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子光來說,蘭州是一座充滿了敵意的城市,因為這裡的漢人很少,紅衫軍體會不到那種百姓夾道歡迎的感覺,而是冷漠和仇恨的目光,因為劉子光禁商,城裡大部分的生計都被斷絕,只有酒館裡擠滿了喝悶酒的下崗刀客,城市治安一日千里,毆鬥頻發,就連襲軍的事情也經常發生。
所以劉子光下了大力氣整頓治安,收繳長槍大戟和強弩,城內嚴禁攜帶一尺以上長度的刀劍,鬥毆者重罰,一時間倒也有些成效,但劉子光知道,哪裡有壓迫,哪有就有反抗,靠高壓政策統治蘭州是行不通的,想讓這些非我族類的市民們安定下來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們徹底休息。
蘭州有民十萬,漢人不到兩成,而且多是底層人士,蘭州城的政治經濟都掌握在突厥人回鶻人手裡,紅衫軍和平解放蘭州,城市未曾荼毒,這些大商人大門閥的實力依舊,若是他們想興起什麼風浪,那簡直太簡單了。
這幾天城裡眾商家聯名上書請願,請求朝廷開恩重起商路,但劉子光不為所動,因為禁商是國策,為了打擊西夏,必須有人作出犧牲,再說這些滑頭的商人本來就不靠譜,讓他們自由往來的話,保不齊會給西夏人通風報信什麼的,所以劉子光收了人家的禮物根本不辦事,胡亂幾句話就把人家給打發了。
城裡很平靜,在紅衫軍的高壓之下,連那些好勇鬥狠的刀客們都不敢輕易拋頭露面了,只能在城外的酒館裡打架鬧事,今天城外龍門客棧發生鬥毆,死傷過百的事情劉子光已經聽說了,不光是因為有刀客拎著上百個腦袋來領賞,他還聽到了天地會的詳細報告。
此時代文佩已經被安排在了征西大將軍蘭州行轅的後宅,董小宛領著兩個丫環親自伺候代文佩的起居,說來著兩個女子的身份頗有相同之處,董小宛是蘇州中產之家,後來淪落風塵,代文佩出身武林世家,確切的說就是混黑道的,層次也不高,兩人同為劉子光的妾室,相對於其他那些公主女王可汗什麼的金枝玉葉,她倆人的共同語言不免更多些。
劉子光征西,原本身邊是沒有女人的,吃喝穿戴都是幾個粗笨軍漢在伺候,男人終究不如女人細心,自打董小宛來到蘭州以後,劉子光就深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實際上董小宛不但比男人細心,就是比起那些賢妻良母來都毫不遜色,做飯洗衣服帶孩子,甚至當秘書謄抄文件掌燈添蠟什麼的,樣樣俱全,劉子光在外面忙和一天,回到府裡抱抱乾女兒,吃點小菜喝點小酒,晚上還能摟著千嬌百媚的董大家睡一覺,對於離家萬里的劉子光來說,董小宛的作用確實很大。
而代文佩就更不用說了,天地會的常務話事人,不管紅衫軍打到哪裡,天地會的好漢們就跟到哪裡,打探情報偵查地形,有時候起的作用比南廠還要大,而這一切全靠代文佩操持。
後宅中,代文佩和董小宛正坐著敘話,兩人雖然惺惺相惜,但還是暗中較勁的,說起自己為老爺所作的貢獻,兩人的小嘴都停不住,一個是吳儂軟語,一個是正宗北京片子,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天昏地暗。
要論口才,還是董小宛稍勝一籌,說如今老爺手下千軍萬馬,不差天地會這些人,而且代文佩身為老爺的女人還經常拋頭露面出生入死的,這不是幫忙而是添亂,試想哪天若是代文佩被敵人抓了,豈不是給了敵人要挾老爺的資本?
