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力同的問題很多——」桑青蓉說道,「這個人肯定是要拿下來的。」
有道是不查不知道,一查都有料。
只是一次突擊檢查,桑青蓉的收穫就大得驚人,陽朔市警方的問題,實在是太多漏洞了。
費力同的問題,遠不止是他的手下搞什麼警匪勾結之類的事情,主要問題還在於他搞過很多刑訊逼供和為礦老闆大開綠燈的事情。
「費家在陽朔也是有名的世家。」桑青蓉解釋說,「當初他父親是陽朔市工業局的局長,以前的工業局和現在可是大不一樣的,雄踞各局之首,實權非常大,因此費力同的兄弟三個,都謀取到了很好的職位,並且得到了快速的提升,加上他們老子,一門四局長,陽朔老一點兒的人都是知道這個事情的。」
也正是因為家世太好的緣故,所以這三個兄弟都比較跋扈一些,尤其是費力同,當初剛上到陽朔市警察局長的位置上時,對於上門送禮的人一概拒之門外,實實在在是一副清正廉明的態度。
在大面,費力同曾經扯著自己的襯衣說,「我一件兒襯衣就是一萬多塊,你們趁早別跑別送,專心幹好本職工作就是。我這人看人只看成績,想要請吃請喝送禮來賄賂我的,趁早死了這條心」
正所謂謀大事者不圖小利,費力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如今在初步的清查中已經發現,費力同在替礦老闆處理礦難的過程中,一次性收受賄賂就達到五百多萬,而據說為了擺平上面的壓力,費力同曾經親自開著越野車,拉著一麻袋一麻袋的現金去京城,幫助對方擺平各種衙門。
「這人是大貪,隱藏的很深。」桑明達表示道,「如果不是這一次事發突然,我們根本不會發現這些問題,此人懂得收斂,也會囂張,在基層幹警中的印象一直很好,也會為自己造勢,卻沒想到初步審查出來的涉案金額就已經超過了兩個億,觸目驚心啊」
陳明洛聽了,也是有些愕然,畢竟當官兒跟做生意是不同的,兩個億的贓款,就是一次收上五百萬,也得收四十次的,可想而知這些年來費力同得了多少好處了,尤其是值得重視的,在費力同的周圍,究竟形成了一個多大的腐敗分子圈子,對陽朔甚至整個西嶺的警務環境構成了多大的危害?
「費力同跟你們明陽那邊兒也有牽連——」桑明達看了陳明洛一眼,然後說道。
「啊?」陳明洛愣了一下,然後就笑著說道,「這人的手倒是很長。」
「你一點兒都不擔心?」桑明達板著臉問道。
「我擔心什麼?」陳明洛嘿嘿一笑道,「我老子不需要貪污,而且他當官才幾天?根本也沒有那個時間貪污。至於說蕭名學,他這個人還是靠得住的,如果說連蕭名學都成了貪官,那我看這西嶺雖大,估計清官也就剩您一光桿兒司令了。」
「你這小鬼,說話真是——」桑明達笑了起來,不過又肯定道,「蕭名學肯定是個好同志,至於你老子,倒是真如你說的,根本就沒有必要貪污。」
陳明洛身家上百億,有這樣的兒子,陳通達還需要貪污,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至於說蕭名學,以前是個清官,如今有了這麼一個超級富豪的準女婿,也沒有必要為女兒擔心了,這兩個人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並不用擔心身後事,無慾則剛,自然能做一個坦坦蕩蕩的清官。
「黃錦利和費力同的關係很深,估計脫不了干係。」桑明達對陳明洛說道。
陳明洛點了點頭,黃錦利是現在的明陽市長,這人比較善於鑽營,要說他的身上有問題,陳明洛肯定是相信的,只不過這種事情平時沒有人查,大家就都是孔繁森,如果一認真查起來的話,這裡面肯定就有不少是王寶森了。
不過據桑明達所說,費力同的問題,主要還是在陽朔警察系統內部,跟外界的聯繫不大,黃錦利是比較突出的一個問題,必須得拿下來,其他方面就可以按兵不動了。
「這些事兒,您跟我說好像是有點兒不大合適吧?」陳明洛覺得桑明達太看得起自己了,高層官場上的鬥爭,自己怎麼也能參與得進來?
