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從武漢發來的調查報告掀起了軒然大波,朝野震驚,因為牽扯面太廣了,以至於主辦此案的大理寺都不敢開出拘票拿人,因為如果按照調查報告上高一飛的供狀,他們需要把戶部和工部超過半數的官員拉到大理寺喝茶。兵部和刑部的官員也要請過來十幾個問話。
這只是牽扯到京城的部分,湖廣本地已經開始行動,沿江幾個州縣的主官都被省城派出的摘印官摘了印信烏紗等候調查,現在主持湖廣的是總督何騰蛟,他不在的時候居然鬧出這麼大的事,這讓何總督痛心疾首,毫不留情地抓了大批的地方官。
湖廣可以這麼搞,京城可不能,真把戶部和工部掏空了,那朝廷就不用辦公了,而且傳出去也不好,這不是讓老百姓看笑話麼,所以內閣看了報告之後不置可否,說等調查組回來之後再從長計議。
調查組這樣干也是被逼無奈,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出去調查,只是每日裡藏在總督衙門裡看看書,喝喝茶,因為南廠番子警告他們說,貪污分子很可能狗急跳牆謀殺他們,反正案子有人查,還不如躲起來的好,等到南廠炮製出來的調查報告放到他們眼前的時候這些大人們一個個又傻了眼,簽字吧又怕惹上禍事,不簽吧,只怕禍事來的更快,權衡利弊之後只好捏著鼻子簽了名字用了官印,將這份報告用八百里加急的快船發回京城。
當調查報告的副本放到劉子光眼前的時候,他也嚇了一跳,牽扯的官員比他想像的還要多,大多是和江堤工程有直接聯繫的工部和戶部,還有一些兵部轉運司的官員,但是在其中所佔的份量就輕多了,只是利用水師貨船運送材料的時候「飄沒」了一些而已。
工部和戶部本來算是劉子光的勢力範圍,因為工部尚書是宋應星,戶部尚書是胡懿敏的師父胡雪齋,但是這兩位都是技術型人才,搞行政並不對口,所以長期以來,兩部的實權已經逐步被人侵蝕,戶部現在實際的當家人是左侍郎黃小田,工部的實權也被幾個侍郎瓜分了,老宋只管埋頭寫書搞實驗,也沒空管這些瑣事。
劉子光心想這倒是個機會啊,重新洗牌奪回對這兩部的控制權,現在自己手底下好歹也有一些可用的人了,例如北方出身的進士,工科的頭一批進士,科學院的學生以及招商局的技術官僚等,都能充進工部戶部擔任一定職務,所以他堅決這次反腐行動,主張一抓到底。
錢謙益可不這樣想,真照了名單上的人來抓,東林黨就完蛋了,可不抓的話,這股風氣還真的煞不住,貪污江堤銀子確實罪大惡極,錢謙益從來不否認這一點,但是政治和貪污是一對形影不離的雙胞胎,是剷除不盡的。大家都有個度就好了,這件事硬罩是罩不住了,只能找出幾個替罪羊殺一殺,好歹把事情糊弄過去了事。本來想保住高一飛的腦袋的,現在看也不可能了,只有拿他和馬雲出來殺一儆百平息眾怒。
這算是錢謙益再次向劉子光讓步了,這陣子劉子光的風頭很強勁,居然把魏忠賢都給扳倒了,這可是錢謙益沒有魄力辦到的事情;而且人家血洗東廠那一手玩得確實漂亮,換成錦衣衛可做不到這麼乾淨利索,所以齊振銘有點膽怯,生怕哪天劉子光一生氣把錦衣衛鎮撫司也給洗了。總之東林黨現在是徹底怕了劉子光,錢謙益思慮再三,認為不能對這個人來橫的,應當適當緩解關係,曉以利害,讓他主動放棄對江堤工程舞弊案的追究。
不久之後調查組回京了,隨船的還有數十名案犯,高氏父子名列其中,洪湖縣令之類的地方官也沒能逃脫,還有巡江御史林如海,江堤總包商馬雲,都帶著連枷蹲在漆黑的船艙底,昔日風光赴任,今日帶枷而歸,真是令人感歎。
調查組回來了,可是卻沒有人去管案子,整個京城都只關注一件事,那就是鎮武侯家的小侯爺,或者應該稱之為小伯爺或者殿下的那個孩子過滿月。要知道這可是當今最紅的紅人鎮武侯和長公主的長子,還是陛下的親外甥,在太子沒有降生之前,全天下也找不出比這個孩子更尊貴的了,而且人家滿月的時候還是淡馬錫國王禪位之時,藩王禪位給鎮武侯之子,這本身也是一件很稀罕,很值得大明人民驕傲的事情,所以京城上下忙於此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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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酒自然在鎮武侯府舉行,而禪位儀式選定在皇城內的社稷壇,兩件事岔開進行互不影響,侯爺府主要招待的是官員內眷們,由彭靜蓉出面打理,而出席社稷壇禪位大典的則是大明的文武官員們,當然還有主持儀式的皇帝陛下。
