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孫之獬的最後一千二百刀剮完,松壽的燈枯油盡,這兩個大仇人終於在受盡折磨後悲慘的死去,殘餘的皮肉當了狗糧,然後化成了郊外的一陀狗屎,殘餘的骨頭被埋在泉城大街的石板下面,被千萬人日夜踐踏,永世不得翻身。
辦完這些事情之後,劉子光再也沒有繼續留在濟南的理由了,李巖喋喋不休的話語再次響起:「將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咱們這些人根本不是韃子的對手啊,野地游擊戰還可以,打城防戰咱們只有死的份。」
李巖說得很有道理,這兩千五百輕裝士兵根本沒有能力防守濟南那麼大的城池,而且這些人馬是劉子光的家底子,打光了可就很難再補充了。但是如果棄城而走,那這些已經剪掉了辮子的濟南百姓們肯定要遭受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怎麼辦?怎麼辦!處於兩難境地的劉子光決定召集全體旗總以上軍官進行民主表決。
以李巖為首的一幫軍官提議撤出濟南,奔青州而去,既能輕鬆洗劫青州府,又能避開兵鋒,對濟南百姓解釋說去攻打青州即可,反正他們也不知道韃子大軍就要從泰安過來了。
以王大海為首的一幫血性漢子建議死守濟南,決不能讓濟南父老再次被屠殺,只要守上一段時間,袁崇煥的正規明軍就可以趕來了,到時候皆大歡喜。
效死營的軍官們沒有建議,他們的命都是劉將軍的,所以劉將軍說走就走,說留就留。但是劉子光感覺這些異族人對濟南的感情很是很深的,因為只有濟南人民把他們這些膚色不同、種族不同的傢伙當成親人對待,據說有不少光棍短短三天裡就說了媳婦呢。
兩幫人激烈爭吵,一邊說留下也沒有用,只會白白丟了性命,一邊說做人不能沒有良心,不能拋下全城百姓自己逃命,反正是各有道理。
上天安排我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受苦和享福嗎?是不是應該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呢?劉子光沉思著,不管下面鬧翻天的爭吵。
「都住嘴!」劉大帥一拍桌子,下面頓時一片寂靜,百十雙眼睛盯著劉子光的嘴,等著他的最後決定。
「我也想走,我也不想和清軍硬碰硬,可是如果我走了的話,全城百姓必然被屠盡,不走的話還有一線生機。」劉子光緩慢的說。
「將軍實在不願意捨棄百姓的話可以帶著全城人一起走啊。」李巖還是不想放棄最後的勸說機會,這點人馬對抗幾萬清軍純屬以卵擊石。
「像劉皇叔敗走新野那樣嗎?在城內好歹還有掩護,有糧食和清水,出了城就只能任由韃子宰割了,此計不妥。」劉子光說。
「想走的我也不危難他,大家兄弟一場我也不把你們往火坑裡推,把戰馬兵器盔甲留下就可以走了,以後想到在濟南戰死的兄弟們的時候就來上一炷香吧。」劉子光這話非常歹毒,且不說沒了兵器戰馬出城等於送死,就是真活下去了還不是要背負一個懦夫的千古罵名。
拋棄兄弟的事情誰也不能幹,在場的都是二三十歲的漢子,哪個也不丟不起這個人,最終表決意見是:堅守濟南!
散會後,李巖垂頭喪氣的往外走,被劉子光叫住了:「軍師,我知道你在怨我意氣用事,可是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就得意氣用事,如果都用嚴謹的理智來對待問題,那豈不是個個都成了範文程,洪承疇,孫之獬了?也許我的決定對於咱們這兩千五百人來說是錯的,可是對於十餘萬濟南百姓來說是對的,對於千千萬萬炎黃子孫來說是對的,那麼即使咱們成了濟南兩千五百烈士那又有何妨呢?」
說完之後劉子光拍拍李巖的肩膀走了,留下震驚的軍師在原地發愣,劉將軍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啊!如此義薄雲天,難道他真的是關雲長在世,岳鵬舉重生?