想要對一個地級市的正廳級市長動手,至少也應該是省委常委們考慮的事情。
桑明達說道,「這一次事發突然,影響也很大,我想在離開西嶺之前把這些事情都給處理了,所以打算動作大一些,放眼全省,高級幹部裡面我最看重的兩位,一位是蕭名學,一位就是你父親陳通達。所以,這一次我想要讓他們兩個人都動一動。」
動一動?陳明洛皺眉想到,這個動法,自然就是向有利的方向動了,只是蕭名學上到市委書記的位置上還沒有多久,自己老爹更是剛剛做熱了常務副市長的位置,有很多工作都還沒有鋪開,要是動一動的話,怕未必就是好事兒。
尤其是在桑明達離開西嶺之後,這個環境會有什麼樣的變化,誰也說不清楚,即便是他以副總理之尊來審視西嶺,也不可能把手越過省委省政府這邊兒來左右西嶺的政局。
這個時候動一動,未必就是好事兒啊
「能不能不動?」陳明洛問道。
站在他的立場上,此時蕭名學和陳通達不動要好一些,兩個人幾乎把持了明陽市的方方面面的,黨政一把抓,事實上已經架空了市長黃錦利,再過得幾年,明陽市來一個大發展,兩個人的獲利顯然是非常大,直接升到省裡面的重要崗位上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根子不穩不牢,無論走得多快,都是容易出問題的,陳明洛深知這一點。
「不能不動。」桑明達笑著說道。
說實話,陳明洛的這一番反應,看在桑明達的眼中,他是非常讚賞的,一般人如果聽說自己老子可以陞官兒的話,鐵定是高興的不知所措了,可是陳明洛如此淡定沉著,思維遠遠地走出了局限性,這讓桑明達感到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心情。
曾幾何時,年輕人們都變得這麼厲害了?
「一定要動的話,好歹給明陽的發展留下一點兒定心丸吧——」陳明洛思考再三,終於對桑明達請求道。
「嗯,這一點我是考慮到了,你老子還是留在明陽好了。」桑明達點頭表示道。
雖然說是提升,但是一下子把明陽市的兩名重要領導都調走了,這個震動也會非常大的,基於這種考慮,動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動作太大了,至少也得留下一個人來,陳通達在明陽是時日雖然短,但是民間聲望極好,又是勤於政事眼光很前瞻的領導,所以基層幹部中的根基很牢,有他留在明陽市,情況就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
畢竟,之前蕭名學和陳通達一塊兒制定下來的明陽市五年發展規劃,現在才執行了一小半兒而已,無論是高速公路建設,還是城市改裝和綜合治理工作什麼的,都需要一個說話管用的領導來主持,否則的話,這事兒可就真的有可能黃了。
「計劃把蕭名學放到什麼位置上去?」陳明洛問了一聲。
畢竟蕭名學是提拔自己父親上來的人,而且還是蕭瀟的父親,自己未來的老丈人,他的事情陳明洛不可能不關心一些。
「陽朔市委書記如何?」桑明達表示道。
「這個位置固然重要,不過也難做,雖然是升了,但是問題也多,差強人意罷了。」陳明洛評價道。
省會城市的市委書記,確實是比較麻煩一些的。
就好像是京官兒難做的道理一樣,省城的衙門也多,級別相同的單位實在是太多了,儘管省城的市委書記按照慣例可以稍微上半級,在省委常委裡面也能留個位置,但是方方面面的掣肘太多,沒有一定的政治智慧,想要玩轉兒這個職位,那是很難的。
天高皇帝遠,在明陽市當市委書記的感覺,和在陽朔市當市委書記的感覺,那可是大不相同的。
「需要我做些什麼事情?」陳明洛問道。
桑明達許了這麼多願,總是有所要求的,否則陳明洛也不可能相信這些好事兒都是白送的吧?
