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唯我無極,踏破虛空第二十三回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中)
黃昏時份,風雪漸弱,天上下起了濛濛細雨,整個長安城都彷彿籠罩在這濛濛煙雨下。
「……帝王谷主丁九重,赤手教主周老歎,魅惑宗金環真,倒行逆施尤鳥倦。」
一張淡藍色的紙箋在原隨雲指間飄落,在落地的瞬息,憑空升騰起一絲火焰,這絲火焰如周天星河下的一點繁星,除了焰色幾近透明,毫無實質外,沒有半點出奇之處,但卻是在眨眼間,將紙箋焚燒成了灰燼,化作了空氣內的塵埃。
紙箋上的四個名字,經由慕容憐卿之口,已經傳達到了亭軒內原隨雲與宋缺的耳內。
對於江湖武林新生代的高手而言,這四個名字實在是沒有多大的份量,但在老一輩高手心裡,卻無異於是驚雷霹靂,就算是睡夢中也足以驚出一聲冷汗的人物,在二十年前,這四個人的凶名實在太盛了。
當年的邪王,陰後雖然在武功上比這四人強勝幾分,但畢竟是自重身份,他們的對手,只會是與自己實力相當,地位尊崇的宗師級人物,譬如寧道奇,四大聖僧,宋缺等人,夜帝昔年縱橫天下,手下染血無數,然而死在手中的卻無一不是高手,若是不出手時,看起來也是溫文爾雅,一位柔弱清秀的少年。
這四人卻全然沒有半點高手風範,一切全憑喜惡,在他們眼裡,江湖好手與老弱婦孺,稚子幼童實在沒有絲毫區別。若是招惹了自己,或是看著不順眼,說殺了就殺了,絕沒有半點猶豫。
當慕容憐卿來到亭軒內,這位姿容靈秀。曾將江淮一代霸主杜伏威也迫入絕境的絕代雨師所吸引過來的,僅僅是宋缺輕描淡寫地一眼。
緊接著。慕容憐卿說出的這四個凶名鼎盛的老魔頭重現江湖,並且尾隨石青璇而去的消息。宋缺那恍如溫玉的臉容上依然沒有半點變化,古井無波,如同千萬年曆盡風霜雨雪地磐石,古樸凝重,但卻是如山嶽凝重。如淵晦澀。
只是,等這張淡藍紙箋陡然在一絲火焰下化作虛無時。宋缺眼中登時煥發出驚人的光彩,毫不掩飾地凝視著原隨云:「先天五行神通,果然妙絕天下。」
「宋閥主埋首磨刀堂數十年,如今首出手,就斬殺了席應,當是已盡得刀道無上真意,實在是可喜可賀。」
原隨雲捻起一枚黑子,在棋盤上輕然落子,臉上尤是笑容未減,對於先天五行神通卻是隻字不提。
宋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去。慕容憐卿看得暗自心驚。除了帝尊外,她從來沒想過世上還有人竟能練成如此可怕地神功。
如果說。方纔的宋缺眼中神采飛揚,恍若流星,綻放出的光芒璀璨奪目的話,那麼,現在的宋缺一雙眼眸卻是幽暗深邃,但卻不是深淵一樣地死寂,而是恆星一般永恆綿長,可以想見在他一雙玉石一般的眸子中蘊含著驚心動魄地力量。
慕容憐卿不得不承認,這位名垂天下數十年的武道大宗師的確是名不虛傳,就算是與原隨雲抗衡,也絕不會在氣勢上落入下風。
宋缺搖了搖頭,淡淡道:「席應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席應縱橫天下,橫行無忌,號稱「天君」,更是在邪道八高手中排名第四,僅在邪王石之軒,陰後祝玉妍,魔師趙德言之下,但宋缺淡淡說來,卻不帶半點感情波動,沒有重視,也沒有加諸一絲一毫的輕蔑語氣,如同是過路人一般。
慕容憐卿微微一笑,眼前這亭軒雖小,但實已是匯聚了兩百年來江湖中武道成就最高的集大成者,在他們眼裡,席應自然也算不得什麼。
宋缺凝視著原隨雲,見他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續道:「你不去?」
原隨雲搖了搖頭,微笑道:「不急,待這局下完了也不遲。」他頓了頓,繼續道:「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石青璇,她遠比任何人想像中要厲害得多。」
宋缺臉上終有了笑意,寬袍下一隻手在棋盤上安然落子,正襟危坐,他的姿態永遠都是一絲不苟,沒有半點的破綻,「身為石之軒,碧秀心之女,我永遠不會小瞧了她。」
原隨雲與宋缺對弈,恍如高手對決,電光火石,彷彿是在這方棋盤上展開了一場曠世大戰,沒有半點的間隔,一手落下,另一人馬上落子,綿綿不絕。
對於這兩位武學上地大宗師而言,在他們達成了協議地時候,就已經注定了真正交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只有在棋盤上來對決勝負,在落子時,就算是延長了瞬息地間隔,也算輸了,因為在真正交手時,對於武功達到了他們這種超凡入聖境界的人而言,電光火石之間,已足以決定勝負。
原隨雲都不急,慕容憐卿當然更不會著急。她所要做的,只不過是傳達信息罷了,其他的一切,對於她慕容憐卿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
若是石青璇被尤鳥倦,丁九重等人擒住,或是格殺了,也許她還會升起一絲暗暗快意。
對於石青璇,她的敵意從來沒有隱藏,只因為她深知,在原隨雲面前,任何負面情緒的刻意隱藏都是愚蠢的。
這個道理,雷魔懂,慕容憐卿豈能不知?
