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黨這幫蠢貨,對於輿論宣傳的重視很不夠,直到他們在國子監讀書的子弟回家談起湘西民變真相的時候,才意識到必須扼殺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可是他們手上掌握的輿論力量很薄弱,東林書院那些學生雖然頭上也頂著東林兩個字,但骨子裡有著青年人的張狂和叛逆,喜歡追求真相,醉仙樓那些頂帖子的反倒以這些東林後備軍為主。
「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怕他們作甚。」錢謙益很不屑的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五城兵馬司,兵馬司新的指揮使是東林黨從京營禁軍裡選出來的一個參將,此人名叫孟四駒,武舉出身但是從來沒上過陣,沒什麼優點就是死忠,錢謙益正是看重了這一點才將負責京畿治安的五城兵馬司交給他帶領。
孟四駒接了任務之後立即點兵發往醉仙樓一帶,上任以後還沒有機會報答錢謙益的知遇之恩,這回可算逮著了,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五百名官兵將醉仙樓所在的整條街都封鎖住了,只許進不許出,在場的人全部暫扣,所有的帖子都要撕掉,那些公開詆毀朝政的書生也要抓起來法辦。
由於這次執行的是軟鎮壓任務,所以五城兵馬司的士兵們手裡拿的都是五尺長的木棍,他們粗暴的拿棍子驅趕著書生和酒客,不時厲聲喝令,讓這個人別動,那個人蹲下。書生們稍有反抗就會被大棍子狠揍,隨著知道這些人裡面不乏高官子弟,但是孟四駒依然鐵面無情,因為他已經得到錢謙益的授權,不管涉及到什麼人都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孟四駒站在醉仙樓下面,身後站著一排健壯的士兵,他很滿意地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切,時不時的指指點點:「把那個帖子給我拽下來!把那個小子給我綁了!」
忽然一個哨官從醉仙樓上飛奔下來,跑到孟四駒面前稟報說:「大人,樓上有兩位公子好像很有來頭,讓您上去說話。」
孟四駒氣得一腳將這個哨官踹翻,喝道:「本將執行公務,管他什麼來頭,不管是誰家的公子,一概鎖了!」
五城兵馬司是個得罪人的差事,京城裡藏龍臥虎,高官顯貴實在太多,按理說孟四駒應該圓滑一些才是,可是他立功心切,又仗著錢謙益這個大後台,什麼人也不放在眼裡了,大手一揮,一隊士兵拎著鐵鏈子就上樓去了,可是片刻之後這隊兵就連滾帶爬地從樓梯上下來的,一個個鼻青臉腫,顯然是被人胖揍了一頓。
看到五城兵馬司吃癟,那些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的酸秀才們都忍不住嘿嘿笑起來,這更激起了孟四駒的萬丈怒火,要知道這幫酸丁可都是毒舌,今天五城兵馬司要是真栽了,保準不出兩天就能傳遍全京城!
所以孟四駒暗暗決定,不管樓上人是什麼身份,今天也要鎖他們走,他滄浪一聲抽出佩劍,親自帶隊上樓抓捕,士兵們也棄了木棍,把佩刀抽出來,凶神惡煞的跟在後面,醉仙樓滿地都是碎紙,打翻的酒杯碟子,總之是滿地狼藉,孟四駒陰沉著臉親自走在最前面,剛踏上樓梯就看到上面有兩個家丁打扮的漢子,正輕蔑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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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等是誰家的奴才,狗膽包天居然毆打官兵,真是放肆!」孟四駒厲聲喝道。
那兩人冷冷一笑,亮出象牙腰牌:「本官是南廠千戶,來此公幹,好好的請你上來說話你不聽,非要動武,這不是你咎由自取麼?」
「哼,南廠嚇得了別人嚇不了本將!就算是你們提督大人在上面又如何,難道就能肆意毆打正在執行公務的官兵?這個官司打到御前本將也不怕!」孟四駒是個一根筋,他深知自己這個位置是從鎮武侯一系奪過來的,兩邊發生衝突是遲早的事,他的五城兵馬司是相對獨立而且地位重要的機構,再加上東林和軍方的後台,根本不需要給南廠面子。
「說得好!本侯問你,你執行的是哪門子的公務?」樓梯口出現了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雖然沒有傳說中的紅蟒袍和白虹刀,但是孟四駒也能判斷出這人就是聞名已久的鎮武侯劉子光,兩人的地位懸殊較大,按理說應該立刻跪下請安,然後帶兵退走的,可是孟四駒這頭倔驢脾氣一上來,硬是絲毫不給劉子光面子:「侯爺!醉仙樓一帶出現大量詆毀今上,妄議朝政的非法言論,我們五城兵馬司依法進行處理,撕帖拿人,理所當然!」
「你還有理了,本朝不以言獲罪,何來妄議朝政一說,我還就挑明了告訴你,你看見那個蓋樓最高的帖子了麼?就是那個說靖州知縣官逼民反坐失城池理應開到問斬的帖子,就是本侯的朋友些的,你能怎麼著?」劉子光擺出一副囂張的嘴臉居高臨下調戲著孟四駒。
孟四駒果然是一條硬漢,他挺直了腰桿道:「天子腳下,就是你鎮武侯也不能這樣藐視王法,來人啊,給我上,把鎮武侯的那個朋友鎖回去問話。」
孟四駒不要命,當兵的們好怕死呢,他們光跟著瞎咋呼卻沒有一個人敢往上衝,劉子光看了好笑,道:「孟將軍說得好啊,天子腳下怎麼能藐視王法,你上來抓人吧,我絕不插手。」
孟四駒搞不懂劉子光的意思,但是他一想到那幾百雙酸秀才的眼睛正在下面盯著呢,要是不拿了人下去那兵馬司的臉就沒地方放了,於是他一咬牙,走上了樓梯。
孟四駒上來了,南廠番子們並未阻攔,劉子光笑瞇瞇的看著他上來,很有些讚許的說道:「孟將軍果然好膽色,不過請你看清楚了那邊是誰再動手。」
孟四駒順著劉子光的目光朝窗口看去,只見一個青衫方巾的少爺正滿面怒容看著他,不是當今聖上又能是誰!
