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府的騎兵們順著大路衝了過來,一個個趾高氣揚,意氣風發,剛才南門被叛軍從內部攻陷了,放下吊橋,打開城門,這些騎兵毫髮不傷的衝進了城,發現已經沒有多少需要他們做的了。
黃振很開心,他買的官職已經批復了,「五品龍禁尉」,絕對拉風的名字。現在已經是軍官了,雖然還沒有實缺,但也可以名正言順的穿上盔甲跟著守備湊個熱鬧,跑到鐵廠來報一箭之仇。想到馬上就可以把那個刁蠻的小姐擄回家,他樂的不住偷笑。
高守備也很開心,不費一兵一卒就殺進了鐵廠,真是大功一件,剛才在南門口,看見一個死戰守城的漢子,人都死了還挺立不倒,看面目和曾經鞭打羞辱過自己的禁軍牛參將很像,所以他讓人去把屍體的頭顱割下掛在馬前,感覺是掛了真的牛參將的腦袋一般的興奮。
徐州府守備的騎兵胯下的戰馬都是川馬,滇馬,身形不大,騎兵們的武器也很一般,白蠟桿的紅纓槍,長柄馬刀。但是畢竟是上千名生力軍,大隊騎兵浩浩蕩蕩的開過來。
叛軍們讓開的道路正好被騎兵們擋住,彭靜蓉一幫人被擋住了去路,處在四面包圍當中,看到曾經囂張一時的二小姐此刻狼狽地幹著劫匪的勾當,黃振啞然失笑,扯著公鴨嗓子喊道:「小娘子,你還是沒能逃過本公子…不對,是本將軍的五指山啊,來人呀,給我拿下他們。」他當然不會顧及什麼人質不人質的。
「不可!」沒等二小姐發飆,跟在後面的於化龍就喊上了「高守備,賊人劫持了犬子,萬萬不可動手啊。」
高守備在馬上稍微欠了欠身傲然道:「於大人,卑職甲冑在身,恕不能全禮了,於大人現在也是受朝廷詔安的一方大員了,怎能因公廢私,放跑勾結清國的叛賊呢。」
根據於化龍和九千歲的密約,由他在大年初一發難,奪取廠主的位子,朝廷派兵協助,事成之後,九千歲答應給他一個工部侍郎的官銜,母親妻子都封誥命,兒子也馬上有個員外郎的虛銜,雖然都是虛銜,但是繡著錦雞的緋色官服可是正兒八經的真傢伙,朝廷正式任命的管理鐵廠的二品大員,令世代都是白丁的於化龍鋌而走險了。
所以高守備現在口稱卑職,顯得很恭敬,其實他另有密令,見機行事,剷除鐵廠所有勢力,以後由九千歲派員管理,這麼大一塊肥肉,朝廷早眼紅了,只是礙於鐵廠的位置處在前線,而且自身武力強大,才遲遲沒有下手。
於化龍作亂,裹挾了許多不明真相的鐵衛士兵,忠於大小姐的中下級軍官已經被他趁過年放假派人秘密從家裡抓捕了,所以叛變進行的比較順利。現在看見官兵們非要抓二小姐,置兒子於險地,於化龍有點著火,擺出二品大員的架子命令高守備:「高守備,先命令你的人撤開,本官自有安排。」
高守備正愁找不到借口發難,聞言臉色一變道:「本將是徐州府守備,不是你工部的小吏,左右,給我拿下這幫賊人。」
於化龍也翻了臉:「我看誰敢動手!」
叛軍的車弩被迅速推了過來,瞄準官兵們,彈架上一長排鋒利的三稜箭頭刺激著官兵們的眼睛,這玩意發射起來可是騎兵的剋星,威力大,速度快,連人帶馬穿個透心涼啊,何況現在雙方靠的那麼近,騎兵根本沒有用來衝鋒的緩衝地帶。
雙方在僵持,兵器都舉起來了,氣氛在逐漸凝固.
