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時代 皇城 4-33 政變開始
    七月的南京,民眾的心情和天氣一樣火熱,每日興高采烈地在茶樓酒肆、街頭巷尾中議論著即將到來的大婚典禮和各國來朝的蠻夷們,京城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這些升斗小民當然不會知道這股熱鬧喜慶的浪潮下面隱藏著的洶湧暗流。

    大婚的吉日七月二十八日不知不覺就來臨了,京城的氣氛也在這天達到了頂點,一大早朱由校就太監叫了起來,去太廟祭祖、去坤寧宮拜皇太后。然後,在樂曲聲中御奉天殿。迎親和冊立皇后用的節、證書、金印等物都放在大殿內臨時設置的桌子上。擔任大婚司儀的吏部尚書錢謙益和其他各部大臣身穿吉服早就在殿內恭候了。皇宮中更是到處張燈結綵,各個主要宮殿都掛滿了裝飾有明黃色流蘇的紅色錦緞幔子,貼滿紅色燙金雙喜字兒,大白天的也燃起了許多蟠龍的大紅蠟燭,御路上都鋪了紅地毯,金盔金甲的大漢將軍們手持朱漆桿的斧鉞金瓜肅立在御路兩側,著五綵衣的太監、宮女們更是成群結隊,看起來就像是一片彩雲。

    中和韶樂設在奉天殿前,丹陛大樂設在奉天門內。法駕鹵簿陳設在奉天殿丹陛及庭院內。皇后儀仗陳設在午門之外,其中有一頂皇后禮輿,外面的杏黃色緞子帷幔上,用金線繡著大鳳凰。「女樂」分設在乾清宮後面和省躬殿前面。王公大臣喜氣洋洋地站在奉天殿丹陛上和奉天殿庭院中。靜鞭三響,在鼓樂聲中,王公大臣向皇上行「三跪九叩」禮,「萬歲」之聲,地動山搖。禮畢,樂止,禮部尚書錢謙益奉金冊、金寶,宣讀冊文、寶文;然後,把節、冊、寶授予迎親使者。王公大臣再拜。朱由校在樂曲聲中,起駕回乾清宮,靜候佳婦。

    迎親使者把金冊、金寶放到「龍亭」裡。儀仗隊、鼓樂隊在前,迎親使者居中,後面跟著迎親官員、太監、侍衛,出午門,會同皇后儀仗,抬上大批的禮品,直奔錢府。一行人馬,花花綠綠,綿延數里,光是皇后的儀仗就有丹陛儀仗三十六人:黃麾二,戟五色繡幡六,戈五色繡幡六,鍠五色錦幡六,小雉扇四,紅雜花團扇四,錦曲蓋二,紫方傘二,紅大傘四。丹墀儀仗五十八人:班劍四,金吾杖四,立瓜四,臥瓜四,儀刀四,鐙杖四,骨朵四,斧四,響節十二,錦花蓋二,金交椅一,金腳踏一,金水盆一,金水罐一,方扇八。宮中常用儀衛二十人:內使八人,色繡幡二,金斧二,金骨朵二,金交椅一,金腳踏一;宮女十二人,金水盆一,金水罐一,金香爐一,金香合一,金唾壺一,金唾盂一,拂子二,方扇四,紅杖一對。

    迎親隊伍一出承天門,看熱鬧的人就圍了上來,當然大家只能在五城兵馬司士兵的警戒圈外駐足觀看,京城的道路已經被應天府派員清掃的乾乾淨淨,還灑了不少清水,迎親路上凡是有礙觀瞻的房子都被拆除,道旁的樹木也扎上了紅絲帶,臨街的店舖民居都是張燈結綵,那真是普天同慶。

    迎親隊伍在鼓樂聲中向魏國公府開去,一路上有專人向路邊圍觀的百姓撒銅錢,更是惹得歡聲雷動,迎親隊伍過後,大群的老百姓意猶未盡,像潮水一樣尾隨著,一直來到國公府。

    魏國公府早已裝扮一新,府門口鋪著長長的紅氈子,門頭上,牆頭上都是一片紅色的海洋,光是紅緞子就不知道用了多少匹,就連門口的一對石獅子都快用紅緞子包起來了。

    迎親隊伍到達的時候,徐媛慧已經打扮停當了,連續七天的齋戒、沐浴之後,

    反覆地用西洋進口的護膚劑、香水,揉面擦身;再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製成的洗面奶塗面,用高級紙膜,輕輕地擦拭;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製成的護膚霜,反覆塗抹。最後一道工序是,在臉上撲香粉,畫眼線,塗眼影,描青眉,抹紅唇;再在兩個臉蛋子上,抹出兩塊「頰紅」來。頭髮按照皇后的規格梳成飛天髻,以備戴鳳冠。這麼一番打扮下來,原本活潑水靈的徐媛慧被整的像個百瓷人。

