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援軍從半年前就啟程了,自打劉子光出事以後,世界各地便都動了起來,各地招商局豎起招兵旗徵募當地兵馬,友邦國王也盡點精兵,隨同招商局的大船前往大明助戰。
這幾年招商局的勢力發展極大,幾乎把整個天竺給佔了,在西方各國也都有租界,英國的北愛爾蘭,法國的馬賽,西班牙的直布羅陀,地中海的馬耳他,都是國中之國的性質,招商局人員不受當地法律管轄,招商局三級掌櫃就能和當地國王平起平坐,分庭抗禮,更有部分招商局人員入贅當地王族,得了伯爵男爵之類的頭銜,可謂打成一片。
那些番邦小國,都知道招商局的大老闆是大明朝的國公爺劉子光,平時巴結都找不著門路麼,正好攤上這碼事,還不盡心盡力,反正將來虧待不了他們。於是乎每個小國出十幾個騎士,百十個馬伕侍從船員,倒也能湊出一支萬國牌的大軍來。
還有那些事實上被招商局征服的國家,更是傾其所有組建大軍,高麗和倭國自不用提,就連那遙遠的埃及,也組建了數千人的馬木流克騎兵軍發往大明,天竺也是徵募了上萬的軍隊,乘船趕往大明。
這麼多國家的軍隊,語言不通,生活習俗不通,協調起來極其困難,加之他們大都是從青島登陸,一時間華北平原繁忙不堪,江南的錢糧被服輜重流水一般發過去,通事培訓班一連開了十幾個,紅衫軍組建了數百隻憲兵分隊整頓軍紀,那些番邦士卒到了中華上國,倒也不敢造次,因為他們都聽說過這樣一個小道消息,這回作戰表現好的,很有可能被賜予天朝子民的待遇,也就是說給綠卡,這是何等的榮耀啊,光宗耀祖不說,一輩子乃至子孫後代都有著落了。
這麼多國家的軍隊前來助戰,其中王公貴族不計其數,光是親自領軍而來的國王就不下四五個,至於大公、伯爵、侯爵就更多了,子爵男爵就不提了,比街上的狗都多,一塊磚頭掉下來砸死十個人,有八個是有爵位的,剩下兩個還是王子,所以大明這一頭也得有個鎮得住場面的人出面,彭靜蓉身為招商局的大掌櫃自然是最好的人選,不過此時她身懷六甲,不方便過度操勞,所以大小事情都由胡懿敏出面,胡大掌櫃當慣了領導,殺伐決斷極有威勢,那些蠻夷倒也服氣。
話說這西方諸國,和天朝有些不同,他們那裡女子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王位,所以他們覺得被胡懿敏領導沒什麼不平衡的,更何況胡大掌櫃還是傳說中的劉子光的夫人,這就更加具有神聖色彩了,大夥兒都恭敬地將其稱呼為第二女王,至於第一女王自然是彭靜蓉了。
胡懿敏上任之時就發佈一條命令,別管這些人在他們國家是什麼爵位,到了大明就一視同仁,管你是國王還是大公,一律按照帶的兵馬多少封官,手底下有一萬人的,就在胸前配帶一顆小太陽,三千人的一個小月亮,一千人的一顆星星,以此類推。假如你手下有一萬四千人,那就是日月星各一顆。倘若你是個國王,手下卻只有十幾個騎士,那對不起了,只能乖乖當班長去。這樣一來,混亂的局面才結束,連營裡尊卑立判,軍紀執行也少了許多麻煩。
這些西洋東洋南洋來的蕃兵,說是助戰,其實還不如說是打秋風,見世面,不過天朝地大物博,也不在乎這兩個小錢,熱鬧熱鬧也是好的,人家坐了半年的船跑過來,總不能立馬讓人家打道回府吧,所以江南各個工廠開足馬力生產軍裝被服給他們換裝,都到了大明了,還不得換我中華衣裝,有王位的賜蟒袍,有爵位的賜麒麟補服,烏紗官靴玉帶全套的,有人說太浪費了,劉子光卻堅持如此,說這是弘揚華夏文明的大好機會。
天啟帝在北京登基坐殿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全國,這迴響應者寥寥無幾,因為天下督撫都意識到改朝換代不可避免了,朱由校的所作所為也太傷人心,而且劉子光這段時間也沒閒著,軟硬兼施收服了幾個大省份,剩下的也都不敢造次,靜觀其變而已,縱觀大江南北,天啟帝只有河北一省之地而已。
劉子光以監國身份發佈通電,說只要朱由校願意,就歡迎他回南京掌權,但是前提是懲辦魏忠賢袁承志等奸臣賊子,為死難將士平反昭雪,廢司禮監,放權給內閣,如果答應這些條件,自己便放棄監國職務,回鄉務農去也。
通電一出,天下士子皆歎監國大人一片苦心,唯有北方的袁崇煥父子和朱由校氣得大罵,送朱由校去南京那不是自尋死路麼,還回鄉務農呢,這小子啥時候務過農啊,一輩子都是打打殺殺,刀口舔血過日子,經過了上回的四月之變,他說死也不會放權了,這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計策罷了。
北京政權也不傻,宣佈皇帝所在之城才是京城,南京諸官員已經前來北京就職,至於劉子光,則給他加九錫,封王,出入儀仗與皇帝無異。
自古以來,加九錫之人無不是篡位的奸賊,北京玩這一套正是為了諷刺劉子光的不臣之心,兩下裡打了半個月的嘴仗,劉子光不耐煩了,宣佈北京政權被奸臣把持,皇帝大權旁落,為了二次清君側,他不得不發動北伐。
