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門外,秦淮河畔,春風拂面,芳草連天,一群京軍的武將在國公爺的帶領下來給劉子光踐行。臨走前劉子光又和他們喝了幾場酒,大家都喝成莫逆之交了,彭靜蓉也沒閒著,大把的禮物撒出去,京裡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也來了一小群送別,男的一堆,女的一堆,男人們擺起了滿桌子的酒菜,輪番給小兄弟劉將軍敬酒,女人們拉著彭家姐妹的手,執手相看淚眼「姐姐(妹妹)要常來京城看我哦。」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在明輪船的汽笛拉了三遍以後,送別終於在依依不捨的氣氛中結束了,劉子光和兩位小姐帶著大包小包京裡朋友送的禮物登船了。
最近這段時間太后震怒,京城的一批官員被撤職查辦的很多,老百姓也很倒霉,出入城門要接受嚴格檢查,每天進出京城的人馬車貨多如牛毛,根本查不過來,民怨沸騰,怨聲載道,劉子光他們出城是國公爺帶著一幫武將送出來的,哪些把門的官兵和負責搜查的錦衣衛根本不敢盤查。古畫就是這樣被夾帶出去了。
明輪船走秦淮河進入長江,順流而下。一路過盡千帆,歸心似箭。
從南京到揚州這一段水路非常繁忙,長江上的貨船、客船、漁船如同江中的魚群一樣繁多,劉子光總覺得後面那麼多的船隻上有隻眼睛在盯著自己,可是仔細觀察之後又沒發現可疑對象,難道是神經過敏?
中午時分,船停在江邊一處小碼頭,大家正在船艙裡用飯,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巨響,出來一看,原來是旁邊一艘漁船從中間斷開了,白茬茬的斷口顯示船是撞上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這一段水路沒有暗礁啊,而且這些水上人家對航道清楚的很,怎麼能把船給撞斷了呢。
落水的漁民象見了鬼一般的驚恐,拚死的向岸邊游去,一邊游一邊發出淒慘的叫聲「水怪現身了~~~快逃啊。」周圍正在生活火飯的船隻急忙拔錨起帆,倉皇的逃離,不一會兒所有的船隻逃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鐵廠的這艘明輪船停在碼頭邊。遠處航道上路過的船隻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事情,依舊照常行駛。
船長也摸不著頭腦,在南京停了幾天這裡就出水怪了,真是新鮮事。碼頭上的人也一哄而散,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腿腳不便利沒跑掉的小老頭打聽,老頭說,最近江裡不太平,水底來了一條黑龍,經常翻江倒海,上次京城馬六爺的幾艘漁船就被撞沉撞傷了。而且這黑龍見首不見尾,沒人看清楚過他的面目。
劉子光拿出千里鏡觀察著出事的水面,下面好像有一團黑影靜止不動,難道是「尼斯湖水怪」那樣的史前生物?他一下子來了興趣,讓船長準備一套水靠,放下小艇,要親自看看這水怪的面目。
很快東西就備齊了,劉子光穿上緊身的鯊魚皮水靠,帶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孤身一人潛入水下,定睛一看,首先否定了黑龍和水怪,那肯定不是什麼生物體而是人造船艇。
一艘黑色的潛水艇沉在江底,外形彷彿一隻卡通龍,前頭還很形象地畫著龍頭和獠牙,身上還繪著龍鱗,這條龍顯然比較胖,身子接近圓柱體,艇身的鐵皮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背上還有個半人高的指揮塔,塔上有進氣口和潛望鏡,敲敲艇殼,是金屬板鉚接的,上面還塗了一層防水的油漆。後面龍屁股上是一個螺旋槳,純銅打造,做工和造型比朱由校作的要精美、科學很多。螺旋槳被漁網死死纏住,看來是剛才突然遭遇漁船,顯示纏上了漁網,然後失控撞上漁船,潛艇的蓄水倉受傷,動力也喪失了,現在坐沉在江底。
大明的水師什麼時候裝備了這麼先進的玩藝?不會的,小皇帝連螺旋槳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有潛水艇,看來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旅宋國的!