彭靜蓉欲哭無淚,大冷的天冷汗還是出現在鼻尖,情況比剛才更加複雜危險,前後左右全部是兵器相加,手中一個人質還只對一股敵人有效,唯一能打的宋青峰就算再厲害,也抵擋不了千軍萬馬啊,完了,絕對不能被俘虜!她左手緊握鑲金白玉柄的長匕首,右手端著轉輪簧力槍,打定了主意,如果對方一發動衝鋒就自刎而死,絕對不能被人活捉了侮辱。
劉子光穿著鐵衛的盔甲混在人群中,趁著混亂逐漸擠到叛軍們靠前的位置。
他手上是一把尋常的狹鋒雁翎佩刀,只有不到一米長,剛才砍了幾個穿盔甲的傢伙就捲了刃,實在不趁手,看見於化龍的一個貼身衛士們拿著長柄厚背直刃斬馬刀站在左近,伸手過去拍了拍那人肩膀說:「借你的刀用用。」
貼身衛士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手中一空,一個身影從身邊掠過。然後耳邊傳來一陣慘叫,他的斬馬刀在一個叛軍服色的人手中風車一樣的舞動,在己方隊伍裡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劉子光現在掌握了訣竅,他不去砍敵人的盔甲,利用迅猛的速度和精確的動作,專門砍人的脖子,叛軍們甚至來不及看清楚對手的招數,視線就變得很高,然後又落到地上,只能看見積雪了。無數個無頭的腔子向天空噴著熱血,無數帶著頭盔的腦袋在地上叮叮咚咚的滾著。
劉子光殺出一條血肉走廊,對著彭靜蓉一幫人大喊:「往北門走,出城!」彭靜蓉他們看見一個鐵面武士凶悍無比的幫他們在背後殺出一條血路,情急之下也只能按照他說的往北退走。
車弩本來正對著官兵,現在自己陣列裡出現敵人,慌忙中調轉弩頭,卻又怕誤傷了自己人不敢亂放,官兵們看見如此駭人的一幕,也嚇得腳發軟,高守備到底是武將出身,有些膽色,看見對方雖然勇悍,但只有一人,仗著自己騎兵人多,下令追擊,騎兵們不敢抗命,一磕馬刺,沿著血肉之路追了過去。
叛軍們怕傷了於曉龍,不敢圍堵,任劉子光殺開血路,引著彭靜蓉一行北去了,官兵們率先尾隨追擊,然後叛軍們也推起車弩,跟在後面,大隊人馬沿著城中大道,追逐著小小的隊伍。
劉子光揮著斬馬刀斷後,有幾個官軍騎兵稍微靠前一點,都被他連人帶馬斬成兩段,嚇得他們只敢尾隨不敢強攻,有帶著弓箭的官兵,在馬上彎弓射箭,可是他們騎射功夫太差,稍微有點威脅性的箭還被對方格擋住了,反而被小隊伍後面斷後的彭靜蓉用轉輪簧力槍射翻了六個人,拉簧上弦需要極大的力氣,彭靜蓉把槍丟給一個內衛讓他上彈,然後接過妹妹丟過來的轉輪槍繼續射擊。
劉子光用身子掩護彭靜蓉,兩人並肩作戰,雖然不知道這個鐵面武士是誰,但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蕩漾在彭靜蓉心頭,準確凌厲的刀法,穩健的步伐,面罩下略帶憂鬱的眼神,讓女孩覺得如果能依偎他懷裡,再大的風雨都不用懼怕。
宋青峰在前頭開路,北門,太好了,我正想把大家往北門帶呢,那個鐵面人功夫路數很奇怪,毫無花架子,就是快,看來鐵廠隱藏的高手真多。
去往北門的道路很通暢,大隊人馬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跟著一小隊殘兵,漸漸的來到了城牆附近,城門依然大開,整個北門的防禦形同虛設。
劉子光猛然躍起,把幾個騎兵劈下馬來,把官兵們嚇得急忙猛拉韁繩,不敢靠近,劉子光落地的時候已經把馬韁繩拿在了手裡,彭靜蓉非常配合的接住韁繩把馬拉過去,劉子光對他說:「大小姐,帶上你妹妹往北逃吧,我在這裡守住城門。」
這聲音很熟悉,是他?不可能!他的武藝雖然好,但是絕對好不到這個地步,但是感覺,身形,眼神,聲音都是那麼的相似,彭靜蓉顫聲問:「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劉子光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剛想掀開面罩回答,對面的高守備已經急了,讓他們搶了馬,出了城,那還追個屁啊!躲在後面下了嚴令,馬上在城門口圍堵住他們,誰敢怯戰,軍法從事,官兵們眼看再不能拖延,只好分開兩翼吶喊著衝過來。
情急之下,劉子光來不及掀開面罩說明身份了,一把攬住彭靜蓉的細腰,把她架到馬上,順手在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戰馬吃疼,帶著彭靜蓉朝北門外奔去,有那眼力架好的內衛,已經搶過來接過其它的韁繩,慌手忙腳的扶二小姐上馬逃命,二小姐深深的望了神秘的鐵面武士一眼,在內衛的簇擁下奪門而去。
官兵們蜂擁而上,劉子光邊打邊退,退到城門就不再後退,城門比街道狹窄多了,憑他的敏捷程度,完全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力劈幾個騎兵之後,劉子光在揮刀在青石地板上畫了一條線,厲聲喝道:「過此線者死!」
官兵們驚慌的退後的幾步,但是被後面蜂擁上來的人推了過來,劉子光揮刀狂劈,斬馬刀很快就被熱血燙的發軟,刀刃也卷口了,那塊劃著線的青石板上,迅速堆砌起屍體,血流滿地,滑膩的石板地使蜂擁過來的騎兵還沒靠近劉子光就摔得人仰馬翻,一時間,北門口人喊馬嘶,摻雜著傷員的哀號,軍官的怒喝,還有兵器入肉的沉悶聲音。屍體越壘越高,甚至戰馬都不能越過了。
高守備氣的差點從馬上蹦下來,一千騎兵,居然被一個人堵住衝不出去,傳出去徐州府官兵的顏面就蕩然無存了,「派人上城牆,爬出去追。」虧他想的出來。
於化龍也帶隊過來了,兩下畢竟是友軍,暫時還不能翻臉,他一磕馬腹,來到高守備近前,建議道:「高守備讓你的人退下,換我的車弩上。」高守備正在犯愁,折損了這麼多寶貴的騎兵,聞言大喜:「於侍郎,那就有勞了,旗牌官快快鳴金。」
騎兵們聽到鳴金,潮水般退下去,十架車弩,全換上了三稜箭頭的殺傷箭,圍成半圓形,瞄準著城門內的劉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