    魏國公徐增壽率全家老少,在大門口跪接迎親隊伍。迎親使者高聲宣詔。鼓樂聲中,錦衣衛轎夫把皇后禮輿、龍亭,抬入前院,再由太監抬到後院的「繡樓」前,按欽天監官員指定的「吉利方位」停放。徐小姐著皇后禮服,戴鳳冠霞帔,閃亮出場,跪受金冊、金寶,回「樓」等待吉時。

    吉時一到,新娘子升輿啟駕。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過大明門,入承天門、端門,到午門,城樓上鐘鼓齊鳴。隊伍從午門正中門洞進入紫禁城,經奉天門,到乾清門。皇后儀仗入乾清門,太監、宮女列隊夾道,鼓掌歡迎。在丹陛下,迎親使者還節覆命。

    按照祖制,皇后大婚以後就要入住坤寧宮,大婚儀式也要在坤寧宮中進行,可是太后住慣了坤寧宮不願意搬出來,就把皇后的寢宮改在了西六宮的春和殿,儀式就在乾清宮中舉行。

    朱由校和徐媛慧在乾清宮裡相對而坐。喝完了交杯酒,就算大婚禮成,隨後朱由校就要攜著皇后到奉天殿「詔告」大婚禮成,接受王公大臣、外邦使節的祝賀,此時的奉天殿,集合了大明朝所有的頂尖權貴。皇帝坐在龍椅上,皇后坐在其左下方,然後在御座兩旁還設有兩個寬大的蟠龍雕鳳的寶座,分別是李太后和九千歲的位子。這一對曾經的盟友、現在的對手也都身穿吉服,在左右的簇擁下升殿就座。一品的文武大臣在奉天殿內分兩隊肅立,二品以下的官員和外國使節在殿外列隊,就等著輪流上殿拜賀了。

    折騰到這個時辰已經接近午時了,從早上就開始站在皇宮裡等待的大臣、使節們都已經被曬得頭暈眼花,餓得前心貼後背了,恨不得趕緊結束好參加御宴。,劉子光這個南廠提督身穿蟒袍站在奉天殿的角落裡,他腰間纏著軟劍,兩個胳肢窩下面的皮套裡分別掖著一把64式轉膛手槍,靴筒裡插著匕首,可謂全副武裝,再看太后左右的幾個內操和九千歲身後幾個身穿飛魚服的太監,也是腰間鼓鼓囊囊藏了不少貨色,這樣的大場面誰不得防著點啊。

    錢謙益看到太后和九千歲都到了現場,對殿外伺候的白文元打了個眼色,後者輕輕點了點頭走開了,然後錢謙益清了清嗓子,拿出早就預備好的昭告書宣讀起來……

    皇宮裡的人們眼巴巴地等著開席,宮外的宴席可早就開了,魏國公現在的身份更尊崇了一些,成了嶄新出爐的國舅爺,他的帖子誰敢拒絕?他的面子誰敢不給?凡是沒有資格到宮裡去的京軍中級將領幾乎都被他請到府裡來了,偌大的國公府成了人聲鼎沸,幾百罈子好酒佳釀任憑大家引用,上好的菜餚流水一般送上來,國公爺更是親自挨個桌子敬酒,逢人就乾杯,大家喝的暢快之至,到底是客人太多,沒有多久徐增壽就不勝酒力了,當眾吐的一塌糊塗,管家趕忙過來攙扶,向眾人解釋說公爺早上沒吃飯,現在空腹喝了那麼十幾斤酒就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了,眾人也表示理解,說這麼大好的日子喝傷了就不好了,讓管家趕緊把國公爺扶進去休息。

    醉眼迷離的徐增壽被扶進後堂之後,立刻清醒了,把吉服脫下,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清布衫子直接出了後門,縱馬奔著城東方向去了。