她可是深知,早在十年前,那時眼前這位猶在少年,初出江湖,雖然武功已然是出神入化,但卻仍非踏足宗師境界,然而就是那時,放眼天下,已再無一人能在他面前掩藏任何敵意。
風雨雷電,風居首位,慕容憐卿自視深高,除了原隨雲外,誰都不服,豈能甘居在石青璇之下,而且最令她感到氣惱的是,石青璇憑什麼居於「風後」之位,武中帝后,這豈不是說石青璇在某種程度上與原夜帝處於同一高度。
慕容憐卿豈能甘心!
她也有些許疑惑。
「風雨雷電,武中四聖,夜帝月後,稱尊江湖。」
這,月後是誰?
她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
啪!
一局棋終於落幕!
宋缺飄然而去!
他怕自己若是再待上一時半分,會忍不住拔刀,與原隨雲分出強弱,在現今天下大勢下,這絕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
宋缺急於去找人一試刀鋒,現今的長安,匯聚了來自整個天下的英雄豪傑,無數強者盡在此處,新一代高手,老一輩隱匿高手,積年老魔都如雨後春筍般紛紛湧現出來,然而要想找出一個能接下宋缺三招兩式的,卻實在是太難了。
放眼天下,只有一人能與爭鋒,然而這唯一的一人卻不能放手一搏,這實在是十分遺憾的事。
棋盤間,黑白相間,星河縱橫,繁星點點。
這一局自然又是不分勝負。
「帝尊……。」慕容憐卿微微搖頭,正要說話,只聽棋盤間輕微一響,一響之下,她的眼睛驀然閃現出一絲光芒。
喀嚓!
這一聲細微的響動,如同是信號般,棋盤間瞬時像是刮起了狂風驟雨,驚雷閃電在其中交擊,黑白兩道雷電互擊下,如同兩條騰龍般升騰而起,驀然咆哮一聲,瞬間消失。
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就如同是處於兩方陣營的星辰在相撞中化作了塵埃,成為了最為純粹的齏粉……
原隨雲,宋缺兩人雖不是刀劍輝映,天地交鋒,然而在兩位武道大宗師眼裡,這一局棋卻無異於真實的較量,整個星羅密佈的棋盤化作了修羅沙場,勁氣透過指間,早就融入了棋子裡。
原隨雲綿綿不盡的明玉勁力,玄奧晦澀的先天五行之力,宋缺無堅不摧的刀氣,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裡互相爭持。
在兩人相互爭持時,各自催動勁力,兩方之間保持著一種奇異的平衡,這種平衡誰也難以率先打破,黑白棋子這才能維持形體沒有崩潰,或者話,以宋缺刀氣之利,原隨雲融合了先天五行與明玉妙訣於一爐的真力,莫說這青石打磨成的棋子,就算是上好的精鐵也要粉碎開來。
等宋缺離去時,棋盤上的平衡立時被打破,無堅不摧的勁力肆無忌憚的宣洩出來,登時將棋盤上所有棋子化作了齏粉,之所以棋盤沒有一絲損傷,不是因為不能破壞,只不過無論是宋缺,還是原隨雲,對於勁力的把握都達到了妙若毫巔,超凡入聖的層次,就算是在爭鬥中,也絕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真力,自然不會損害到棋盤。
忽然,一陣清風吹進了亭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