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劉子光問。
「我們把老不死的從府衙提出來以後,拎到沒人的巷口裡一刀就送她歸西了。」手下忐忑不安的回答,大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怒,
「殺了就殺了吧,屍體要處理好,白天鬧得這麼大,晚上就讓人殺了,不懷疑到我頭上才怪。」劉子光眉頭微皺,這些手下丘八出身的侍衛辦事總是粗手大腳,管殺不管埋。等明天徐老太的屍體一被發現,又是個麻煩事。
「大人說的是,我們這就去把屍體丟到江裡去。」兩個手下匆忙出去了。
今天這件事讓劉子光有些感觸,一個御史就敢不買南廠提督的帳,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對於朝廷和百姓來說,這可能是件好事,畢竟一個靠特務機構維持統治的國家是沒前途的,以前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這些司法機構被廠衛壓制的太厲害,簡直就是形容虛設,現在老東廠垮台,錦衣衛的實力也受到極大削弱,新東廠和南廠的根基還很薄弱。被壓制很久的三法司出現強勁反彈,爭奪權力真空也是必然現象。
但是對於自己顯然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南廠如果在這場重新洗牌的過程中拿不到好牌,就意味著以後很難抬頭了,自己做事也要受到御史的監管。如果說三法司能夠做到真正的司法獨立、公正也就罷了,可是如今的政治制度並不能保證這一點,所以在對待這個問題的態度上,還是應該主動出擊為好,刀柄放在任何人的手裡都不如放在自己手裡放心。
南廠的建設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紅衫團出身的番子當突擊隊員很對路子,但是作諜報人員就遜色多了,相比之下還不如孫綱手下那幫混黑道的漢子。對於以後的發展方向,劉子光覺得還是揚長避短,發揮科技力量搞情報工作比較好。
中秋節上,掛在乾清宮上的那串霓虹燈大出風頭,不但光彩奪目,而且價格低廉,而且還有皇上給親自打的廣告,官員們都不是傻子,這樣物美價廉的好東西當然都要趨之若鶩的購買,他們打聽到霓虹燈出自工部尚書之手,便紛紛托人前去索要,宋應星來者不拒,把需要霓虹燈的官員名單作了統計,生產計劃報給了劉子光。
本來劉子光的意思是免費送一批電燈給這些達官貴人,讓他們起到一個廣告效應,隨後成立電燈行,在京城內建設發電廠,開展照明業務,以後慢慢把這個業務開展到全國去,以此作為自己撈錢的渠道。
電燈行名義上的東家是宋應星,主要技術人員都是利國鐵廠帶過來的人,所以在施工過程中搞點小手腳實在是太簡單了,電燈線拉到哪裡,南廠的竊聽器就裝到哪裡,反正這玩意就算當著主人的面安裝也不會引起懷疑,畢竟科技含量太高了,等到京城的高官家裡都裝上了電燈,那他們的秘密在劉子光面前就無所遁形了。
想到這裡,劉子光不禁得意地笑了,科技不但是第一生產力,還是第一戰鬥力,第一情報員呢。
「老爺,新來的姑娘已經安排到廂房了,您要不要過去歇息?」新找的管家劉安小心翼翼的過來詢問,順便把劉子光書桌上的茶水換了一盞新的。
差點忘了,還有個李香君呢,這個小丫頭弄來還真是個麻煩,一來香君還是教坊司的身份,二來自己還沒結婚,趁著彭靜蓉不在,搞三搞四的不大好。
