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西夏皇帝噶爾丹正端坐在昔日西軍帥府的書房之內唸經,雖然西夏是蒙古部落發展壯大而來的新興帝國,王公貴族們都保留著住帳篷的習慣,但是身為皇帝和大汗的噶爾丹卻和別人不同,他喜歡住漢人那種磚瓦建造的宮殿。
噶爾丹不到四十歲,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強之際,他自幼被送到吐蕃寺廟裡成長,是一位受到萬民敬仰的小活佛,在廟裡的那段時間,噶爾丹博覽群書,從佛經到農林漁牧兵書戰策都甚是熟悉,正是這些知識奠定了他日後的成功。
準噶爾汗的位子被父親傳給了大哥,可是沒幾年大哥就被奸人所害,部落大權旁落,噶爾丹聞訊之後,毅然放棄活佛的身份,單騎返回部落,率領大哥的舊部為其報仇雪恨,經過數次血戰,終於殺了仇人,登上汗位,在戰鬥的過程中和大哥的遺孀阿布結下了深厚的感情,等他一登上寶座就立即迎娶了阿布,造就了一段佳話。
自此噶爾丹在阿布的協助下南征北戰,轉戰天山南北,平定了無數部落,征服了無數王國,終於建立了豐功偉業,強大的夏帝國在天山腳下成立,疆域跨越萬里,子民不下千萬,躊躇滿志的噶爾丹終於將目光放到了富饒而又紛亂不斷的東方。
起初的戰爭是很順利的,大軍直下陝西,一直打到潼關城下,若非國內動亂再起,肯定能突入中原,既便如此,噶爾丹還是不虛此行,他以退兵為代價,從袁崇煥那裡換來了大批的物資,又從陝西擄走大批人畜,從回疆搶去大批良馬,可是當;劉子光出任征西大將軍之後,這些豐厚的收入都變成了泡影,人畜都奪回,回疆也淪陷,數十萬新附軍被俘,就連精銳的怯薛也折損了好幾個萬人隊,紅衫軍乘勝追擊,不但收復了失地,還一直打到西夏腹地,連哈密都讓他們佔了,若不是噶爾丹及時求和,恐怕連伊寧都會丟。
兩國休戰,西夏俯首稱臣,很多臣子都哀歎大夏國生不逢時,碰上劉子光這個魔頭,幾十年內是別想翻身了,可是噶爾丹卻不這麼認為,他熟讀漢人的歷史,知道漢人的皇帝從來不會容忍臣下的功績和威望高過自己,劉子光怕的越高,死的就越快,果不其然,沒有半年大明就發生變亂,鎮國公流亡海外,太監掌握國政,噶爾丹聽說以後大喜過望,當即點起五十萬大軍發動東征。
東征進行的並不算順利,一開始就碰上了硬岔子,劉子光留在甘肅的部隊是紅衫軍最強悍的一部,他們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擋住了西夏大軍的鐵蹄,但是這難不倒熟悉漢人劣根性的噶爾丹,他巧施反間計策反了劉宗敏,斷絕了紅衫軍的糧彈,又前後夾擊,終於將這股力量消滅,大軍長驅直入,殺進關中。
噶爾丹不怕袁崇煥,雖然袁崇煥確實是個不錯的主帥,但他同時還是個政客,這就會在打仗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考慮各種政治因素,而且他是那種老派軍人,行軍打仗的思維和噶爾丹處於同一水平線,熟讀漢人兵書的噶爾丹當然一點不怵,兩軍在潼關對峙,誰也吃不了誰,但噶爾丹還是棋高一招,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派遣一支奇兵千里奔襲南京城,只要把京城攻破,漢人的陣腳自己就亂了,到時候肯定是軍閥四起,群雄割據,西夏人自然可以渾水摸魚,漁翁得利。
計劃很有魄力,實施的也很有力,但是唯一不巧的是劉子光回來了,他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計劃,但噶爾丹畢竟是千古帝王,心如鋼鐵般堅硬和冷靜,他一不做二不休,趁劉子光尚未坐大,索性率大軍突破潼關,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中原,佔領戰略要地,和中原各大勢力慢慢打持久戰。
噶爾丹用兵如神,西夏三軍將士也頗為用命,但是畢竟時代已經改變,任憑他的馬再快,刀再利。也衝不破機關鎗的火網。
白天沖了整整一天,一個個的萬人隊衝上去就再也沒有回來,衝到後來連最鐵石心腸的將軍都受不了了,勸噶爾丹不要再白白浪費兵力了,但噶爾丹堅信敵人的彈藥總有打完的時候,大夏軍艱苦,敵人的壓力更大,誰堅持到最後誰是勝利者,但是事實證明他錯了,一個騎兵戰士的培養需要十幾年時間,父母兄長的教誨,軍隊的教導,幾次戰鬥的歷練,耗費的糧食金錢精力不可計數。但只要一顆子彈就能要了這名騎兵的性命,大規模工業生產下的一顆子彈,成本不過幾枚銅錢而已,一顆子彈換一條命,噶爾丹就算有百萬大軍也沒法承受這樣的交換。