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沒人關心朱由校是不是真的被人裹挾把持了,反正不管怎麼樣,監國大人都不會放過了他,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反正不是北伐就是南征,這內戰,不打完是不會罷休的。
十一月初的南京,又一次迎來了貴賓,長公主殿下和小公爺從倭國返回了,同船抵達的還有旅宋國長公主趙雯以及旅宋皇儲趙姣,原來被人認為是傻子的小公爺已經能說話能亂跑了,聰明的不得了,而且人家現在也有了大名了,叫劉元豐。趙姣更是出落的瓷娃娃一般,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與此同時,彭靜蓉從北方返回,代文佩放下手上工作也從江南抵京,再加上已經在南京的董小宛、劉小貓等人,鎮國公府可謂人丁興旺。
彭靜薇一回南京,就忙不迭的帶著一幫家丁滿城亂竄,誰也不知道她在尋找什麼,就知道這位大小姐整天往那些髒亂差的地方跑。
終於有一天,在城西附近,彭靜薇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這裡是貧民聚居地,街道骯髒不堪,遍地垃圾,野狗成群,爭奪著為數不多的資源,為了爭搶一份果腹的食物,它們大打出手,為之殘疾甚至喪命的大有狗在,有時候野狗餓極了也會學野貓那樣偷東西吃,這天便有一隻野狗因為偷了附近張屠戶家的豬下水而被擒獲,正要當眾吊死呢。
彭靜薇正好路過此地,看見那廂熱鬧非凡,便抬眼望去,只見樹杈上吊著一隻瘦骨嶙峋的黃狗,雖然瘦的皮包骨頭,但是容顏依舊熟悉,下面十幾個閒漢正抱著膀子看熱鬧。彭靜薇當即慘呼一聲:「大嘯天!」不等落轎便衝了過去。
彭靜薇不由分說推開眾人,抽出匕首一甩手就把繩子切斷,這狗和人不同,被吊起不同於上吊,一時半會死不了,起碼要折騰一段時間,受盡痛苦才死,黃狗應聲落下,被彭靜薇一把接住,可憐當年膘肥體壯的大嘯天,如今瘦成了一堆骨頭,看見老主人,大嘯天渾濁的眼睛裡竟然有淚,想伸出舌頭舔舔主人,可憐已經沒有了力氣。
忽然跑出來個大姑娘把野狗給救了,眾閒漢都覺得有趣,哄鬧起來,那張屠戶便不樂意了,開口道:「小攀西,這狗是你什麼人?」
這話就有些罵人的意思了,閒漢們聽了哈哈大笑,卻沒注意到十幾個錦衣漢子正趕過來,彭靜薇根本不搭理這些痞子,只是抱著大嘯天垂淚。
張屠戶就惱了,剛要發作,便被人一把揪住,抬眼望去,就看見錦衣上一個金色徽記「南」。
張屠戶嚇得差點沒趴下,南廠的番子又出現了,如今人家可是鹹魚翻生,什麼錦衣衛、東廠、欽密司,全蓋!天下只有南廠了,如今番子出現在眼前,只能說明那女子,甚至那狗,都和當今監國大人有些小小的瓜噶。
彭靜薇摸著大嘯天的腦袋道:「跟我回家吧。」可是大嘯天掙扎著站起來,一瘸一拐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彭靜薇緊隨其後,走了一段距離,在一堵矮牆後面發現了大嘯天的家,裡面臥著一條同樣瘦弱的母狗,四隻小狗正擠在一起喝奶,看見大嘯天回來,母狗不滿的汪汪叫了幾聲,隨即用警惕的目光瞪著彭靜薇。
「大嘯天你都當爸爸了。」彭靜薇喜極而泣,忽然又想起小嘯天來,拍拍大嘯天的頭問道:「你兄弟呢?」
正說著呢,遠處一條狗飛奔而來,正是小嘯天,它嘴裡還叼著一塊發霉的饅頭,離得老遠就看見彭靜薇了,立刻急剎車停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幾秒鐘之後,把嘴裡的食物丟掉,狂搖著尾巴撲過來,一邊跑一邊汪汪叫著,到了近前,只見兩隻狗眼裡已經全是淚水,原來狗也是會流淚的啊。
彭靜薇對從人道:「快去買上好的熟肉來。」隨從應聲而去,走到張屠戶門前,張屠戶討好地說:「官爺,我家有上好的熟肉。」
「你家的肉?」隨從只是上下看了張屠戶一眼,鄙夷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那可是國公府的狗,你家的肉……哼,也配?」
老天,還真是國公府的家犬,我竟然想吊死國公爺的愛犬!一時間張屠戶尋死的心都有,暗想若是我收留了那狗,現如今還不是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啊。唾手可得的大好機會居然被我放過了!我……我一頭撞死得了。
為此張屠戶變成了祥林嫂,見人就提這個事,過了半年就得病死了,據說死後不久,當地出現了一條狗,長的頗似張屠戶……有人說,那是他的轉世,有人說,這是他殺狗太多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