是當時,玉蓮姐為了逃命,將親生父親推到了大哥鉤下!」
鳳簫吟一氣之下把紅薯砸了:「這女人好毒辣,死了也活該!」
瀚抒道:「人人都這樣說。我去追她,追上之後又心軟了,她卻再一次騙了我,逃了,等我再追上的時候,已經晚了……她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
文白憤憤不平:「玉蓮姐遇到一支馬隊,與他們同行,這五十多人也盡數遇難,江湖中人把這筆帳全記在大哥頭上,污蔑大哥,說他有仇必報,濫殺無辜,說祁連九客是邪派,我們蒙冤兩年多,這個殺玉蓮姐的兇手,我們一定要將她千刀萬剮!」
「那把匕首呢?可有什麼特徵?我江湖上耳目多,幫你們找找看……」鳳簫吟說。
洪瀚抒摸出那只匕首來遞給她:「這把匕首上,刻著一個『風』字。」
天黑的街頭,他顯然沉浸在悲痛中,沒有注意到鳳簫吟的臉色突然大變,他把匕首剛剛遞到鳳簫吟手裡,鳳簫吟手一軟,匕首掉落在地,她趕緊拾起,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這時有個女子也坐在烤紅薯的爐旁,火苗跳動著,駿馳的心也隨即狂熱地跳動起來。
宇文白驚詫不已:「楚兒,楚兒姐姐……」蕭駿馳的妻子,蕭楚兒。
她一直盯著蕭駿馳:「為什麼離開我?」文白道:「他怕連累你……」「文白!別說話!蕭駿馳,為什麼撇下我?」
鳳簫吟仔細打量她——一個痛恨戰爭的女人,她的眼神裡,柔和中透著凌厲,鳳簫吟卻不忍再看,心裡有一種想哭的慾望,回頭重新盯著匕首發呆:怎麼這麼巧呢?怎麼這麼巧……
蕭駿馳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楚兒,別再跟著我……」
蕭楚兒怒道:「我偏不!你走到哪裡,我跟到哪裡!蕭駿馳!我希望你明天站到擂台上去,不要再害怕明天!」
她站起來欲走,駿馳突然一把拉住她,一起往遠處走去。
鳳簫吟顫抖著盯著他們的背影,都沒注意自己霸佔著匕首不肯還給洪瀚抒,瀚抒咦了一聲,把匕首強行奪走了:「怎麼啦?不舒服?」
鳳簫吟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安,她立即轉身走:「我困了,要回去睡覺……」淚水,卻使勁地往下掉——為什麼,為什麼,洪瀚抒,你可知道,你對我,不該愛,而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