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時代 北方 7-14 平息.婚禮
    劉子光的恐嚇如同上一次一樣,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東林黨人的風骨不是尋常人能理解的,侯詢沉靜的看了劉子光一眼,從頭上摘下烏紗緩慢的舉起:「皇上,鎮武侯的話您也聽見了,超品的侯爵都這樣咆哮朝堂,為臣這個執掌禮部的尚書已經沒有再幹下去的必要了,請皇上准許為臣告老還鄉。」

    「朕准了,你下去吧。」朱由校厭惡的一擺手,根本不把侯詢的要挾放在眼裡,又不是什麼離開了朝廷就無法運轉的重要角色,居然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劉子光這樣萬人敵的猛將難找,侯詢這樣讀過幾本書的酸儒可遍地都是,沒了他張屠夫,還吃帶毛豬不成,隨便找個人就能把禮部擔當起來。

    朱由校一使眼色,魏忠賢上前將侯詢的烏紗帽接了過來,年紀不大,城府頗深的魏公公樂得看劉子光和東林黨起爭端,他看得很清楚,這場鬥爭必將以劉子光的勝利告終,因為他背後有娘娘和皇上的力挺,不過即使勝利也是慘勝,劉子光的聲譽必將受損,八面玲瓏的魏忠賢一邊接過烏紗,一邊笑瞇瞇的說道:「侯大人,烏紗咱家先幫你保存著,等皇上氣消了,自然會讓您官復原職的。」

    侯詢微微向魏忠賢頷首表示感謝,然後伏在地上給太妃和皇上磕了三個頭,便傲然離開了慈寧宮。

    外面烏雲蓋頂,一陣陣冷風吹過,掀動侯詢頭上花白的頭髮,侯詢將脊背挺的如同標槍一般筆直,頭也不回的走了。

    被侯詢這樣鬧了一回,眾人的心情都很不好,其他的大臣更不敢開口了,一個個告退離開,只剩下劉子光和皇上母子呆在宮殿裡,沉默了半晌,南宮娘娘悠悠道:「哀家知道橙兒割腕前為什麼換上以前的衣衫了,她根本就不希罕公主的身份,在她眼裡,皇宮裡的生活還不如湖邊自由,既然如此,皇兒你就下旨剝了你姐姐的公主頭銜吧,讓她快快樂樂的生活比什麼都強。」

    「也只有這樣做了。」朱由校歎了一口氣,身為皇上也不能為所欲為,攤上這麼一幫子硬骨頭的大臣,九五之尊的皇帝又能如何,還不是要讓步。

    定好了計劃,劉子光和南宮娘娘回玄武湖去了,朱由校轉回乾清宮,讓內務府起草剝奪長公主身份的文書。曾橙和劉子光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因為結婚這樣的大喜事對她的病情能有顯著的療效,所謂沖喜的道理即是如此。

    侯詢被逼罷官的事情迅速傳遍了京城,作為東林黨的元老級人物。侯詢的活動能力和人脈都很強,年輕的東林士子們本來就因為候方域被閹而憋了一肚子的火,現在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還有那些瘋狗一般的都察院御史們,更如同發現了肉骨頭一樣,興奮的嗷嗷亂叫,連夜寫折子狂參劉子光。

    次日朝會的時候,所有東林系官員都站出來為侯詢說情,所有御史都拿出奏折要參劉子光,把朱由校氣的拂袖而去。

    皇帝躲進了後宮,御史們還不依不饒,成群結隊的跑到乾清門門口跪著,把奏折舉到頭頂,非逼著皇上處罰劉子光,午門外也聚集了不少士子,甚至包括了不少嶄新出爐的進士們,他們都紛紛為侯尚書的不平遭遇和劉侯爺的蠻橫行徑而抗議,按照他們的意見,長公主就是一輩子不嫁也不能嫁給劉子光,在皇家的尊嚴面前,任何個人的幸福都是可以犧牲掉的。

    這次的抗議活動烈度並不是很大,畢竟只是些家長裡短的小事情,皇帝家嫁公主而已,又不是清軍南下,西夏東征,對於乾清宮外的大臣和御史們,皇帝迅速做出反應,讓太監宣讀了一份聖旨:侯詢保留禮部尚書職位,暫放三個月大假修養,等病好之後再復職,降長公主朱橙的身份為庶民,擇日下嫁鎮武侯。

    這樣一來,既堵住了御史們的狗嘴,又給了東林黨面子,聖旨一下,官員們悻悻地離開了乾清宮,至於午門外的示威活動,則被一位吏部官員鎮壓了下去,這位名叫史可法的青年官員是吏部主管新官員分配的員外郎,算是進士們的頂頭上司,他義正詞嚴的指責進士們,如今大明朝強敵環顧,還有那麼多的土地沒有收復,還有那麼多的大明子民生活在異族的暴虐統治之下,他們這些進士不去琢磨怎麼為國效力,反而在紫禁城門口為皇家嫁女這種無關國計民生的事情瞎胡鬧,實在是枉讀聖賢書。