多爾袞的南征大軍在撤退的路上和祖大壽血戰了一場,稍微扳回了一局,但是隨著袁崇煥的後續部隊的到來,清軍再也無力進行規模浩大的野戰了,只能徐徐撤退,退到泰安州城下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陷入敵手,於是會合泰安的敗兵,往濟南方向敗走,所幸的是明軍並未死命追擊,只是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走到中途遇到從濟南方面逃出來的旗人報告說濟南已經淪陷,總督知府等一干人等全被殺死了。多爾袞聞言大怒,下令全軍突擊奪了濟南以便抵禦明軍。
來到濟南城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由於敵情不明,多爾袞一邊下令紮營結寨,一邊命人砍伐樹木製造雲梯,準備次日攻城,然後屠城三日為死難的滿人報仇。
濟南百姓再也不會當第二次亡國奴,他們的髮辮已經剃了,即使投降也逃不過一個死字,所以全體人民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和軍隊一起開展了城防準備工作,眾人同仇敵愾,連夜加固城池,百姓們把房子都拆了,大梁當作滾木,磚頭當作擂石,鐵匠鋪子連夜趕工製作各種兵器,繳獲的滿人和綠營的兵器分發給義勇隊,鐵衛集中在南門防守,其他幾個地方也駐守了人馬防備偷襲,效死營充當救火隊和預備隊,哪裡有緊急情況就往哪裡去。
清軍知道城內的明軍很少,也沒有什麼像樣的遠程武器,所以肆無忌憚的把大營紮在城下二里遠的地方,多爾袞身體欠佳,跑到千佛山上面的寺廟暫住,把攻城的指揮權交給了蘇克薩哈。
劉子光趴在城牆垛口上往外看,只見千佛山上人頭攢動,火把如繁星點點,鋸子斧頭伐木之聲不斷,清軍大營裡***通明,數不清的人在加班製造雲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清軍的兵馬甚多,給予城牆上眾人的壓力很大,劉子光更是發愁,豪氣沖天做出的決定也許真的會葬送掉這個小部隊,自己武功高強肯定能安然脫身,可是弟兄們怎麼辦?幾十萬百姓怎麼辦?以前這樣大敵當前的情況也遇到過,可是那時候他不是頭頭,沒有那麼重的心理負擔。
這麼多條人命就掌握在我手裡了,每一個微小的錯誤都可能導致無謂的犧牲,劉子光苦苦思索著,最後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開城,本帥親自下城夜襲。」
眾人嘩然,紛紛苦勸,「大帥你不能去,單人獨騎危險太大。」這是濟南義勇軍的頭頭陸承風在說話。
「將軍乃是全城主帥,怎麼呈匹夫之勇?」這是李巖在質問。
「四弟你太牛了,你比咱們草原上的雄鷹還要勇敢,可是好漢還要三個幫,怎可一人前往?」這是扎木和的意見。
「對,如果一定要去的話,弟兄們跟你一起去。」安東尼和鄧肯一起說。
「好,既然兄弟們由此膽氣,那咱們就亮個相給濟南父老們開開眼,召集一百個志願者,隨我出城踏營。」劉子光做出了定論。
「如果將軍一定要出城襲擊的話,李某有一計獻上。」李巖見劉子光已經決定,只好幫忙完善這個夜襲計劃。
根據軍師的提議,城頭上立即開始擂鼓,幾千人一起喊殺,頓時把城下清軍嚇了一跳,匆忙丟下手上的活計,拿起兵器結陣準備抵禦城內殺出的人馬,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出城。清軍們氣得大罵,然後繼續回去扎他們的雲梯,可是過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城頭上再次響起鼓聲,清軍們又一次結陣迎敵,結果還是什麼也沒等來,週而復始多次以後,清軍士兵們被弄得神經兮兮,疲勞不堪,連千佛山上的睿王爺都沒睡好,惱怒的指責蘇克薩哈,連這麼小兒科的疲兵之計都看不出來嗎?《三國演義》白讀了!