見陳明洛問起了這件事情,桑明達點了點頭,表示讚許,「陽朔市警察系統的調整很大,社會上也會產生一些不利於安定團結的輿論,有可能會影響到外部投資的落地,所以我這裡有個想法,能不能由你以明宇集團的名義,在適當的時候高調投資陽朔,充當一下中流砥柱,以消除不利的言論?」
陳明洛聽了之後,心說原來還是要用我的錢啊。
不過這事兒倒是沒有什麼障礙,反正自己的那些錢總是要找一些可以投資的項目的,上百億的資金,總是要找一個落地的方向才能保證繼續增值。
「中流砥柱不敢當,不過桑書記的指示肯定是要努力貫徹的,您覺得投到哪裡好,我就投到哪裡好了。」陳明洛當下就拍著胸口保證下來。
「這樣最好。」桑明達點頭說道。
談完這些事情之後,陳明洛連夜出發,帶著桑明達的意見趕赴明陽,準備同蕭名學和父親陳通達好好地談一談這件事情,畢竟牽扯到的動作很大,還涉及了對市長黃錦利的安排,對於整個明陽市而言,都是很不得了的大事,他必須先期趕過去,三個人商量一下應該如何來佈置安排。
等到陳明洛離開之後,桑青蓉就問道,「爸爸,這個小伙子確實很不一般呀。」
「那是自然,這人放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就算是放到官場上,那也是能放倒一片老狐狸的角色。」桑明達微微一笑道。
桑青蓉深以為然,不過又問道,「您馬上就要離開西嶺,臨時把蕭名學調到陽朔來,是否明智之舉?他初來乍到,又沒有您的直接支持,有可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嗎?」
面對女兒的疑惑,桑明達頷首說道,「這自然是一個考驗,也是一塊兒試金石。」
見女兒還有一些疑慮,桑明達就解釋說道,「蕭名學是個人才,如果他能夠在陽朔市站穩了腳跟,並且讓陽朔市的發展更上一個台階,那麼我將來是要舉薦他進京的。」
停了一下之後,他又歎息道,「如今國內的高級幹部中,肯學習懂經濟同時又清正廉明的人,實在是不多了,我也是想要為國舉才,所以才有這麼一個安排的。你要知道,能夠進入到那個圈子裡面,不僅僅是要有才幹,同時也要能夠勝任在複雜的政治環境中游刃有餘的能力,假如蕭名學闖得過這一關,那麼我就在京城等著他了。」
桑青蓉聽了父親的解釋之後,這才明白了他的真實用意,不由得笑著說道,「爸爸你的用意是極好的,不過蕭名學似乎並不是你的人吧?」
「真是有能力又肯奉獻的幹部,只要是對國家有利,是不是我的人又有什麼關係?」桑明達輕輕一笑道。
接著桑明達又說了一句道,「其實就像是洪老總跟我之間雖然是世交,但是這個世交卻是交惡的交情,可是他舉薦我的時候,何嘗又考慮到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一旦人到了某個層面上之後,個人恩怨就要放到了腦後,國家利益才是第一要考慮的。」
桑青蓉聽了之後大為佩服,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慨,老一輩的人當中,確實是有很多高風亮節的人物的,或者也有一些人喜歡搞政治鬥爭陰謀詭計,但是並不能否定那些英明智者的存在。
或者說外人稍微瞭解一點兒情況的,都會認為洪老總跟自己的父親桑明達之間是有些淵源的,這個舉薦是任人唯親的表現,但是真沒有多少人會明白,人家洪老總舉薦父親的時候,完全是看在他的人品和工作能力上的出眾表現。
自然也沒有多少人能夠知道,當初兩家之間還是有一些宿怨的。
為國舉才,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