代文佩被說的啞口無言,一時間處了下風,正不服氣呢,忽然有親兵來稟報:「大帥吩咐了,今夜恐有戰亂,請女眷們躲避在屋內,切勿出門。」
這可是蘭州城啊,距離西夏人十萬八千里,怎麼還會有戰亂,而且聽這個口氣,恐怕這戰亂就在城中發生,這下董小宛可嚇得花容失色,而代文佩的臉上則浮現出了得意地笑容:「董姐姐別怕,有妹妹我在呢,管保那些賊人傷不到你半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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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光已經得到可靠線報,城中的大商人陰謀策劃暴亂,他們已經偷運了大批武器進入城內,更收買了上千名閒散刀客,到時候只要空手進城,在尉遲光那裡領取了兵器就能造反了,而且他們還聯絡了降軍中的一些失意軍官,暴亂一起,他們也會趁機嘩變,反戈一擊對付紅衫軍。
蘭州附近總共只有一萬紅衫軍和五千回軍可以使用,而他們面對的則是戰鬥經驗豐富的上萬名商隊武裝和刀客,還有十萬軍心不穩的鐵道兵,荒漠中的馬賊搞不好也會來湊熱鬧,這一仗很不好打。
尉遲光和城中其他幾個大商隊的首領商討了起事細節之後,便回到府中會見七劍,作為行走西域的商人,尉遲光自然知道七劍的名頭,也曉得這七個人將會給自己的行動帶來多大的幫助,他剛回到家連鞋子還沒來得及換就跑到七劍下榻的小院子去拜會,來到門口正遇到家中奴僕送飯,尉遲光便將飯菜的托盤接了過去,親自來給七劍送飯。
尉遲光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禮賢下士,絲毫沒有富豪的架子,他恭恭敬敬的將酒飯送到桌子上還不願離去,親自端茶倒水伺候大俠們用膳,除了雪蓮子躲在房中不出來之外,其他六人都坐到了桌旁吃飯,他們並沒有察覺面前這個年齡稍大的傭人便是尉遲光本人,只是打發他回去說不用伺候,尉遲光哪裡肯走,說主人交代了務必要將貴客服侍好,六劍便不再謙讓,在尉遲光的服侍下用了晚飯,尉遲光招呼其他傭人將碗筷收走,依然不肯離去,傅青主這才起了疑心,問道:「尊駕到底是誰?」
尉遲光這才微笑著說:「在下便是尉遲光。」
這一手還是很能打動人心的,包括傅青主這樣的老江湖都不免感動,更別說其他五劍了,大家說起時局,都不免蹙眉,大明和西夏打仗,吃虧的還是老百姓,而劉子光禁商這一手更是過分,斷了幾萬商人的生計不說,還將千百萬西域百姓的生活給毀了,中原的磚茶供應斷了,西域百姓倒不至於沒有茶喝,只不過從蒙古從吐蕃那裡轉運過來的磚茶必然貴上幾倍甚至十幾倍,由於磚茶是生活必需品,所以再貴老百姓也得咬牙接受,這一切都是劉子光造的孽啊。
說到傷心處,尉遲光不免流下淚來,道:「尉遲光心中並不是只有錢財富貴,我必須為跟著我的兄弟們,還有他們的妻兒老小著想,我不是西夏人,也不是大明人,我只是一個沙州百姓養大的雜種,誰當皇帝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但是有一點,這個皇帝必須愛民如子,不然,就算他再強大我也要反!」
這話說得義不容辭蕩氣迴腸,六劍被再次感動,傅青主道:「尉遲先生,我等正是來助你的,需要做什麼你儘管說吧。」
尉遲光大喜,遂一五一十將計劃說了出來,說到末尾,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起來,尉遲光道:「見笑了,為了今夜的大事,尉遲光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這是何等的精神啊,身為千萬富豪,為了大眾的福利奔波遊走,竟然一天沒有吃飯,想必剛才服侍六劍吃飯的時候也是強忍著飢餓的,大夥一起感歎,等尉遲光走了以後,韓志邦道:「老傅,難道我們真的要這樣做麼?」傅青主道:「尉遲光是個好人,但是我們必須這樣做。」語氣斬釘截鐵,其他幾人不僅唏噓,各自收拾兵器去了。
