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光扭頭一看,只見一個素色衣衫的絕色女子正吃驚的看著自己,正是在南京有過一面之緣的林黛玉,她怎麼跑到千里遙遠的漢口來了?劉子光一愣,旋即明白此女定是跟隨其父林如海上任來了,便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林小姐。」
林黛玉顯然也沒料到居然能在這裡遇見故人,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咬了咬嘴唇問道:「你為什麼會到漢口來,是不是為了找什麼人?」
劉子光心說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明明是我先來你後到的,如果林黛玉只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尋常女子,他也就勉為其難收下了,可是她的父親畢竟是和自己不對付的林如海,萬一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雖然自己能能力擺平,但是名聲肯定要受到一定影響,所以他還是決定離這個漂亮女孩遠點。
「我還有事,林小姐,少陪了。」劉子光放下兩個銅板,抓起斗笠就要走,連剛端來的涼粉都不吃了。
林黛玉沒料到對方這種反應,抬高聲音道:「許文強,你莫走,我還有話問你。」
劉子光停住,沒有回頭:「林小姐,我們之前好像沒什麼話好說,你多保重吧。」
林黛玉委屈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跺著腳急道:「你!」
林小姐並不是一個人出門的,她身邊還帶了兩個丫鬟,丫鬟們不明就裡,等著眼睛一會看看劉子光,一會看看自家小姐,難以理解為什麼這兩個身份看起來懸殊的人之間會發生這樣的故事。
劉子光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壓一壓斗笠就要離開,可是眼前突然出現幾個漢子,穿著直裰歪戴著瓦楞帽子,一看就是誰家的惡奴,叉著腰攔住了劉子光的去路。
「林妹妹,這人惹你生氣了麼,哥哥幫你教訓他一頓。」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相貌極其猥瑣的錦衣公子獻媚的對林黛玉說。
林黛玉顯然對此人很不感冒,不耐煩的說:「關你什麼事,走開。」
那公子道:「你看看,這廝居然把我的林妹妹氣成這樣,小的們,給我把他拖下去打死,扔進江裡餵魚。」
惡怒們答應一聲猛撲上前,將劉子光架住,劉子光也不抵抗,任由他們拖著往江邊的荒灘走去。林黛玉剛想喊住手,可是想到「許文強」的身手,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可是她想像中的畫面並沒有發生,「許文強」寧肯被這些惡怒拖走也不願意在自己面前多待,這確確實實傷了少女的心,她身子一擰,對丫鬟說:「咱們走。」可是那公子卻伸開兩手攔住,嬉笑著說:「林妹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咋倆何不好好敘談一下呢。」
涼粉鋪的小老闆驚訝的看著這幫「下江人」(長江下遊人)的表演,以前左大帥當政的時候,大戶人家的小姐是不拋頭露面的,達官貴人家的公子也不敢當街叫囂殺人的,世道真是變了啊。
巡城的衙役看到這邊人群聚集,便過來查看,大叫著「閃開」用鐵尺撥開人群,倨傲的喝道:「誰在這裡鬧事?」
那公子一甩扇子,並不答話,家丁接過話來:「瞎了你的狗眼,按察使高大人的內弟馬公子和巡江御史林大人家的千金在這裡遊玩,你們多管什麼閒事。」
現如今的武漢三鎮已經被朝廷派來的官員把持,這些空降幹部一個比一個牛逼,何騰蛟前往長沙處理改土歸流的事宜,武漢的當家人就是湖廣按察使高一飛了,一方面是高大人的小舅子,一方面是廉名在外的林御史家的小姐,別說衙役們惹不起,就是他們的知府來了也要禮讓三分,所以這幾個衙役立刻賠上笑臉,幫著把圍觀的百姓驅趕一空,涼粉鋪老闆小聲對衙役說:那公子剛把一個拖到江灘上打死哩。衙役們一虎臉:「莫胡說,你嫌命長撒?」嚇得小老闆不敢再說話。
既然官府的人來了,馬公子也不好當眾對林小姐做出什麼舉動,只能客客氣氣的將她送走,看著那婀娜的身影遠去,馬公子狠狠吞了一口涎水,道:「彩禮你爹都收了,你還裝什麼清高,早晚是本公子床上的人!」然後一扭頭掃視了一下家丁們,奇道:「他們幾個怎麼還沒來,弄死一個人需要那麼久麼?你們倆去看看。」
剩下倆家丁趕緊飛跑著去江灘上查看,過了一會扶回來三個鼻青臉腫的同伴,下頜骨,肩關節膝關節都被人摘了,不能說話不能動彈,痛苦的嗚嗚叫,馬公子氣得甩開扇子猛扇:「怪不得林丫頭看重這個流浪漢呢,原來還是練家子,哼,敢和我作對就是和我姐夫作對,和我姐夫作對就是和朝廷作對,還反了他不成!」
