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觸目驚心
「洪總理有沒有透露一下,打算把我往哪個部門安插?」陳明洛問了一句。
他盤算的很清楚,自己想要副廳的話,留在西嶺省的可能性很小,畢竟西嶺省的副廳級實職幹部實在是不很多,就像是省物價局,也不過才是一個副廳級的構架,大局長才是副廳級。
他要是留在西嶺省的話,沒有多少位子可以選擇,而這麼年輕的一個副廳級放在省裡面,那是很扎眼的,走到哪裡都會覺得非常彆扭,就像是晚舉了一個一千瓦的大燈在野地裡面行走一樣,是個人就能看到。
這樣的話,完全不符合陳明洛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太年輕了,過早地成為公眾所關注的焦點不是什麼好事兒,再過十年的話,還差不多。
所以想來想去,洪總理也不可能不考慮到這個實際情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直接把自己調到國家部委裡面量材任用。
假如到了京城的話,二十出頭的副廳級幹部雖然同樣是比較扎眼,但是在部長到處走,廳長遍地有,處長不如狗的大環境當中,這個副廳級也就算不得什麼耀眼的人物了。
「你覺得自己適合去哪個部門?」桑明達笑著問道。
「那我怎麼能知道呢,肯定是服從組織分配了,這點我還是懂的,好歹我也是黨員啊」陳明洛立刻很嚴肅地表示道。
「哈哈——」桑明達笑道,「你知道就好。不過,讓你去婦聯的話,感覺怎麼樣?」
「婦聯?那是人呆的地方麼?」陳明洛頓時震怒,不過想了想又覺得這話不妥,便補充道,「那是男人呆的地方麼?」
「怎麼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呢?」桑明達不悅道,「紅色娘子軍裡面還有個黨代表呢。」
「我的意思是說,我對婦女工作可是一點兒經驗也沒有,實在是不適合做這個——」陳明洛解釋道。
「未必?」桑明達反駁道,「我看你很受女孩子歡迎嘛,婦女工作裡,最難做的就是這些女孩子們的工作,這個你都能游刃有餘,還有搞不定的嗎?」
「要是真讓我去搞婦聯工作的話,我寧肯去當兵,怎麼也得給我掛個大校軍銜兒?」陳明洛堅決反對道。
「美得你,想要當大校,那可是得經過軍委一號首長批准的,你以為想當就能當啊?」桑明達笑道。
軍銜與軍隊職務有一定的對應關係,與地方行政級別並無直接對應關係,而軍隊職務與地方行政級別才有對應關係。
就像是軍委委員享受國家領導人待遇,實際是不低於國務委員,其實,這從軍委與國務院是平行並列對全國人大負責就可看出,而且軍委委員的工資也是對照國務委員並高20%。
大軍區級、四總部、軍委委員級大體可以對應地方國務委員級別,軍委副主席對應副總理。但是,由於軍隊的等級為15級,地方為10等13級,所以大軍區級、四總部、軍委級對應地方級別是略微顯得有些不完全對等。
當然了,如果是轉業安置的話,通常軍隊幹部是要降兩級安置的。
假如陳明洛能夠實職副廳的話,那可是要比一個普通的大校有權勢多了,畢竟這年頭少將和大校雖然只差一個級別,實權面確實判若雲泥的,很多唱歌的都掛大校軍銜兒了,足以證明這個級別實在是不足掛齒。
陳明洛跟桑明達提什麼從軍的事情,其實就是胡攪蠻纏而已,因為剛剛桑明達提到的讓自己去婦聯的那種可能性實在是讓陳明洛給嚇了一大跳。
自己要是去了那種地方,估計幾年之內都翻不過身來?
至於說自己的去處,陳明洛大致考慮了一下,估計是去團中央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畢竟自己擔任過西嶺大學校團委記,同時還在這個位置做出了很醒目的成績,如果說是推薦去的話,團中央接納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對於這個可能性,陳明洛倒是不排斥的,雖然說團中央的職務相對來說要務虛一些,卻也不是完全不能做出成績來的,畢竟機會把握得好的話,得到下一屆領導人提拔的機會也大一些,畢竟團中央是他的地盤兒。
陳明洛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心裡面也是亂糟糟的,倒是桑明達看了他電傳過去的資料,又有了些問題,打過電話來跟他交流,顯然是很認真辦事兒的領導幹部。
這也難怪了,以前坐省委記的時候,主要是把握西嶺省的大局就行,具體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但是現在當了副總理,很多事情就需要自己嚴格把關了,不得不勤勉慎重,從自身做起。
洪總理對於桑明達寄予厚望,特意提議他去國務院協助自己開展工作,也算得是獨具慧眼,相當有識人之明的。
桑明達雖然談不感恩圖報,至少也要做到最好,不至於讓洪總理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我看了你傳過來的一些資料,對於基層操作手法介紹得非常詳細——」桑明達對陳明洛說道,「這些情況是否存在很普遍的嗎?」
「當然,不但存在,而且非常普遍。」陳明洛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在陳明洛給桑明達的資料當中,介紹了大量的改制工作中存在的紕漏,以及國企幹部們勾結地方政府官員們私分國有資產的伎倆,難怪桑明達看了會如此迫不及待地打回來電話了,實在是這些資料給了他相當大的觸動。