傷亡達到了西夏軍能承受的極限,再拼下去士兵就要嘩變了,噶爾丹才決定收兵,是夜,他又要發動夜襲,好不容易鼓足了部下的勇氣,湊足了幾萬騎兵突擊敵人的營房,卻又再次中計,敵人還趁著夜色逆襲過來,西夏大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觸即潰,百萬大軍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那些各民族降軍組成的軍隊全垮了,唯有蒙古軍保持著建制,護著噶爾丹撤往潼關,在潼關天險建立防線,收攏敗兵。
潼關是千古天險,地形險要,縱然千軍萬馬也施展不開,退到此地西夏軍上下都以為安全了,只有噶爾丹明白這種關隘根本擋不住紅衫軍,此時他的心很亂,前有未有的失敗讓他無所適從,唯有唸經讓自己平靜下來。
噶爾丹念了幾卷經文還是心浮氣躁,隱約他感覺有人朝書房走了過來,頓時心中大怒,早就交代過,自己唸經的時候不許人打擾,誰敢這麼大膽不遵皇命,噶爾丹伸手就握住了刀子準備發作,可是進來的人讓他大吃一驚。
竟然是阿奴回來了。
阿奴成為噶爾丹的皇后之前,是他大哥的夫人,所以噶爾丹對阿奴除了愛之外還有相當多的敬重,阿奴被俘讓噶爾丹肝膽俱裂,難以承受,同樣,她的歸來也讓噶爾丹喜出望外。
「阿奴,你回來了。」噶爾丹把念珠一扔,從蒲團上坐起來,抓著阿奴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確認安然無恙之後才欣喜的將她抱在懷裡。
畢竟是老夫老妻了,兩人沒有過多的親熱就談起了正題,噶爾丹甚至根本就沒問阿奴是如何從漢人的牢籠中跑出來的,因為他本來就不大相信智勇雙全的阿奴能被漢人俘虜。
噶爾丹掀開牆上的幕布,露出一張碩大的地圖,順手拿起一根細長的棒子指著圖上的一點道:「這裡是潼關,也就是我們所在的位置,這裡是關中平原,這裡是長安……我們還有二十萬大軍沒動,如果從這裡出擊的話……」
噶爾丹說得熱火朝天,半天阿奴也沒有反應,噶爾丹疑惑地回頭看去,只見阿奴一臉的淡然:「陛下,退兵吧,這場戰爭我們輸定了。」
噶爾丹愕然,這還是一直默默自己的阿奴麼?怎麼去中原繞了一圈之後就變了?他扔下小棍道:「為什麼!我們還有兵馬,還有鬥志,還有糧草軍械,為什麼就輸定了!自古以來農耕民族就不是遊牧民族的對手,騎兵是步兵的天然剋星,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如今的大夏朝,比成吉思汗時期還要鼎盛,而漢人政權則四分五裂,這樣的大好時機不牢牢把握,反而宣揚失敗思想,阿奴你的腦袋怎麼了?」
阿奴道:「陛下,醒醒吧,現在已經不是騎兵稱王的時代了,縱然千軍萬馬又如何,在大炮面前還不是化為飛灰(她倒是現學現賣)的料,為了大夏朝的未來,為了部落的婦女還孩子們能見到活著的丈夫和父親,退兵吧。」
噶爾丹壓抑著怒火喝道:「大炮又如何?我們還不是一樣搶來,漢人的飛艇戰車火銃,我們都有。」
阿奴道:「有又如何?還不是擺在庫房裡發霉,除了簡單的火銃能玩得轉以外,誰能操控那些複雜的戰車飛艇和重炮,就算抓幾個會擺弄的俘虜學會了,還不是打掉一個少一個,我們大夏朝能生產這些東西麼?」
噶爾丹語塞了,阿奴說的都是實情,西夏的工業實力遠遠比不上大明,只能生產盔甲弓箭刀槍而已,但是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佔了中原自有工匠投效,所以他只停頓了片刻,又反駁道:「當年成吉思汗入主中原的時候也是一窮二白……」
阿奴依舊淡淡的笑,笑得苦楚生澀,「算了吧,當年成吉思汗面臨的是腐朽不堪的金國和南宋,今日大明雖然奸佞當道堪比南宋,但是陛下沒看出來漢人政權就要改朝換代了麼?我們入主中原的時機選擇錯了,應該在他們最虛弱的時候出擊,而不是在這個民族即將崛起的時候動手,這一點,陛下真的看不出麼?」
這回葛爾丹是真的無言以對了,大明朝氣數已盡,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是另外一股強大的勢力已經崛起,劉子光自海外歸來不過短短數十天,就能組織起龐大的軍隊對抗西夏百萬大軍,實力之強悍,民心之所向,也是不爭的事實。
噶爾丹退了幾步,跌坐在蒲團上,垂頭喪氣道:「看來你真的被他們俘虜了,是劉子光放你來的吧,臨來的時候他說了什麼?」
阿奴道:「是的,他說要在南京等你。」
「等我?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噶爾丹猜到了答案卻不願意說出來,「他真的以為可以生俘我麼?生俘大夏朝的開國皇帝,蒙古人的大汗,哼,自不量力。」
「報!有緊急軍情。」外面傳來聲音。
「念。」
「潼關以西發現敵蹤,黃河上也發現敵艦蹤跡。」
很明顯,噶爾丹被包圍了,他忽然變得很冷靜,道:「知道了,你們都出去。」阿奴知道皇帝要靜下來仔細想想了,便歎口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