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安平城,鑼鼓喧天,彩旗招展,老百姓們成群結隊的到總督府門口拜年,將各色水果,糕點放在門口磕一個頭便走,劉子光則在眾將的簇擁下頻頻對百姓們拱手還禮,大家笑容滿面,喜氣洋洋,似乎都沒注意到身邊少了鄭家的人。
鄭家軍的營地還在明軍的包圍之中,直到中午時分才解除了戒備,鄭森終於成功降伏了父親的部下,全員跟著鄭森真心實意地降明,但是幾個死硬的叔父則帶著鐵桿心腹出海為盜,鄭森也不阻止,反而送了一艘裝備精良的快船給他們。
總督府內,劉子光好言安撫了鄭森,對他大義滅親的行為進行了表彰,並且保證向朝廷請功,給鄭森應有的獎賞,至於出海潛逃的鄭家兄弟,劉子光也不管了,只是隨意說了一聲:「隨他們去吧。」
據鄭森說,鄭芝龍一直在計劃再次反叛,他想先借助劉子光的力量打退西班牙人,然後在大年夜的時候突然發難,殺死劉子光以及各位朝廷大將,然後收編南征艦隊,在安平自立為王,大明朝損失了這支好不容易拼湊出來的艦隊,數年之間都不會有力量來打台灣,而他鄭芝龍在擁有了強大的艦隊和天軍以後,如虎添翼,打下三面環山一面向海的福建,然後徐徐圖之,不能統一天下也能稱霸一方,如果這個計劃真的成功,那大明朝可就雪上加霜了,失去了劉子光這個猛將,在三面敵人的夾攻之下早晚要崩潰,到時候軍閥混戰民不聊生,富足的中原大地淪為寸草不生的戰場,想到這裡鄭森就再也不能想下去了,他絕不能容忍任何人為了一己之私就把全民族拖進戰爭的深淵,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爹也不可以。
鄭森走後,文戈濤湊了過來道:「大帥,要不要派船把鄭芝虎他們給……」說著伸手作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
「不用了,鄭森是個有分寸的人,我相信他。」劉子光沉思片刻說。
「稟告大帥,英格蘭、荷蘭兩國的使臣前來拜見,說是來拜年的。」一個侍衛進來說道。
「嘿,他們倒滿懂得禮貌的,還來拜年,來人啊,給我預備點散碎銀子,待會免不得要發上一發,讓他們進來吧。」劉子光嘿嘿一笑,看來這兩個海軍強國已經得到西班牙戰敗的消息了,此番藉著拜年前來,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果不其然,,兩位使者趾高氣揚的走進來,只是向高高在上的劉大帥微微頷首致敬,隨後奉上一份說厚重的禮物,便開始進入正題。
「台灣自古以來就是無主之地,誰先到誰先得,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西班牙人強佔了尼古拉.一官的安平城,然後又被一官的母國大明朝重新奪回,對此荷蘭和英格蘭表示祝賀,在對付西班牙人的立場上,我們和大明是站在一條線上的,此次前來除了拜年之外,還希望能和尊敬的劉大帥達成協議,承認我們兩國在台灣島上的合法地位。」
「放肆。」劉子光勃然大怒,原來這些傢伙是趁火打劫來的,西班牙人是老子打走的,你們一分錢的力氣沒出居然還想來分一杯羹,台灣是公共廁所麼?誰來的早誰就能霸佔一個蹲坑,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你們倆聽好,台灣島,包括周邊所有的小島,都是天朝的神聖領土,決不容許外人駐軍,你們經商駐僑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服從當地大明官吏的管理,按章納稅,殺人償命,欠帳還錢,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尊敬的大人,您顯然是誤解了我們的意思,我們並沒有侵佔貴國領土的企圖,相反,我們都承認台灣是大明的領土,並且願意為保衛大明的領土完整貢獻一份力量,