    城外紫金山上的孝陵衛軍營,雖然也擺了三百桌豐盛的飯菜,但是有肉無酒,等徐增壽的快馬來到營門的時候,三千人馬已經飽餐戰飯,穿戴好了盔甲列隊完畢了,徐增壽也換了盔甲,佩劍、弓箭懸在腰間,大槍掛在得勝鉤上,沒有半句廢話,只說了五個字:「兵發紫禁城!」

    孝陵衛的三千人馬雖然只是守靈的兵,但是這些年來被徐增壽操練的令行禁止,指哪打哪,對命令絕對服從,將令一出,立刻大開轅門,邁著整齊的步子向朝陽門開去,孝陵衛不是野戰軍,沒有攻城器械,只有刀槍弓箭這些尋常兵器,不過朝陽門的守城軍官早就被國公爺請去喝喜酒了,大部分官兵也放假進城耍去了,此時留在門口值守的只有幾十個老軍,看到一彪打著孝陵衛旗號的人馬開過來,這些老眼昏花的傢伙頓時驚的不知所措,國公爺手下的兵怎麼扛著兵器來喝喜酒啊,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孝陵衛已然殺進了城門,也沒難為這些人,只是留下五百兵控制了城門,然後繼續開走了,這時候守城老軍們才注意到這些孝陵衛的守靈兵們和以往裝束不同之處,那就是每人脖子上都繫著一根紅綢子。

    脖子上系紅綢子的不光孝陵衛,南廠和東林黨的人馬在每人分發了一根三角形的紅綢布,「左壓右,右挽扣,是這樣的吧?真複雜,我怎麼也系不好。」孫綱一邊往脖子上笨手笨腳的繫著紅綢領巾,一邊對彭靜薇叨叨著。

    「笨死了!你八成是豬托生的吧?」看到孫綱又繫了個死結,彭靜薇實在是不能容忍了,奪過紅領巾幫孫綱繫上。故意裝傻的孫綱嘻嘻一笑,說聲「謝了」。拿起鋼鞭就走。

    「你們這是幹什麼去啊,怎麼每人都有領巾啊?」彭靜薇看見其他南廠人員也繫著紅領巾,拿著兵器從屋子裡走出來,頓時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晚上你就知道,呆在這裡哪也不要去,過會外面可能會比較亂。」孫綱留下一句話,帶著幾百個兄弟推著炮車、弩車出門了。

    南廠的任務是為東林黨軍進攻東廠衙門提供火力支援,趙彰成率領的紅衫團炮連已經秘密進城,兩門蒸汽大炮和一挺內燃機動力機關鎗分別裝在馬車上,另有十架弩車配套使用,這樣雄厚的野戰火力用在城市巷戰實在是殺雞用牛刀。

    齊振銘帶領的東林黨軍也出門了,這些人都是東林黨多年積聚的力量,除了一部分穿著錦衣衛服裝的人員之外,剩下的都是穿著五花八門衣服的民間勇士,武器更是雜亂,錦衣衛的制式裝備繡春刀、小花槍、民間的大砍刀、長劍、哨棒、斧頭、鐵尺應有盡有。

    兩股人流在東廠衙門口會合了,今天駐守衙門的東廠番子並不多,一部分跟隨廠督去宮裡護衛了,還有一部分放假去喝酒嫖娼了,所以防禦非常薄弱,門口站崗的番子看到大批武裝人員湧過來,嚇得連忙逃進院子,把大門死死關上,再硬的大門也擋不住蒸汽大炮實心鐵球的轟擊,兩炮下去,朱漆大門就成了碎木頭片,大批對東廠懷著刻骨仇恨的東林黨軍們大喝一聲,高舉兵器蜂擁了進去。南廠的士兵們緊隨其後,衝進去以後並不搜捕東廠番子,而是直奔書庫樓而去,劉子光交待,務必把東廠的資料檔案搞到手,殺人搶錢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迎親的隊伍把皇后迎進宮以後,五城兵馬司的任務也算告一段落,各個兵馬司的上官都受到了手下山東兵百戶的邀請到酒樓喝酒,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些不懂人情禮節的山東爺們忽然開了竅,不但聽話了,還學會給上官送銀子,短短小半個月就送了千多兩銀子,這樣一來,本來對他們橫條鼻子豎挑眼的指揮使們也溫和多了,聽到有酒場自然欣然前往,但是剛跨進酒樓的包間就被幾條壯漢按倒了,隨從也被控制住,兵符印信從身上搜出,五個兵馬司除了李洪傑的東城兵馬司之外,其餘四個都被控制住。