陳明洛詳細介紹了在企業改制中逃避債務的空殼術等手法,表示一些破產企業中的國有資產流失已經到了十分驚人的地步,地方政府領導為了減輕改制壓力,強制命令評估機構將企業現有資產高值低估,使之達到資不抵債的地步,然後再宣告破產沖銷銀行、稅務等部門的巨額債務,再實行出售拍賣。
還有就是搞連帶組合式破產,把同一行業小說〕就來O或者不同行業的若干企業合併為總公司,待原企業有效資產劃轉到總公司,而債務繼續留在原企業,然後對原企業實施破產。或者利用分立重組方式破產,在原企業基礎,分成若干小企業,將原企業有效資產劃轉到新企業,把債務留在原企業,使原企業變成資不抵債的空殼企業,再將其宣告破產。
「空殼術是最常見的手法,操作起來也比較容易,可以說是人人都會。」陳明洛對桑明達說道,「當然要預防起來也簡單,只是地方政府不好對付,畢竟利益攸關,簡單的政令是無法讓他們那麼老實的,如果不是抓到了把柄,中央也無可奈何。」
至於說惡意逃債,先註銷後破產的情況也是很多的。
有一些地方政府的國營企業為了逃避國家債務,採取極不正當的做法,工商先註銷,然後申請破產,形成由地方政府規劃、地方法院裁定、金融資產管理和銀行出債權,國家出利益,造成國有資產的大量流失。
如某市的水泥實業總公司,是擁有數億資產的中型企業,其中一個水泥分廠是由國家貸款兩億多,九十年代初投產的回轉窯生產線,前年由市經委一副主任兼任黨委記後,沒有通過清算、公告,更沒有通知債權人,僅僅根據市政府某部門意見就在工商局將企業註銷了,非法經營近兩年後才在當地媒體了整體出讓公告,然後成立破產清算組。
破產中沒有充分尊重企業職工意見的情況下,也沒有經過公開拍賣,當時參加競買的有五家,頭認為只有一家有資格,將評估後還有兩億多的國有資產以四千萬賣掉,直到現在職工社保醫保等遺留問題因資金短缺不能到位。
其中觸目驚心的是,據反映,收購企業股東十一股中,有六股是內部股,大部分領導都入了股,國有資產流失現象十分突出,其中價值兩百多萬的七層辦公樓僅以五萬元元出售,價值一百六十萬的配件倉庫只以二十萬賣掉,更嚴重的是還有價值一百多萬的倉庫物資也被故意「遺忘了」,沒有評估。其他原材料、半成品、產品等方面都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內中隱情自然不問可知。
有的地方則無視國家有關規定,無償「量化」或「瓜分」國有資產,把部分國有資產無償化為集體股、個人股,或者將國有資產大幅度地優惠轉讓給職工,一些地區優惠比例達到50%以。
或者是故意壓低國有資產淨資產進行股份制改造,使國有資產以低價入股,以極低的價格買下國有企業。
「在實施管理層持股過程中非法謀利的現象也很嚴重,儘管股份制是一種先進的管理模式,但在相關法規沒有健全之前,管理層次的收購增加了國有資產流失的機會,如有的企業故意壓低已改造的國有控股企業的淨產值,在管理層次買了企業股票後再調高淨資產來套現或變相控股。」陳明洛對於這些事情還是比較瞭解的,「還有的企業管理者為了解決持股金籌集的難題,通過關係以特殊辦法獲得股份,比如向政府或企業借款購股,將管理要素折算成獎勵股份,以企業資產或股份作抵押向銀行貸款購買股份等等。這樣,一批國營企業經營者在一夜之間擁有數十萬、百萬或千萬元股份,形成一個特殊的暴富社會群體,而國有資產就在這些合法或不合法中迅速流失。」
桑明達聽陳明洛在這裡給他講著這些內幕,就覺得這裡面的門道兒實在是太多了,有很多問題明明是應該能發現的,但是偏偏就沒有人提到過,很顯然,瓜分國有資產已經成為企業改制中大家都垂涎欲滴的一塊兒大蛋糕了,誰都想從中獲利,所以對於這些事情都是秘而不宣的。
只是想不到出了陳明洛這麼一個異類,將這些情況給揭了個底兒朝天。
「怎麼會這樣呢?」桑明達倒像是自言自語。
「無法可依唄。」陳明洛回答道。
誠如陳明洛所言,法律法規不配套是一個最大的問題。
國企改制缺乏統一規範的規定,義務、權利與懲罰失衡,全國範圍內沒有一個統一模式,而是由地方和企業自身實踐探索,創造改革的各種行為方式。
但是地方主動性過大,往往容易在操作造成決策失誤而導致國有資產大量流失。
同時也缺乏有力的責任追究辦法,中央沒有制定統一、明確的《國有企業管理辦法》,對國企改制過程監督方面的規定過少,所以地方監督管理機關對因地方政府決策失誤,工作程序不規範造成國有資產流失,很難進行有效監督和查處。
現行的《破產法96年12月問世,並於19年11月生效的,由於時間久遠,很難適應現代經濟發展的需要,其所規定條款也缺乏現實的指導意義,尤其是《破產法》規定企業債務程序不合理,銀行清償程序偏後,清償比例過低,使大量信貸資產付之東流,加國內企業只要地方政府同意便可申請破產,缺乏真正意義的法律約束,使債權人的銀行機構面對企業破產潮流束手無策,任國有資產在企業破產中消失。
由於沒有責任追究,沒有懲罰機制,單靠道德約束,顯然是與虎謀皮的行為。
「如今看起來,我讓你來主持陽朔重機的改制工作,真是明智之選。」桑明達跟陳明洛聊了一陣子之後,就有些感慨地說道。
當時如果不是陳明洛因為柳如煙的事情,請桑明達出手幫忙兒,桑明達也不可能想到這件事情,雖然說這事兒辦得有點兒不地道,可是現在看來,陳明洛辦事兒井井有條,極有章法,確實是很讓桑明達感到滿意的。
「但是我就悲催了,這事兒實在是太累人了,心累啊」陳明洛也不無感慨地回答道。
為了陽朔改制的事情,這半年的時間裡面,他都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