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中午,總壇就站了許多人,關於林勝南的事情,早已像傳奇般什麼說法都有。
江晗看徐轅和勝南並肩走來,以為自己眼花,揉了好多次才確定這是真的,既詫異又不解,奇道:「天驕這是在幹什麼?」
豈止他一個吃驚,宋恆、厲風行、獨孤清絕等人連同華家、慕容家等等都被震驚。宋賢吳越雖說欣喜,也覺得蹊蹺。
徐轅坐定,笑著向鳳簫吟使了個眼色,轉頭來和大家說:「我向大家介紹一個人,這女子,是江西三清山的紀景老前輩的關門弟子,鳳簫吟鳳姑娘。」
眾人也不明白她是幹什麼的,繼續存疑,吳越宋賢石磊均喜道:「她十有八九是目擊證人啊!」
鳳簫吟一出現就給吳越宋賢帶來希望:「我聽說他一共犯了三罪,我會一罪一罪地幫他澄清!」江晗一震,怒道:「慢著,你算什麼東西!姓林的,你先把飲恨刀交出來!」
徐轅站起身來,全場驟然鴉雀無聲,竟是一個也沒敢動。
鳳簫吟直瞪著他:「既然他姓林,他就該擁有飲恨刀!」
「荒謬!」江晗笑道,「這就叫澄清!?天下有多少人姓林!?」
「姓林的很多,叫林阡的很少吧?!」鳳簫吟一句,四座皆驚,江晗差點癱倒在地,眾人嘩然,瞠目結舌,議論紛紛:「他是林阡啊?」「他是林阡嗎……」
獨孤清絕仔細端詳一番:「不錯,是很像!」
江晗哼了一聲:「像有什麼用?你有什麼證據!天驕,你莫被他們騙了,這小丫頭我認得,江洋道上就纏著林勝南,和他關係相當不簡單!」
「我有證據!」上前一個風塵僕僕的黑衣漢子,柳五津一見,喜出望外:「鳴澗!」來者是林楚江的徒兒風鳴澗,他像經過了一番長途跋涉,不及丟開身後的行裝,從胸口摸出一封信來,遞上交給徐轅:「這是家師真筆跡,明明白白寫著,在廣南誤殺紀景,重逢親子,他飛鴿傳書與我,告訴我這一切,萬想不到我剛至半途,就聽到了家師去世的消息,怕你們誤解,趕緊來通知各位武林同道,林勝南是林阡!」
華一方幾乎把信搶奪過去仔細看完,又驚又喜,一下子把勝南抱住了:「孩子!你不早說!你受苦啦!」
柳五津見眾人不解,立即解釋道:「大家想必還記得十七年前在泉州,玉紫煙遇襲之事,當時楚江的兩個兒子丟了一個,而這個林勝南,正是遺失的林阡,他身上的玉珮就是證明!」
聽得見,江湖的變遷,就在在一日之間,一瞬之內,人群中,有明白的,有喜悅的,也有根本漠不關心的,更多的是驚而喧嘩者,薛煥也藏於其中,他的吃驚豈在宋人之下:林勝南是林阡的話,那麼我們不又多了一個勁敵!?滿頭冷汗:那麼我陣中所缺的一把刀,該往哪裡找尋?
宋賢喜到虛脫,看向吳越:「我就說,生命再不公平,都有公平的地方和時候……勝南,勝南原來是這樣的身世啊,是飲恨刀的主人!」
吳越興奮地連連點頭:「只要給他一條路,他一定會把路走得最好!」
只有江晗依舊不甘:「那林老前輩的死怎麼說?弒父豈不是罪加一等?!」鳳簫吟冷笑,拍了拍手掌,目擊證人畏畏縮縮走了出來:「見……見過各位……前輩……大俠……」「你告訴大家,你看見了什麼?」
樵夫點點頭:「看見3個人。那個大俠,你,還有他。」
「當時情況如何?」
「他們倆在比武,你在旁邊看著,他們打得很激烈,我不敢看,再看的時候,大俠已經死了,你們兩個埋了他。」他說得含糊。
鳳簫吟嚴肅地問:「我們是立刻埋了他呢,還是過了很久才埋他?」
樵夫有些慌張:「是那天一直到了晚上,才埋的……」
眾人皆是大悟,想不到那樵夫說得輕鬆,幾乎可以把勝南害死。
「你從頭到尾,只看了兩眼,為何就斷定了他是殺人兇手?各位英雄前輩,如若是林阡殺了林前輩,為何一直留到晚上才葬他?那我來告訴眾位,那天我是唯一一個目擊者,當時林前輩和林阡正在比武,林前輩為了救林阡,被金國的爪牙柳峻暗算,身中劇毒而死。」
「原來是柳峻!」華一方恨得咬牙切齒,「年輕的時候得不到飲恨刀,這麼多年還要耿耿於懷!?」
「柳峻!」石中庸面色凶狠,「總有一天要殺了他祭奠楚江!」
江晗見多數人已然信服,知道徐轅、柳五津、華一方都一言九鼎,想再誣陷勝南殺林楚江已是不可能,連自己都覺得勝南該是林阡,啞口無言,陸怡不由得鬆了口氣,暗自為勝南歡喜。江晗驀地瞥見華一方身後的華登峰,再度抓到把柄:「那麼華家小主人的事情呢?前幾日林勝南打傷了他!」