我們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兩個小小的港口和一座城堡那麼大的土地,見多識廣的元帥閣下一定知道,航海是個辛苦的事情,在海上漂泊萬里的水手們盼望陸地的心情和虔誠的教徒盼望基督顯聖一樣迫切,我們兩國都是航海大國,在台灣能有一個加煤加水,補充新鮮食物的港口對於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而且,這樣的做法在天朝也不是沒有先例,廣東省的香港島現在就有一個港口租借給了英格蘭人,附近的澳門則被西班牙人租借,當然我們不會白白租借貴國的港口和土地,租金您儘管開口,我們絕不會吝惜錢袋的。」
哦,他們說的是租界啊,這幫傢伙的頭腦還蠻靈光的,既照顧到了大明的臉面,又保全了自己的利益,反正已經有香港和澳門的前例,在台灣再開兩個租界也不是什麼問題,反正現在鹿港和淡水港還都是荒蠻之地,讓西夷人繳倆錢蓋個不大不小的堡子遮風避雨,修個碼頭供來往的船隻歇腳補給,這個提案如果真的報到朝廷上去,想必那些主張萬國來朝的大佬們也斷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可是劉子光不這麼想,租界這兩個字讓他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而且縱容他們在毫無監管的情況下任意發展的話,很可能養虎為患,形成兩個盤踞在台灣的龐大的軍事堡壘,到時候再想拔除可就要大費周折了。
「茲事體大,需要上報內閣商討,本帥也做不得主,不過本帥可以答應你們,在朝廷的旨意下達之前,你們在台灣的生命安全還是能得到保證的,鹿港和淡水港你們儘管用,但是主權是我們大明的,本帥駕下水師不日就會前去接管,你們沒意見吧?」
「不,尊敬的元帥閣下,這兩個港口是我們建造的,主權應該屬於我們,即使將來移交給貴國,也應該是租約期滿以後的事情。」兩個使者聽到劉子光要派兵接管港口,頓時慌神了,他們這次前來主要是探聽虛實,如果能達成協議最好,萬一不能也要拖住明軍不要北上,給他們留出整軍備戰的時間,明軍用了如此短的時間就擊敗了西班牙人,軍力不容小覷,萬萬不能輕敵的。如果明軍就此北上接管港口,勢必發生衝突,他們此行就算白來了。
「既然是我大明的領土,當然要駐軍,不駐軍算什麼領土,本帥現在是通告你們,而不是和你們商議,你要和便和,要戰便戰,廢那麼多話做什麼?」劉子光擰起眉頭喝斥道。
「元帥閣下,我們不願意和您為敵,可是…」使者的話還沒說完,劉子光就端起了茶碗,旁邊侍衛鼓足了中氣喊道:「送客~~」兩個使者無奈的一攤手,鞠了個躬就要離開,剛轉身卻被劉子光叫住了,他倆還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哪知道劉子光只是讓人拿了二十枚銀幣給他倆,說是什麼「壓歲錢。」
天朝上國,自然要把面子功夫做足,番邦蠻夷來拜年,一點小錢還是要給的。
租界的事情劉子光被沒有費多少心思去想,現在兵力佔到絕對優勢,根本不需要和洋人和談,大軍開過去就行了,兩路偵察兵已經派出去了,新兵的訓練也展開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光復台灣全境,這個光榮的任務劉子光準備交給手下人去做,鄭森就是最好的人選,此人忠義可嘉,又有一支不俗的水師,現在讓他增加一些戰功,以後向朝廷給他請一個台灣總兵的官職就名正言順多了。
戰備工作在有條不紊的進行,勝利的捷報已經傳到了福建,然後通過水路送往上海,再從上海送往京城,請求設立單獨的台灣省的奏折也在裡面,還有給眾將請功的折子,陳述鄭成功大義滅親的文書,以及轉發到鐵廠的私人信件。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的批復就能回來。