禪位儀式進行的短暫而莊嚴,因為劉玀玀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吃飯,吃不到就要嚎啕大哭,而在社稷壇這麼莊嚴的所在無論是出現露著奶子的奶媽還是哭聲震天的嬰兒都是很不嚴肅的事情,所以整個儀式必須控制在半個時辰之內。
阿拉巴馬殿下身穿標準大明屬國藩王的禮服——紫色的四爪坐蟒袍,頭戴金絲冠,很莊重地用分別用馬甲多拉當地方言和漢語念了一通什麼,大意是告訴祖宗今天我要把王位禪讓給賢明之人了,希望祖宗能理解能庇佑,阿拉巴馬念的頭頭是道,大明的文武大員們聽的直撇嘴,心說你們馬甲多拉個小漁村大的王國建國恐怕也沒有幾代吧,能攤上這麼大排場,這麼多大官給你們捧場,就算讓出了王位也夠你們祖先在天上臭屁一把的了。
阿拉巴馬念完以後,理藩院的官員代表皇帝宣讀了詔書,宣佈禪位的合法性,然後朱由校出場,親自將特製的金印和冊封詔書賜給了新一代淡馬錫國王劉玀玀,劉玀玀太小不能自己接,只好由他爹鎮武侯代為保管,另外還有江南織造為劉玀玀殿下緊急趕製的紫蟒袍——一件紫色蟒紋小包被,也被一同交到劉子光手上,一些臉上抹了鍋灰的紅衫團士兵和南洋留學生們跪倒山呼千歲千歲千千歲,他們都是客串城馬甲多拉王國臣民的群眾演員,等儀式結束之後每人可以領一個盒飯。
好不容易結束了禪位大典,劉玀玀已經餓了,開始哭天喊地,劉子光趕緊往家趕,臨到巷口頭的雜貨鋪還不忘把蟒袍詔書金印什麼的放下,自己也換上平常穿的麻布袍子,才抱著孩子回家。
小院裡同樣擺著幾桌酒菜,也是為了慶賀玀玀的滿月,一些群眾演員笑咪咪的坐在那裡,每人身邊都放著一小籃紅雞蛋,此時曾橙的月子已經坐完了,正在院子裡招呼著客人,看見劉子光才回來,嗔怪道:「怎麼一去就是半個時辰,也不怕把孩子餓著。」
一聽到餓字,劉玀玀又開始嘶嚎,曾橙趕緊把孩子接過來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解衣服,對劉子光道:「你幫我招呼客人,我喂喂孩子。」
劉子光知道劉玀玀這一頓飯起碼要吃上一段時間,便給「客人們」打了個招呼,請他們自便,自己飛馬趕回侯爺府再去招呼那邊的客人。
唉,有兩個家可真夠累的,每天不停地穿梭於小院和府邸之間,換地點的同時還要換衣服,麻煩之極,所以劉子光現在基本上是以穿那件麻布袍子為主,反正在侯爺府他不用演戲,至於上朝的時候就另外再說了。
趕到侯爺府的時候,正是賓朋滿座之時,京城所有的誥命都來賀喜,她們巴結不上長公主,就只好來巴結彭靜蓉,彭靜蓉的身份也不簡單,乃是一品誥命,皇后的閨中密友,劉子光的賢內助,把她巴結好了就等於和鎮武侯處好了關係。
劉子光怕被人圍住恭喜來恭喜去的麻煩,索性從側門進家,進去之後是侯爵府的側跨院,這個院子是以前李香君居住的,種了竹子養了孔雀雅致的很,現在李香君和劉小貓她們一起旅遊去了,所以這裡暫時無人居住。
穿過前面那道月亮門就是後宅的中心院落了,劉子光匆匆走過去,忽然在門口和一人撞了個滿懷,他下意識的一推對方,滿手的溫軟,不對!是女眷,而且不是自家的女眷,他趕緊退後一步打量對方,兩人同時驚呼道:「怎麼是你?」
眼前這位衣著華貴的美少婦正是在不久之前的那個雪夜在鹹平正店和劉子光有過一夕之歡的熟女「楊先生」,此時她身著紫色長裙,頭戴風釵,身上還纏繞著一條白色的寬絲帶,真是雍容華貴富麗堂皇。
不是說相忘於江湖麼,怎麼這麼快就見面了,看來人生真是無巧不成書啊,看她的打扮,分明是位高官夫人,但又沒穿誥命的霞帔,所以很可能是某官員的續絃,劉子光這樣猜測著。
熟女萬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那個能吟出「她在叢中笑」這樣名句的年輕貧寒學子,不過她畢竟是冰雪聰明的,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最近鎮武侯在籌辦什麼書院,肯定籠絡了不少年輕有為的學子,這後生如此博學,一定是鎮武侯搜羅的對象,所以能在侯爵府遇到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