    進士們前來鬧事,本來就是為了討好東林,為自己的前程打點打點,現在既然吏部有人出來說話,那大家也就順勢散了,南廠的番子藏在一旁,已經將前來鬧事的進士名字統統都記錄了下來,準備秋後算賬,令人吃驚的是,劉子光從山東尋訪來的孫承宗遺孤孫啟超居然也在鬧事的人當中,而且搖旗吶喊,儼然是個核心人物。

    通過這個不大不小的事件,能看出當前的政治格局,東林黨雖然總體還是團結的,但也不是鐵板一塊;劉子光在文官系統內的勢力依舊薄弱,關鍵時刻沒有足夠的人手幫著說話,魏公公為人低調,兩邊都不得罪,但越是低調越是讓人不安,二十歲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能做到八面玲瓏也不容易,此人不是大善就是大惡之人。

    侯詢的尚書位子保住了,皇家的體面也因為公主被降為庶民而保全,東林們滿意的回去慶功了,這次行動的幾個主角都受到了東林內部的褒獎,尤其是孫啟超,被賦予反戈一擊,慧眼辨忠奸等美名,順利地和劉子光撇清了關係,被東林正式接受了。

    且不管東林們如何彈冠相慶,這邊公主的婚事也在緊急籌備之中,既然已經是庶民了,那就沒有了鋪張大辦的必要,所有活動都被局限到了玄武湖中的那個小島上,參加婚禮的除了皇上一家人,就是劉子光的一幫兄弟了,扎木合、安東尼,鄧肯、李巖、吳三桂等人都帶了妻子前來祝賀,紅衫團的中層將領們也參加了,大家都穿成普通農夫、漁民的模樣,提著豬頭、鴨子、鯉魚、肥雞等禮物,即使封紅包也是以銅錢為單位,半弔錢就了不得了。

    湖心島上人聲鼎沸,賓客滿門,茅草棚子外貼著紅色的雙喜字,小孩子們興奮的到處亂竄,村裡的空地上擺了幾十張八仙桌,糖果瓜子盛在盤子裡任由客人取用,兩個帶了夾鼻眼鏡的老先生坐在桌子後面那著毛筆幫來賓們上帳,某某賀禮銅錢三百文,某某賀禮肥鴨一隻,一個唱,一個記,煞有介事似的,其實這倆老頭是從戶部調來的高級技術官僚,平日裡負責核算關稅鹽稅的,那可都是幾百萬兩的來往,現在居然記這幾百文錢的小帳,倆老頭明顯不大適應,總是把三百文念成三百萬兩。

    漁村還請了三天三夜的堂會,這可是大明朝最頂尖的戲班子,平時王公貴族們想請他們都得提前預約,現在被拉到這樣一樣怪模怪樣的小漁村裡,戲子們都滿腹疑惑,要知道他們可是被南廠番子從一位告老的尚書家裡直接搶來的,而且到了島上之後,人家就把銀子提前付了,整整三千兩啊!比他們戲班子平常的出場費足足高了十倍,人家說了,啥事不讓他們操心,也別管堂會是誰家辦的,只管唱好戲就成。

    不過機敏的戲班掌櫃還是看出了一點端倪,村子裡開流水席,大棚下面掌勺的那幾位大廚子似曾相識,仔細回憶原來是在某王府曾經見過的廚師,聽說後來這人進宮當御膳房行政主廚去了….

    這是貴人家的堂會,而且是超級貴人,戲班掌櫃心裡有了底,哪還敢有絲毫怠慢,暗地裡告誡戲子們,絕對不許偷懶耍滑,要把看家本領都拿出來,玩命的唱!

    大棚下面那幾位廚子,確實都是御膳房調來的頂級廚師,漁家的爐灶、鍋碗瓢盆都是尋常民間貨色,原料卻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御廚們接到指令,飯菜不需要做的過於精美,只要味道好就可以了,以免破壞了漁家婚宴的真實性。

    曾橙坐在裝飾一新的新房裡,有點緊張,有點羞澀,不停的拿蛋圓的小鏡子照自己,生怕那裡收拾得不夠好看,她的新娘妝是彭靜蓉幫著畫的,濃淡相宜,更顯得美麗的公主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新房上蓋的是嶄新的大青瓦,這還是昨天劉子光的一幫朋友幫著鋪的,外牆上也刷了石灰水,顯得很乾淨,再加上大紅喜字和各種精巧的窗花,一股喜氣撲面而來。

    「俺家男人就是能幹。」曾橙喜滋滋的想,要知道,這可是漁村裡第一所鋪上瓦的房子。

    外面有鑼鼓聲從遠到近一路響過來,接著是小院子的柴門被叩響,一群粗獷的男人齊聲喊道:「新娘子,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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