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兵器的南洋水手們已經堵住了艙門,大聲聒噪著讓劉子光把他們的船長交出來,劉子光哪裡把這些蝦兵蟹將放在眼裡,一腳踹在艙門上,把外面堵著的人撞倒了一大片,然後跳出來擺動兩腳,將敢於攔路之人盡數踢下水去,跳上棧橋揚長而去。
剛走出碼頭,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風馳電掣的衝過來,劉子光等到馬車跑到跟前,縱身跳了上去,裡面的人立刻將車簾子拉上,馬車在追出來的水手們眼中絕塵而去。
馬車是胡懿敏派出來接應劉子光的,一直在附近關注著動靜,他們這些精銳劍手的行動非常敏捷,配合也極其默契,甚至比南廠人馬還要精幹些,兩個俘虜被甩到車上以後,劍手立刻將他們捆的結結實實,頭上也蒙上了黑布。
馬車繞了好幾圈,確定沒人跟蹤之後才進了胡大小姐的別院,兩個俘虜被抬進地窖看管起來,劉子光到上房簡單和胡懿敏說了一下發生的情況,胡大小姐聞言眉頭緊鎖起來說道:「市舶司對海外商船徵收的稅款主要有三種,一曰水餉。是以以船的容積量為標準,每船不足50兩至1000兩左右不等,二曰陸餉,就是貨物進口稅,申報的進口貨物平均稅率不足兩分,其三就是針對東洋旅宋銀船加增餉,稅率是六分,如果照你所說的十萬兩銀子的話,那就是應繳稅銀六千兩,賴家從海外運來廉價的銀子,再從內地兌來更廉價的貨物出口海外,進出之間偷逃的稅款就上萬了,再加上海外貿易的一本萬利,想不發達都難啊,照這樣下去,恐怕福遠號掌握的銀子就要比日昇昌還多了。」
「這海外的銀船是怎麼回事?大明朝的銀子還少麼,需要從海外進口。」劉子光缺乏古代政治金融的頭腦,這樣的問題還是要虛心請教胡大小姐。
「我朝銀山都開採殆盡了,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銀錢都來自海外,有西洋諸國購買貨物的各種銀幣,還有曰本和旅宋直接開過來的銀船,曰本國內銅貴銀賤,大明朝能換一兩銀子的一貫銅錢拿到曰本就能換一兩五,這種快捷暴利的賺錢方式使得很多海商鋌而走險,開闢了銅錢換銀錢的海路,不過這條路走的人多了也漸漸的變得不那麼好走了,現在曰本國的銀銅比價已經和大明相差無幾了,後來又出現了一條銀錢流入的通道,那就是從旅宋轉運銀子,旅宋國使用的金銀幣都是從極東的海外運過來的,聽說那邊的金銀價格極低,簡直如同磚瓦一般廉價,成色確是極好,雖然萬里遙遠,但是只要運來一船金銀就夠下輩子活的了。」
劉子光微微吃驚,旅宋再往東,那不就是煙波浩淼的太平洋麼?隔著太平洋就是南美洲,難道廉價的金銀就是從那邊運過來的?很有這個可能,智利,秘魯的銀礦都很發達,隨便刨個坑就能挖出上好的銀礦石,這確實是個發財的好路子。
道理弄清楚之後,劉子光決定立刻提審兩個俘虜,先押上來的是那個神秘的年輕人,劉子光的第六感覺告訴他這個人可能對自己會有幫助。
那年輕人被帶上來之後,劉子光讓人解開他的綁繩,摘下蒙頭的黑布,又讓丫環給泡了一杯茶送上來,那人揉揉被捆綁出血痕的手腕,鎮定的看著,與此同時劉子光也在仔細觀察著他。
皮膚黝黑,而且是那種和遠洋水手一樣久在海上風吹日曬的黑,眼神堅定,好像對目前的處境並不怎麼擔心,看來他的後台一定很強大,手指間和牙齒都泛黃,應該是個煙癮很大的人,而通常旅宋人的煙癮都比較大,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容看起來是那麼的熟悉,和記憶中的某人是如此的相像。劉子光迅速從腦海中搜到了這個人,正是當年駕駛潛艇的旅宋海軍少校趙靖。
劉子光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旅宋海軍的人跑到我們大明境內做事,也不和我這個東道主打個招呼,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那人神色一變,旋即又鎮定下來,神態自若地說道:「你說的什麼,我聽不明白。」