徐轅略有不快,哼了一聲:「這件事情,還煩華老前輩解釋清楚。」華一方點點頭:「登峰那天是撒謊騙人,是在下管教無方,連累了林少俠,登峰,快向林少俠道歉!」
宋賢吳越一怔,想到前幾日勝南病危時候的絕望無奈,驟然覺得這世界很殘忍。
厲風行道:「那麼他和水龍吟究竟有何關係?為何會有水龍吟的暗器?」
林勝南答:「那暗器是在下無心所得,是祁連九客與水龍吟比武時水龍吟所發,恰巧打在了在下壺中,在下急於離開,沒有將它拔出。」厲風行身旁一個少女小聲道:「天哥,我就知道他不是壞人,好人壞人,看相貌就看得出。」厲風行一笑,沒說話。
徐轅看江晗無語,知林阡之事已成事實,江湖終於承認了他,心裡有些釋懷:「林阡擁有飲恨刀是林老前輩的遺願,如果誰想去奪飲恨刀,我想有志之士一定會像幫林老前輩一樣,幫他守著飲恨刀!」
繼華一方之後,立刻有許多人紛紛上前向勝南恭賀或道歉,還有那客棧老闆蔡柱基,最為窘迫,鳳簫吟冷冷旁觀:「真是世態炎涼!」吳越反駁:「姑娘這話錯了,勝南受了那許多不該受的,理應接受這一切道歉。」鳳簫吟難過不已:「他以前是張安國的兒子,現在是林楚江的兒子,身世,真的這麼重要麼?」
陸怡聽到了這番話,亦是感觸良多:短短一瞬,他從奸細後人變成如此富有,可是他開心麼?這麼多年苦難他早已習慣一個人漂泊江湖,熱心助人,自己卻從來不願打開心扉,想出頭沒有機會,想燦爛無人賞識,看慣了世態炎涼對江湖充滿失望。可該有的回來的時候,不該有的會不會也全跟著來了……
厲風行轉身去問身邊少女:「陵兒,飲恨刀居然易主了,不知會不會亂呢?」陵兒睿智一笑:「從這些日子我聽聞的他的事情來看,他完全有能力保住飲恨刀,況且,這個林阡是短刀谷和徐轅承認的,你放心好了!」
正說著,突然一聲大吼打破了熱鬧:「蕭玉蓮!你自身都難保,還為人家洗清什麼罪行?!」眾人再度嘩然:「蕭玉蓮?!哪個蕭玉蓮?!」「背叛洪瀚抒的那個蕭玉蓮?」「不是死了嗎?」「誰?」
鴉雀無聲,每個人左顧右盼了好一陣子,驟然都把眼光聚集到了鳳簫吟身上。
一個青衣漢子伸手指著鳳簫吟,一路過來,一路憤怒:「蕭玉蓮,你還是承認了吧!」鳳簫吟臉色蒼白,支吾著說:「你……你在說什麼?!」那漢子掩不住憤怒:「各位武林同道!在下是祁連九客裡的青衣客竺青明,我對面的這一位,是蕭遠之女,蕭玉蓮!」
這件事突如其來,震驚程度堪比勝南身世,勝南努力搜索回憶,連他也不知道——其實他又怎麼可能知道?
徐轅預感到方纔的一切不僅建立在他的威信上,也建立在鳳簫吟的可信度上,只有她的話也成立,江湖才徹底承認勝南,面色一變,蹙眉沒有說話,江晗此刻如同死灰復燃:「原來眼前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蕭玉蓮,背叛洪瀚抒,連累祁連山政變!」
竺青明怒道:「你還詐死,讓大哥背負罪名背到這種地步,你居然不聞不問,像你這般無恥女子,上哪裡去找?!」鳳簫吟被他逼得連連後退,氣得頭暈。陵兒小聲說:「原來洪瀚抒是被冤枉的,他沒有殺蕭玉蓮,而是再被那個女人騙了一次。」厲風行有些擔心:「陵兒,你先回去,這邊場面有點混亂。」陵兒不肯:「不行,我要看個究竟!」
鳳簫吟拚命反駁:「不,不,我不是!」她在人群裡搜尋宇文白和洪瀚抒的身影,但立刻心灰意冷:對啊,這是替洪瀚抒洗脫罪名的好機會,他只有可能站在我的對立面上,指證我!
竺青明得意道:「你不是蕭玉蓮,那你是誰?!」
鳳簫吟面呈痛苦狀:「我江西八怪出道於祁連九客之前,我怎會是蕭玉蓮?!」
「江西八怪雖早,不代表人物不變!」竺青明冷色以對。
恰在此時,人群中擠進一個紅衣少年,大聲喊道:「她不是蕭玉蓮!」鳳簫吟一怔,認出他是洪瀚抒,驚訝不已,宇文白也跟著擠進,竺青明喜道:「大哥!八妹!」宇文白也焦急萬分:「五哥,她不是蕭玉蓮!」
徐轅認出洪瀚抒來,知事情可以轉圜,和柳五津對視一眼,相互點頭,洪瀚抒直接走到徐轅身前:「這位鳳姑娘並非蕭玉蓮,我可以作證,她是江西八怪之中的鳳簫吟。」
江晗陰險一笑:「洪山主,你不會還想偏袒這個騙你感情的女人吧?!」洪瀚抒淡淡一笑:「她那樣對我,我怎會偏袒她,我只是不想把罪責推卸到無辜人身上來恢復自己名譽,鳳姑娘絕對不是蕭玉蓮,雖然相貌相像,但自己的女人,自己還分辨不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