蘇克薩哈也終於明白過來,下令眾軍不必理會城上的鼓噪,只管安心幹活和休息,當然為了防範於未然,他還留了千把人列隊在大營前守著,怕城裡真的殺出一股奇兵來。
怕什麼來什麼,一百個志願者已經挑選好了,四十個人來自效死營,六十個人來自鐵衛各營,全部是黑色披風,刀槍用鍋灰塗黑,臉上也抹了鍋灰,一個個和鄧肯差不多了,黑夜裡看不見面龐,只能在張嘴的時候看見一嘴白牙。
襲擊在後半夜發起,這回沒擂鼓也沒喊殺,悄悄的打開城門後,一百零一人直撲清軍大營而去,那一千多守衛部隊半天等不到人已經懈怠了,一個個下馬坐在地上磕頭打盹的,此刻被一百精騎沖了個七零八落。
一百黑旋風在劉子光的帶領下在清軍大營裡如入無人之境,到處殺人放火,營寨沒有高大的木牆也沒有壕溝,只是簡單的用大車和木柵欄圍起來,裡面支了很多帳篷,簡直就是好不設防,蘇克薩哈的輕敵得到了深刻的教訓,幾萬清軍竟然不是百名騎兵的對手,任由對方在營地裡縱橫了好幾圈才從容回城,只留下一片狼藉,許多帳篷被燒,許多雲梯被毀,幾百士兵被殺,損失雖然不是特別巨大,可是給清軍造成了一些心理陰影:城裡那些傢伙不是好惹的。
劉子光等人回城之後清點人馬,竟然一人不少,一馬不傷,軍民一片歡呼,劉大帥的部下個個都是萬人敵!
折騰了一夜之後,次日清晨,清軍開始攻城,這是一場古典式的攻防戰,比起劉子光經歷的利國之戰和兗州之戰,少了很多技術兵器的參與,裝甲戰車、蒸汽連弩、回回炮、各種攻城車等都沒了蹤跡,只有最原始的雲梯和擂石磙木弓箭刀槍,只有面對面的血腥搏殺。只有勇氣的對抗和力量的比拚。
前有堅城、後有追兵的清軍在督戰隊的催促下,一波又一波的抬著雲梯衝向濟南城,然後被雨點般的擂石磙木砸了下來,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城牆下面就積了一層死屍,但是清軍仗著人多,依舊不計傷亡的往上攻,濟南城防兵力不足的弱點被久經戰陣的蘇克薩哈看出來了,只要派出部隊輪番上陣,就是累也把守軍累死了。
在這樣的連番攻擊下,守城的鐵衛根本得不到休息,箭矢的消耗也很快,把精銳的騎兵用在拼人力的消耗戰上實在是可惜,由於劉子光經驗不足,指揮工作暫時由李巖來負責,他忙得是暈頭轉向,城下的清軍抬著雲梯到處發動佯攻,一會兒跑到東城,一會兒跑到西城,效死營救火隊也跟著李巖的令旗到處竄,這邊剛打下去一波進攻,那邊又上來人了,這點人手守城實在是力不從心,疲於奔命。還在有拿得動兵器的老百姓都登上城頭助戰,他們運送物資和傷員,送水送飯,幫著往下面砸石頭,軍民同心,總算頂住了一上午的進攻。
清點人員發現兩千五百人馬已經損失了六百多人,老百姓也有四百多人犧牲,箭矢也用掉了三成,許多刀槍已經崩出了缺口,好在磚頭瓦塊大木頭管夠,靠近城牆的民房已經拆得七七八八了,現在開始拆祠堂廟宇了,還有人獻策搞了一種生化武器,把大批人糞尿集中起來放進大鍋熬製,加入各種毒藥燒到滾開的程度,潑撒下去只要碰到皮膚就要送命,這玩藝在宋朝的時候就開始使用了,學名叫做蠟汁,致命機理大概是通過燙傷皮膚進行深層感染致死,春天細菌活動又猖獗,這種狠毒的武器用大勺子撒下去比磚頭的威力還大。
這樣打下去撐不了兩天就要全軍覆沒,劉子光急得嘴上冒泡,袁崇煥的大軍怎麼這麼磨蹭,得派人去通知一下,誰去最好呢?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扎木和比較合適,馬術好人也機靈,趕忙寫了一封求援信,用上印信後交給扎木和裝在身上,囑咐他從北門出城,繞一個大圈到南邊去尋找明軍大隊,務必要在城破之前趕來增援,按照目前的形勢估計,最多還能撐一天半。