「聽不聽得明白不妨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就行,對了,你兄弟趙靖可好?潛艇兵不好當啊,還有文雋,有日子沒見了怪想的,你見到他幫我帶個好。好了,你可以走了。」
劉子光這一招叫做欲擒故縱,果然那人上當,疑惑的問:「我二哥很少在明國露面,你是怎麼認識的?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劉子光笑道:「難道你二哥就沒提到在大明遇到過什麼值得他敬佩的英雄豪傑?」
「難道,難道您就是南廠提督劉大人?」那人瞪大了眼睛問。
劉子光笑而不答,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子,陽光照射進來在他身上塗了一層金色,看起來王霸之氣四逸。
「在下旅宋海軍緝私分艦隊上尉趙康,拜見劉大人。」那人也是個聰明人,趕忙重新給劉子光見禮。
「趙將軍免禮。」劉子光知道姓趙的都是旅宋皇室子弟,身份尊崇的很,不敢受他參拜,哪知趙康卻硬是要按照軍銜高低來見禮,只得受了他一拜。
身份表明以後,話就好說了,趙康表示自己是身負緝私使命前來查緝走私銀船的,這個姓馬的人叫做馬素福,是個回回教徒,專門從事海上走私業務,線路就是旅宋首都新卞京到大明的上海,兩邊的市舶司他都有大把的熟人,長年偷逃稅款,數額巨萬,旅宋這個國家不比大明的特務政治,沒有證據也能隨便捕人,而是很重證人證據,否則御史台不批捕,所以趙雷一路追尋到了上海,正要將馬素福和賬本一併拿下的時候,劉子光出現了,這才有了現在的場面。
「賬本被你拋進江裡,這會不知道在哪個魚肚子裡呢。」劉子光說。
「大人莫急,水中自有我們艦隊的蛙人接應,這會兒賬本可能已經到潛艇上了,還請大人開恩將馬素福也交給下官一併帶回。」
「區區一個走私犯本官當然可以給你,不過此案牽扯到我大明的方方面面,對此我們南廠也打算查一查,我看不如我們兩家協辦此案。」劉子光開出的條件讓趙康無法不答應,畢竟這是在大明的土地上,而且福遠號的勢力那麼龐大,有了南廠的相助,偵辦此案的難度可謂大大降低。
「如此有勞大人了。」趙雷拱手道,劉子光笑吟吟的伸手拉住他的手,兩人的手掌在空中拍了一下,這就算是說定了。
接下來的審訊由趙康來進行,畢竟他跟蹤馬素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各種情況都摸得很透,剛開始馬素福還裝傻充愣,指望能有人來救他,可是旁邊聽審的劉子光一句話就打消了他所有的僥倖:
「你以為有賴有為幫你撐腰就不怕了,放明白點,你現在可是大明朝南輯事廠的人犯!」
南廠的名聲是可是打出來的,誰不知道南廠的背後是戰鬥力強大的紅衫團和皇上面前的紅人劉子光啊,不管是論武力還是論勢力,當今大明有誰能與其匹敵?
馬素福的心理防線很快被擊破,他沙啞著聲音說:「能不能給我一根雪茄。」
趙康和劉子光對視了一眼,各自會心的微笑起來,他們知道,這樁案子有眉目了。
根據馬素福的交代,福遠號的老闆賴有為從去年開始僱傭他走私銀子,馬素福是海盜出身,對旅宋到上海的水路非常熟悉,對躲避海上查緝也很精通,他糾集了一幫烏合之眾,買了條大明武昌船廠製造的兩用船,就這樣做起走私行當,走同一條水路的走私客很多,但只有馬素福旅宋上海兩頭都吃得開,所以他的生意做的很紅火,穿梭一樣裝了銀子從新卞京到上海,再裝上瓷器絲綢到新卞京外海換取大洋彼岸過來的銀子,這樣兩頭跑,兩頭的關稅都不交,一年下來馬素福的身價就超過了十萬,這還只是賺了個跑腿錢,至於真正的大老闆賴有為,那就不知道賺了多少萬兩銀子了,畢竟人家不只有這一條銀船。
馬素福在旅宋認識一個官員,正是由於他的包庇,旅宋緝私人員才抓不到證據,至於上海方面,和市舶司打交道的是賴家,馬素福對於具體情況並不瞭解,只知道從來沒人來收過稅。平時和他打交道的是賴有為的侄子賴文廣,兩邊都有相同的賬本,裝貨卸貨時互相簽字畫押,作為結算的憑證。
馬素福身上的油水大概只有這麼多了,劉子光轉身出了審訊室準備向胡懿敏介紹一下情況,正看見一個劍手匆匆走過來,對劉子光說道:「大人,您的兩位碼頭上的朋友被賴家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