樓下的士兵們並沒有跟上來,他們才不敢觸鎮武侯的霉頭呢,本以為孟將軍上去之後會有好一陣拚殺,可是聽到的確是撲通一聲,好似有人跪倒在地,然後是咚咚咚一陣亂響,當兵的們竊竊私語,不知道自家將軍到底看到什麼高官了。
樓上,朱由校冷冷的問道:「孟四駒,朕且問你,是誰讓你到醉仙樓來查抄的,又是誰告訴你這是妄議朝政,罪當入獄?」
孟四駒頭上的冷汗嘩嘩的流,他倒不是怕自己的烏紗被摘,而是怕影響到恩公錢大人,這件事是錢謙益將自己招到府裡親KJ代的,部下們並不知情,所以他決定一人把這件事情擔起來,於是磕頭道:「都是微臣自作主張,請陛下責罰。」
朱由校道:「京城裡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場所,能傾聽到民間的聲音,老百姓敢說真話,願意說真話,這是朕的福分,也是大明的福分,這樣一件大好事,你居然橫加干涉,撕帖子抓人,你這是嫌我大明朝統治的太久了不成?」
朱由校當了一年多皇帝,已經很會說話了,字字誅心的一頓批讓孟四駒汗流浹背,只是猛磕頭,口稱死罪。
朱由校道:「你一個武人而已,朕不怪你,趕緊把把那些書生放了,帶著你的兵回去,這個指揮使的位子你已經不適合做了,朕會給你一個適合的位子。你去吧。」
孟四駒再次磕頭謝恩,然後灰溜溜的下樓,不敢多廢話,讓士兵們放開那些被鎖的書生後,灰溜溜的帶兵退走。
官兵如同來的時候那樣迅速的撤離,醉仙樓一帶又恢復了生機,那些和朱由校、劉子光坐在同一樓層的書生酒客目睹了這一切,知道眼前這兩個年輕人正是當今聖上和鎮武侯劉子光,簡直激動的無以復加,原來皇上和侯爺也經常微服到醉仙樓來發帖子,頂帖子啊,這個重大的發現讓他們幾乎瘋狂。
雖然瘋狂,但並沒有達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大家只是跪倒在地山呼萬歲,皇上在樓上的消息不徑而走,下面那些酸秀才們也知道了是皇上喝退了官兵,他們同樣激動萬分,望著從樓上下來的皇上和侯爺,大家一起高呼萬歲,這種呼聲和朝廷上百官死氣沉沉的呼聲截然不同,是一種充滿了激情和狂熱的呼聲,朱由校從這些人的呼聲和眼睛裡看到了發自內心的擁戴,這讓飽經內閣大佬們摧殘的朱由校極其的受用,極其的膨脹…
回去的馬車上,朱由校對劉子光說:「姐夫,要不是你帶我來這個好地方,我還真不知道士子們是如此擁戴我,也不會知道湘西民變的真相,更不會知道五城兵馬司這些人如此的操蛋!」
因為這是在去劉子光私宅看姐姐的路上,所以朱由校才會使用這樣親密的稱呼,也沒有稱自己為朕。劉子光當然也不會見外,他說:「孟四駒這個傢伙太魯莽了,上陣打仗還差不多,京城治安不能交給這樣的人,我手下倒是有個叫鍾壽勇的大將,外粗內細,很適合這個職務。」
朱由校道:「鍾將軍啊,我聽說過,確實有勇有謀,那就是他了,明天我就讓小魏子擬旨。」
劉子光心裡樂開了花,他又把五城兵馬司給奪了回來,不過這是意外所得,真正的目的還沒達到,他接著說道:「皇上,何騰蛟這個人您看應該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