「我就不過去了,安排兩個丫環好好照顧李小姐。」劉子光吩咐道,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打個哈欠,回房歇息去了。
回到臥房,解下腋下的火槍皮帶,把火槍塞到枕頭底下,劉子光開始慢慢的脫衣服,其實按照他的生活水平足以配備幾個暖床的小妾大丫環了,可是他依然保持著獨居的習慣。
「喵」衣櫃上面露出一個小腦袋,睡眼惺忪的劉小貓已經在這上面安了家,如今的小貓越來越偎人了,總喜歡跑到劉子光房裡來睡覺,怎麼趕都不走,最後劉子光也只得默許了這種舉動,幸虧劉小貓也不是整晚待在這裡,睡一會兒就溜出去盜竊去了,所以暫時未被好事的彭靜薇發現。
「小貓上床來睡。」劉子光拍拍床說,劉小貓卻一甩頭根本不理睬,顯然低矮的床鋪對她來說遠沒有高高的大衣櫃上面來的舒服。
把劉小貓收房是遲早的事,劉子光也不急於一時,既然社會制度和經濟條件都允許,不弄個三妻四妾的怎麼對得起自己,說道娶妻,倒是真的要擺到議事日程上來了,劉子光不傻,自然知道長公主對自己的感情,可是聽說駙馬不能參與朝政、掌握兵權,還有彭靜蓉的位子往哪裡放?難道讓人家做妾?這些都是他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問題。
次日一早,劉子光照例去南廠衙門坐堂,他身兼兩職,只能一天皇宮一天南廠的輪換著上班。
各種公文整齊的放在案頭,已經分門別類的區分開來,有其他衙門的正常來往文件,有番子們的搜集整理的每日最新情報,還有潛伏在各地的密探發來的例報。足不出戶,大明朝政治軍事經濟情況就能一目瞭然。
台灣鄭家的使者還滯留在京城,他們的和談條件在內閣商討了無數次還是沒有定論,就是一個字「拖」。
北方的滿清發生巨變,年輕的順治皇帝經受不住內憂外患的打擊,舊病復發,丟下一個八歲的孩子撒手人寰了,小皇子名為愛新覺羅.玄燁,在皇祖母孝莊和顧命大臣鰲拜的擁立下登上大寶,改元為康熙,對內大赦天下,免除山西災區的賦稅,對外以和談為主,據報已經派出了龐大的使團趕往南京。
韃子還想使緩兵之計。劉子光暗想,山東現在還是阮大鋮在當巡撫,山東眾軍將顯然對這樣一個弱勢的文官更加適應,生怕換來一個強硬的新巡撫而損害了自己的利益,所以袁崇煥也就沒有提議罷免阮大鋮,東林黨忙於其他省份的千頭萬緒,也暫時沒有精力管這一攤子。
京杭大運河山東段已經疏浚得差不多了,鐵路也在建設之中,秋高氣爽正是打仗的好季節,只要戶部的銀子能跟上,北伐隨時可以進行。
說道戶部的銀子真是令人頭疼,現在的朝廷是驢糞蛋子外面光,南方工業發達,經濟繁榮,可是朝廷卻沒多少銀子,看來銀子都落到那些掌握了經濟命脈的豪門大族口袋裡了,貪官們當然也從中分到了滿滿的一杯羹。這點劉子光很清楚,不說別人,就說利國鐵廠,去年賣給京城的一百套蒸汽連弩系統,連同安裝費一共是一百萬兩銀子,這筆錢還是自己掏要來的呢,這裡面的生產成本只有不到十萬兩,看起來利潤極高,可是光前期投入的打點費用就有三十萬兩,還有許諾事成之後給經手人的二十萬兩銀子,即使這樣,這筆生意還是有的賺,所以說,朝廷的錢是被資本家和貪官們瓜分了。
利國鐵廠這還算是不過分的正經生意,真正暴利的還要數海州、揚州的鹽商,海州黃家就是典型的例子,靠著九千歲的關係大撈特勞,這回錦衣衛去海州抄家,聽說收穫不小,以至於具體數字到現在都沒有報上來。
這回錦衣衛可算逮著了,劉子光遺憾的搖搖頭,查抄黃家的任務沒撈到時有些可惜,可是人家錦衣衛也要吃飯啊,有財大家發,這一點他還是很明白的,所以在皇上派差的時候並沒有和齊振銘爭。