暴動就在今晚進行,劉子光知道傳說中的天山七劍已經進了蘭州城,而且還去了造反主謀尉遲光的家裡,這讓他很是頭疼,自己和七劍有點小誤會,不過也上升不到這個高度啊,你們有事說事,有仇報仇便是,幫著外族人對付朝廷算什麼事,真是一點民族覺悟都沒有。
雖然紅衫軍已經是全熱兵器的先進軍隊,但是對付這樣七個武林高手中的高手,還是有點打怵,搞不好要死很多人的,所以劉子光破天荒地讓軍隊把盔甲都拿出來穿上,期望能減少傷亡,並且加派了人手防禦後宅,因為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弱點就是在董小宛和代文佩那裡。
暴動如期舉行了,午夜時分,城中忽然到處起火,無數刀客從街頭巷尾冒出,向著征西大將軍的行轅,向著紅衫軍的駐地猛攻,城外鐵道兵的兵營裡也炸了鍋,有人大喊:「漢人要活埋咱們了!」士兵們亂作一團,有人倉皇逃竄,有人拿起兵器要反抗,別有用心的人一蠱惑,就有上萬人跟著反了。
尉遲光穿了黃金鎖子甲,拿了一把波斯寶刀衝鋒在前,數千刀客緊隨其後,一直衝到征西大將軍的行轅前,行轅的牆上站了一排火銃手,端的全是轉輪式的五連發快銃,大門後面還蹲了大隊的紅衫軍,刺刀密密麻麻的如同森林,只要劉子光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出去大肆屠戮。
可是劉子光不敢這樣做,現在只能依托圍牆的掩護用火力殺傷敵人,衝出去火並的話只能徒增傷亡,更何況敵人還有七劍那樣的高手。
劉子光站在行轅的門樓上,指著尉遲光道:「本帥奉勸你趕快懸崖勒馬,不要在反對人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蘭州城自古以來就是我大明的神聖領土,你以為靠著幾千亡命之徒就能把蘭州從大明版圖上分離出去麼!」
尉遲光一身金甲,周圍火把照耀,映照得他滿臉紅光,漂亮的連腮鬍子也翹起來,他舉起手中馬鞭對劉子光喝道:「你錯了,蘭州城不是西夏的蘭州,也不是明朝的蘭州,而是蘭州人的蘭州,任何人也沒有資格佔領我們的家園,奴役我們的人民,斷絕我們的活路!今天,我尉遲光就要揭竿而起,為蘭州和西域人民謀一個公道!」
尉遲光身後那些粗野的刀客雖然聽不明白大老闆的高深發言,但是總能聽得出這話慷慨激昂,振奮人心,於是大夥一起舉起刀子嗷嗷的亂叫,一時間氣勢大增,城外的喊殺聲也起來了,火光沖天,蘭州的天空都映紅了,彷彿空氣在燃燒。
劉子光在大門後面放了一門榴彈炮,此時正瞄著尉遲光呢,看看時候差不多了,他剛要下令開炮射擊,忽然尉遲光身後有一人拔劍直刺,動作快的不可想像,可憐尉遲光壯志未酬身先死,一身鎖子甲也擋不住鋒利的寶劍,被刺了個透心涼,他扭頭看去,發現殺他的人正是七劍之一的傅青主!
「為什麼?」尉遲光只來得及說出這三個字,傅青主的劍就拔出來了,他下手很是刁鑽,把肺給穿透了,尉遲光不能說話,肺部被鮮血充滿,嘴裡也吐出血沫來,晃了一晃便從馬上摔下來,帶著這個永遠的疑問離開了人世。
「尉遲光死了,爾等還不束手就擒!」傅青主舉劍高喊,但是周圍的刀客都是尉遲光豢養多年的心腹,看見主人被殺還不當場紅眼,於是幾十把刀一起向傅青主砍去,七劍中來了六劍,傅青主一動,其他五個人也跟著動起來,六把不同的寶劍在人群中大開殺戒,所到之處血肉橫飛,令人歎為觀止:
傅青主的莫問劍劍身長兼富彈性,變化無窮,招式變幻難測,專門以劍氣傷人,劍不到人已倒,楚昭南的游龍劍無堅不摧,劍走聲響,光是那種怪異的音頻就能把別人的刀震的脫手,楊雲熜的青干劍是隕石煉成,奇鈍無比,但是硬度驚人,就是游龍劍也砍不斷他,而且揮動的時候流光溢彩,敵人看不見劍鋒就已經喪命了。韓志邦的捨神劍身形巨大,給人開天闢地的感覺,所到之處無人能當,一劍下去,就是堵牆也劈開了,其它兩人穆郎和新龍子的劍也各有花頭,雙劍合一的日月劍和能飛出去殺人的競星劍,和中原那些古板的劍比起來簡直太有創意了。
六把劍在刀客們中間翻飛,殺得他們哭爹喊娘,毫無還手之力,圍牆上那些紅衫軍都看傻了,原來殺人也可以這樣精彩啊,別說他們,就連劉子光也傻了,這幾個傢伙不是來對付自己的麼?怎麼一下子化敵為友了,難道自己人品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