三個家丁的慘狀正是劉子光的傑作,他知道那公子和林黛玉一定認識的,所以懶得去做什麼英雄救美的事情,遇到這樁事敗壞了遊覽漢口的興致,索性尋了個渡口乘船回武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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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光回到武昌,在城裡隨便遊逛了一圈,直到日頭西沉才回到行轅,只見門口依然等了一群建築商人,大夏天的太陽底下一等就是幾個時辰,也難為這幫人了,想想他們的做法也是情有可原,大明朝盛行貪污受賄,所有人都認為不行賄就辦不成事,老實說這幫商人都是有些真材實料的,江堤還非得他們來修不可,勞資雙方爭議的無非是個價格問題。
劉子光慈悲心腸上來,命人將這些商人叫進行轅統一接見,想給他們指點迷津,眾人聽到侍衛通傳,都激動的熱淚盈眶,一窩蜂湧進行轅,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湖畔的行吟閣。
劉子光已經換了衣服等候在這裡了,他招呼眾人落座,讓侍衛看茶,然後笑吟吟的說:「本侯忙於瑣事,讓各位老闆久等了。」眾人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口稱大人言重了,您日理萬機能抽出時間接見我們已經是太榮幸了之類的客氣話。
劉子光和藹可親的微笑著,等他們說完才道:「諸位的來意本侯非常清楚,無非是為了江堤招標之事,如今這事歸巡江御史衙門主理,本侯是插不上話的,不過本侯可以提點你們一番,林大人是出名的廉吏,爾等怎可用財貨輕慢於他?這江堤修造乃百年大計,修建起來沒有數十年恐怕都完不了,只要你們拿出公道的價格公平公開的參與投標,何愁拿不到項目?雖然利潤薄了點,但總歸是朝廷出銀子的穩當買賣,所謂細水長流嘛,我想在座的各位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眾人都是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精明人,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苦著臉說:「侯爺明鑒,我等是想按照您的指示,公平公正公開的參與投標來著,可是現如今御史大人連投標的機會都不給我等,據說江堤工程已經全數包給一家建築商了,而且此人只是個毛頭小子,以前從未幹過這個行當,我等也是為了朝廷和天下蒼生著想啊,這江堤如果讓外行來建,徒勞銀錢勞力,到時候洪水來了還是一樣決堤,豈不是禍國殃民。」
「哦,有此等事?」劉子光緊緊捏住了茶杯,他原以為林如海是個清廉的御史,沒想到貪起來比一般人要凶得多,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偽君子最可惡了。
當然他不會輕易相信這幫商人的一面之詞,畢竟江堤招標大會還沒有正式進行,這些都是捕風捉影的流言罷了,作為朝廷高官不能在事情沒發生之前輕易下什麼結論,這樣只會越來越亂,於是他放鬆了表情道:「此事本侯會關注,一定還你們一個公道,時候不早了,諸位請回吧。」說著端起了茶碗。
侍衛高喊:「送客!」商人們雖然沒得到劉子光的正面答覆,但已經達到了此行的目的,他們恭敬的從行吟閣退了出去,留下劉子光一人坐在陰影裡若有所思。
半晌,劉子光將南廠本地的負責人叫了來,南廠原先只是個內務府附屬的情報機關,現在已經升級成國家級的反間諜偵查機關了,經過改制,官員的稱呼和軍方靠攏,不再稱為大檔頭二擋頭,而是參將、副將、千戶、百戶這樣的正規官職,湖廣本地的負責人是最初鍾壽勇、達文喜他們來到武昌接頭的那個小伙子,現在已經升職成為千戶,他是武漢本地人,手下也籠絡了一批小兄弟,目前都安插到三鎮的各個官衙裡擔任一定官職,打探起情報來得心應手。
劉子光將江堤招標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那千戶道:「此事卑職略有瞭解,大帥領兵討伐寧王之時,朝廷派下來許多官員,其中實力最強的是按察使高一飛,此人原先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人脈極廣,如果何總督高昇的話,他很有可能接任總督一職,此人上任之時,將其小舅子馬雲也帶來了,這個馬雲也是個人物,小小年紀家財萬貫,而且都是自己賺來的,並非祖產,想必此番前來武漢,也是想撈一票,江堤招標這麼大油水的買賣,以他的精明不可能放過。」
劉子光道:「原來是大明第一奸商馬雲啊,這廝確實是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