扎木和帶著十來個騎兵出北門而去,劉子光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城防事務上,戰士們坐在灑滿獻血的城牆上吃著百姓送來的白面饅頭和大鍋菜,兩人合抱的大銅盆裡盛著白水煮肉菜,野菜、蘿蔔、豆腐、狗肉、豬肉雜燴在一鍋裡,鹽巴和八角大茴放得也不少,一股飯菜香味和熬製「蠟汁」的惡臭以及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索性大家餓得狠了,也顧不得那許多,一個個狼吞虎嚥,誰知道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呢。
沒等他們吃完飯,清軍的又一輪進攻開始了,打頭陣的是一種奇怪的武器——毒煙球,這東西本來是防禦性的武器,現在被蘇克薩哈創造性地用在進攻上,一個球狀物體裡面裝的是石灰、砒霜、狼毒、巴豆、硫磺等物品,點著了以後用巨大的彈弓發射到城牆上來,毒煙球接連不斷的發射上來,頓時一股刺鼻刺眼的毒煙籠罩了北城牆,守軍眼睛火辣辣,口鼻無法呼吸,嗆得喘不過來氣,那還顧得守城啊,清軍趁勢攻城,他們個個在臉上蒙了浸過水的布,能夠較少的毒煙影響到,等毒煙被南風吹散,第一波的清軍已經順利地登上了城牆。
第一線的鐵衛已經有不少人因為吸了毒煙而頭昏腦脹,晃晃悠悠的武力抵抗,竟然被清軍一陣衝殺站穩了腳跟,站在敵樓上方指揮的李巖見狀急令預備隊頂上去,安東尼和鄧肯看見令旗揮動,趕忙帶領效死營人馬從左右馬道衝上城牆,面對面的搏殺展開了,這一波登城的清軍的攻城專業戶健銳營,籐牌短刀、敏捷利落,一時間在狹窄的城頭上和效死營打了個平手,劉子光見狀不妙,親自揮刀上陣,一把白虹刀也不知道砍了多少腦袋,直殺得渾身是血,清軍第一梯隊大概有一百多人,他們為後隊的登城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雖然第一批人全部死在城上,可是更多的清軍已經順著雲梯爬了上來……
城牆上擠滿了雙方的士兵,長兵器已經難以施展了,眾人用佩刀面對面的劈著,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腦漿糊自己一頭一臉都不敢去擦,生怕一個不小心也被對方劈了,劉子光處在戰鬥最激烈的地方,他的周圍全是清兵,跟著他的護衛親兵已經死光了,空間狹小,劉子光也很難閃轉騰挪,自以為刀槍不入的他已經身中好幾刀了,紅色戰袍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身上血淋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敵人的血,多少是自己的血。
劉子光一刀揮出,面前三個清軍的脖子被他劃開了一道整齊的口子,鮮血激射而出,白虹寶刀飲了不知道多少熱血,滾燙的感覺已經傳到了刀柄上,城下清軍的鼓點更密集了,更多的雲梯搭了上來,更多的清兵爬了上來,殺不盡的人頭,砍不完的敵人,劉子光第一次感到無助,真是有心殺敵、無力回天!
正在濟南即將城破的時候,一個碩大的物體乘著南風漂浮過來,橢圓形的氣囊下面吊著兩丈長的巨型竹籃,後面還有一個單槳葉片扇動著,是飛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