不管是誰家的船,遇到海難總是要搭救的,劉子光抽出利刃,割斷了漁網,轉身剛要離開,愕然發現一個穿著黑色橡膠潛水服的人正端著一把怪模怪樣的槍對準自己,那人臉上帶著玻璃面罩,嘴裡含著一支管子,管子接到背上的氣囊裡,鼻孔裡不時冒出一串氣泡。手裡的槍不知道是用什麼作動力的,感覺像一個能射擊的魚叉。
水下不能說話,劉子光指了指手中的短刀,再指指割斷的漁網,潛水員會意,收起了魚叉槍,向上浮去,劉子光這一口氣憋得也很久,也跟著浮出了水面。
兩人在江面上一露頭,那人便掀開面罩,一張蒼白的英俊面龐顯現出來,雙手抱拳行禮:「是劉將軍吧?在下是大宋海軍少校趙靖。」
先爬上小船,再順懸梯登上明輪船,兩人在甲板上脫下水淋淋的潛水服,那人的黑色橡膠潛水服顯然要比劉子光的魚皮水靠要輕便柔軟,腳上的鴨掌狀腳蹼也很奇特,水手們都很好奇,聚攏過來看熱鬧。
劉子光趕忙把水手們趕開,把趙靖請進了船艙,趙靖潛水服下面穿的是藏青色海軍服和金色蟠龍的肩章,但仍不脫中國傳統服飾,衣服下擺繡著海水江崖的圖案。
「趙少校是吧,光天化日的在江裡裝什麼龍王啊,沉底了不是?說吧,跟蹤我有什麼目的?」劉子光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覺得後面有眼睛盯著了,原來是潛水艇的潛望鏡。
「這不是剛想上浮給將軍見禮的麼?哪知那漁船突然開過來,躲閃不及啊,慚愧,混江龍號的操控性能還需要改進。」趙靖有點不好意思,一艘漁船就讓他的潛艇掛掉,傳出去真有點丟人。「艇裡還有鄙國的使節大人,以及一干艇員,還請劉將軍出手搭救!」
「怎麼搭救?你怎麼出來的他們怎麼出來不就行了嗎?」劉子光奇道。原來使團在這兒和我談買畫的事情啊,連潛水艇都動用了,看來費了不少心思。
「這個…在下出來是檢查損傷情況的,蓄水倉破了個洞,無法排出壓艙水自己上浮了,螺旋槳被漁網纏了,導致電機燒壞,整個艇現在如同一條死魚,使節大人一定震怒了,讓他從江底狼狽的浮上來,一定記恨在下,那我在海軍的日子可就難過了,還有,船長棄船而走的,在大宋海軍是斬立決….」趙少校哭喪著臉說。
「那好,我怎麼幫你」不把這幫人從水底下弄出來,交易就不能正常進行啊。所以這個忙必須幫。
如此這般……趙靖到底是技術軍官,馬上說了一套方案出來。
根據趙靖的方案,劉子光讓船長把明輪船橫在航道上,攔住了兩艘運糧船,這是一種制式平地槽船,船底七長二尺,船寬一丈一尺五寸,能裝三千石糧食,現在正裝滿了貨物運往北方,滿載的船舷貼著水面。
纜繩是用刨開劈細的青竹做成,竹片放到鍋裡煮熟以後扭絞而成,能承受萬斤之力。潛艇裡爬出幾個潛水員,把纜繩繫在艇身專門的掛鉤上,另一頭牢牢拴在漕船的桅桿上,繩子繃得很緊。
這個方案的原理是利用船隻的浮力把潛艇拉上來,常規打撈沉船的辦法是先找幾艘滿載壓艙物(最好是石頭)的船,固定住沉船以後拋掉壓艙物,利用浮力把沉船拉起來。
時間緊迫哪裡去找什麼壓艙物,再等一會恐怕就有人要憋死了。只有把槽船裡面的糧食當作壓艙物直接拋掉最節約時間,劉子光一個眼色過去,隨衛們鋼刀出鞘,威脅著船工們把一袋袋糧食丟到了江裡,船身逐漸浮起,繃緊的纜繩慢慢把沉底的潛水艇拉了上來,可是上浮的距離有限,並不能把潛艇完全拉出水面。潛艇裡面也把沉重的東西通過水密門扔了出來,以便減輕自身重量。可還是懸在江中上不來。
關鍵時刻,艾迪生獻了一計,再找一根長長的纜繩,一頭明輪船蒸汽驅動的輪軸上,一頭接在漕船拉著潛艇的纜繩上,中間加上幾個省力的滑輪,他的家當裡這樣的零件不少,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明輪船開足馬力向前行駛,煙囪裡冒出濃黑的煙,水手甩開大掀拚命鏟碳燒爐子,船吃力的向前移動,纜繩通過若干滑輪的力量變動,漸漸把潛水艇從江里拉了出來,碩大的龍頭衝出水面,把水手們嚇了一跳,定神一看才知道是條奇怪的龍舟。
第一個從指揮塔出來的正是那位容貌清秀、好似女人的旅宋使節團副史,此人一身素白打扮,端的是風姿俊逸,遙望著劉子光行了一禮:「將軍別來無恙否,文雋這廂有禮了。」
劉子光眼睛瞪得雞蛋那麼大,這人到底是男是女啊,穿男裝女裝都一個德行,相貌那麼清秀不說,名字也有點女性色彩?
潛艇排掉了蓄水倉裡面的水,電機壞掉只能拖在明輪船後面走,為了掩飾,上面蓋了一層漁網,弄了些水草。那兩個叫苦不迭的漕船船主拿到了劉子光給的足夠買更多糧食的銀票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明輪船的船長室暫時充當談判場所,一個效死營隨衛和一個旅宋國海軍士兵站在門口把守,房間裡,劉子光、彭靜蓉是一方,文雋、趙靖坐在桌子的另一側,開始了談判。
「我乃大宋國世襲忠國公上院參政御林軍中校殿前班值都檢點鴻臚寺少卿駐明使節團副史文雋,奉欽命來請先皇遺物。」
「我乃大宋太平群王世子海軍少校混江龍號艇長趙靖。」這位的名頭沒有文雋那麼長,氣勢上也輸了一籌,看來群王世子沒有忠國公混得好啊。
劉子光一頭霧水,沒聽明白這一長串名頭的意思,彭靜蓉小聲地解釋道:「漂亮的小白臉來頭極大,是旅宋的世襲公爵,還是上議院的參政員,在皇帝親軍裡還有官銜,另外還是主管外務的部門的二號人物,可謂文武雙全。不太漂亮的小白臉是群王世子這個你能聽明白吧,這兩人是上下級關係可別弄混了。」
劉子光點點頭,拉足架勢說:「我乃……劉子光,畫在我手上。」他的鐵廠副將、賬房總理的頭銜實在拿不出手,護國討逆大將軍的名號還沒兌現,所以只好省掉了冗長地介紹,直接說名字,反正他的詳細資料都是公開的。後面還來了句廢話「畫在我手上」,好像綁匪的台詞「人質在我手上」一樣。
文雋微笑,白淨的臉頰上露出兩個酒渦,「這個我知道,那兩幅分頁我已經鑒定過了,是我朝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的親筆。你開價吧,我全權代表朝廷可以立刻答覆你的要求。」
「那我可就說了,」劉子光摸出一張小紙條,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陰險的看了文雋一眼,,就要獅子大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