明軍在安平城的戰鬥經歷,早被旅宋人用電報發給了新卞京,得知明朝軍隊有了威力超強的武器,居然在一天一夜打敗了西班牙軍,旅宋朝野震動,旅宋國的名字之所以叫做旅宋,就是提醒自己是旅居海外的宋人之意,時刻不忘心懷故國,不管是沉穩的陸家執政,還是激進的文家執政,總的方針都是復國。
復國的辦法有很所種,大軍壓境是一種,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另一種,長久以來旅宋朝廷執行的都是後一種,大量的旅宋人在上海,廣州,泉州,台灣,南京定居,大批物美價廉的旅宋工業品傾銷到明國境內,旅宋式樣的草帽,橡膠雨鞋,水果,還有煙草都充斥著大明的各個角落,每一個明朝人都知道海外有了旅宋,是昔日宋朝人的後代,那個國家的人和大明朝的人同文同種,相同的面孔下是同樣的炎黃赤子之心,同樣的膚色下是一樣的漢人血,如果哪一天北面的韃子打過來,旅宋軍隊登陸的話,一定不會引起明人的反感。
旅宋科技發達,軍力強大,他們能控制從印度到倭國的海路,但是卻不稱霸,而是努力維持著地區的平衡,和各國人都和氣生財,只是時不時地在暗地裡幫一下弱者,英格蘭、荷蘭、西班牙三國之間的戰爭,以及他們和鄭家的爭鬥,都在旅宋人的控制之下,可以說想讓誰贏誰就能贏,可偏偏他們就不完全徹底的某一方,就讓他們這樣消耗著,三個國家距離本土千里遙遠,坐船前來要七八個月之久,所以緊急需要的的戰船、武器、輜重都是從新卞京購買,這幾年來宋人光發戰爭財就撈了不少銀子。
本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只等明朝的社會矛盾進一步激化,人民起來反抗閹黨的統治,旅宋就可以出兵助剿,順便奪取天下了,可是事情突變,明朝皇帝竟然在一幫臣子的幫助下重新奪回了權力,而且重用能臣,一時之間似乎復國的計劃陷入了僵局,激進派文雋聯合了軍隊的少壯派發動了上海事變,就是想把事情鬧大,正式開戰,可是旅宋國內的意見還不統一,認為現在不是開戰的好時機,所以才沒有對文雋進行支援,反而派趙婧制止他的行動。
旅宋國內對平章軍國事陸卞生的執政策略有些不滿,認為他過於軟弱了,三千名番兵命喪江陰要塞也有他的責任,不過旅宋的政治制度還沒進化到平章軍國事會在執政期限內引咎辭職的地步,所以五十多歲的老宰相(平章軍國事相當於宰相,但權力更大)還是穩穩坐在他樞密院的大位子上。
上海事變和江陰之戰以後,旅宋國的行人司便開始注意劉子光的動向,並且收集了大量關於他和他的部隊的資料,他的脾氣性格,他身邊親近的人,他的戰術戰法,他的部隊所用的武器裝備,編製人數,各營主官,都在行人司的偵查範圍之內,甚至連南廠電台和上海、利國之間的電報他們也進行了竊聽,雖然暫破譯不出密碼,但是至少說明行人司的功夫做到家了。
飛艇的畫像和火箭筒的空殼,一長一短兩隻火銃已經送進位於新卞京郊外的兵器研究院,紅衫團之所以橫行天下,除了勇悍的體魄和毅力之外,就是這些神奇的兵器了,論起研發,旅宋國的實力不容小覷,經過一番分析提純,反向測繪,火箭筒和火銃已經被仿造出來了,黑火藥也被配製出來,熱氣球這種簡單的玩意已經開始裝備陸海軍的偵察隊,而飛艇所用的氣體還在研究當中。
最近的台海戰事旅宋海軍沒有派出足夠的人員監視,因為他們沒有料到西班牙人能這麼快敗走,所以大部分情報還是當地僑民提供的,明軍的水師戰鬥力提升的如此之快,讓旅宋樞密院上下極度不安,如果海權也控制不了的話,那還談何復國?
經過種種分析和研究,最終樞密院達成一條計策,邀請大明朝東南督師訪問新卞京,順便策反之,即使不能策反,也要在他們明朝君臣之間製造一點小小的隔閡。
邀請函用一封快船在大年初六送到了安平城,信使奉上蓋著玉璽的邀請函之後,還傳達了旅宋國皇帝陛下的口訊,希望劉督師來訪之際,順便帶上一位也姓劉的水師百戶,嗯,就是俘虜了黑珍珠號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