要想充實國庫,還需從吏治入手,整頓了官僚隊伍,減輕了交易成本,使那些原本流入貪官口袋的銀子回到朝廷手裡,朝廷有了錢,就能收復失地,就能打下更多的領土,為大明的工業提供充足的原料和廣闊的市場,使百姓更富,朝廷更強。
劉子光以前沒想到過這些高深的東西,可是現在位置高了,這些問題自然就擺到了他面前,不考慮也得考慮。
「從吏治入手,強國強軍,但願我的想法是對的。」劉子光不過是一屆財會大專生,對於政治經濟沒有太深的涉獵,只能憑借學過的政治課本上的知識來思考問題,不過他畢竟是來自於一個更加先進的社會,幾百年的知識沉澱還是很有作用的。看問題的思路也比同時代的人更加科學一些。
整頓吏治,先從鹽、鐵、織造入手,這三樣產業利潤最高、對稅收影響最大,換句話說是,就是明朝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在GDP裡占的份額極大,鹽商的豪富和鹽運業的暴利全民盡知,一個巡鹽御史一年就能撈百萬銀子,鹽商們富可敵國,一擲千金,簡直就是國家的大蛀蟲。
鐵,包含了利國鐵廠這樣的煤鐵一體行業、各地礦山的採掘業,還有像戚墅堰機器廠、武昌船廠這樣的製造業、運輸業。是一個綜合性的大類,這類行業是社會進步的支柱,同時也是對朝廷損害最輕的,他們不像鹽商那樣靠壟斷吃飯,而是用自己的創造來獲得財富,對於打擊貪官,減少交易環節上多如牛毛的打點、賄賂,想必他們會。
還有就是江南的織造業,江南的支柱產業就是絲織業,織造局不僅管理官辦的絲織廠,還監督民間的絲織業,收取他們的稅金,蘇杭一帶的織造業及其發達,蒸汽驅動的先進織機多達萬張,綢緞通過海運到達外國,賺取的差價高達數倍,也是個油水足足的暴利行業。
江南織造涉及的層面相對簡單,可以先從他們入手,想到這裡,劉子光拿起硬筆,在卷宗裡江南織造總管曹寅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看完這些,他又拿起一份南廠番子的密報,上面寫的是昨天京城各衙門發生的事,事無鉅細都有記載,一目十行的看過去,忽然看到一條:巡城御史屬下發現被人謀斃老嫗屍首一具,深夜借應天府仵作驗屍。
媽的,看來被盯上了,街頭發現屍體可不是巡城御史的差事。
正想對策呢,外面來了個小太監,恭恭敬敬的說道:「劉大人,皇上口諭,請您入宮敘話。」
劉子光趕忙換了進宮的衣服,和小太監一起趕往宮中,此時皇帝已經退朝,正在乾清宮批閱奏章呢。
看見劉子光進來,朱由校道:「愛卿,看看你昨日幹的好事。」說著將一份奏折扔了過來。
劉子光接過來一看,正是巡城御史郭錚參自己的奏本,上面說鎮武伯擅離職守,不在皇宮好好當差,帶著一干手下在鬧市行兇,毆打官差,恃強凌弱,踢斷無辜老嫗的腿,目無法紀,不把應天府尹和巡城御史放在眼裡,更加令人髮指的是,居然派人殺害了那個無辜的老嫗。
奏折寫得很華麗,對劉子光這種殘暴猖狂的行徑做出了極其嚴厲的抨擊,對無辜老嫗的死表達了深切的同情,最後建議皇上罷免劉子光的爵位,將其下獄,交三法司處理,順帶著也參了應天府尹一本,說其畏懼惡勢力,已經不適合擔當本職工作了。
「這奏折上所言都是真的?」朱由校怒氣沖沖的說。
「請皇上明察!」劉子光趕緊跪下說道。頭一次被人家參,真的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不過他信奉一條真理: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