    大江北岸,十艘巨大的氫氣飛艇開動了馬達,向京城方向緩緩飛去,之所以緩慢是因為每艘飛艇後面都拖帶著少則三四個,多則五六個熱氣球,飛艇下面的艙室裡裝著大批秘密研製的炸彈,還有三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熱氣球的吊籃容積比較小,只能裝四個士兵。

    這些士兵都頭戴栗色軟帽,身穿皮甲籐甲,栗色軟帽是劉子光根據家丁的瓦楞帽子設計的一種空降兵專用軍帽,帽子前方綴著銅質的日月星軍銜標誌,頂上還有顏色不同的絨球表示軍種的不同,紅色代表步兵,藍色代表操控飛行器的飛行兵,黑色表示武器操作員。戴帽子的時候,左邊隆起,右邊壓低,一股放蕩不羈的兵痞味道立刻就出來了。至於身上穿的甲也是特製的,軍官的皮甲用堅硬的犀牛皮製成,士兵的籐甲用雲南出產的老籐編成,能防弓箭刀槍,為什麼不用鐵質盔甲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鐵盔甲影響空降兵的戰術機動,一方面質量太重,飛艇氣球承載不起。

    扎木和站在領頭的飛艇艙室前方,用千里鏡觀察著遠方恢宏的京城,腳下就是碧波千里的滾滾長江,兩邊是緩緩前進的飛艇和熱氣球,一片馬達的轟鳴聲,夾雜著信號兵不斷的口令:「左舵三,高度一百二十丈,保持間距……」雖然不是第一次升空了,可是這樣大規模的空中作戰行動還是首次,作為總指揮的扎木和不免心中激動萬分:成吉思汗的子孫終於成了藍天上的雄鷹,長生天一定要保佑我們此戰必勝。」

    掛在飛艇下面的動力翼傘上,飛行員們紛紛把護目鏡放下遮擋刺眼的陽光和大風,白綢圍巾隨風飄揚,他們的心情也和扎木和一樣激動,待會翼傘部隊將作為第一波空中打擊力量出現,用掛在翼傘支架上的炸彈打響這次空中突襲的第一槍。

    長江上的漁民、船客都震驚地站在甲板上抬頭望著天空,遮天蔽日的怪異飛行器正緩緩行進著,龐大的雪茄狀飛艇被塗成兇惡的猛獸嘴臉,前面是血紅的大嘴,鋒利的牙齒、猙獰的怪眼,後面是五彩斑斕的鱗片、腳爪;熱氣球也塗的五彩斑斕,牛頭馬面、十殿閻羅什麼的,只要是嚇人的玩意統統往上面畫。

    「媽呀!十萬天兵下凡了。」一個老漁民呆呆地說,嘴裡的煙袋鍋子掉了也渾然不覺。

    奉天殿上,錢謙益念完了大婚的昭告,估摸著白文元的手下已經佈置到位了,於是放下詔書,對著滿殿文武大臣微微一笑說道:「按照祖制,皇上大婚之後就要親政了,今天當著各部大臣、各省督撫的面,本官還有一道聖旨宣讀。」

    太后臉色一怔,顯然沒有料到這一手,眼光向坐在龍椅上的朱由校掃過去,小皇帝在太后多年的積威之下,竟像個坐錯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把眼光躲了過去,旋即看見劉子光投過來的堅定眼神,於是又坐正了身體,毫不畏懼地和太后對視起來,至於九千歲,到底是三朝元老,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竟沒有一絲表情,慢悠悠地說:「皇上這麼急著親政啊?」

    錢謙益掃視著下面不明就裡的群臣,從袖子裡摸出一卷聖旨朗聲念道:「皇上有旨,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金榮並東廠提督楊波一干人等,向來欺君枉上,擾亂人倫朝綱,其罪當銖,特令錦衣衛擒拿奸佞!欽此。」念完之後他大喝一聲:「殿下武士何在?」

    滿朝文武的目光都朝著殿外看去,卻只見東廠楊公公拎著一顆人頭走進來,把那血淋淋的人頭往金殿上一拋,人頭一路滾到錢謙益腳旁,兩顆無神的眼珠正看向錢謙益,正是錦衣衛大漢將軍千戶白文元的頭顱!

    「錢尚書,你要找的人是他麼?」楊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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