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鯊王、或者鯊魚之間的對話,是不需要說得太明白的,所謂聞絃歌而知雅意,只需要提起上半句,對方就會知道你想說的下半句是什麼。何況我還曾經冒充過堪提拉小姐一段時間的男友,還曾經和她一起,在那個鈴子花的世界裡,並肩戰鬥那麼久!
「所以,你打算把畢尤戰法傳授給她?」我微笑著轉過頭去,問低垂著頭的阿湖,「你想學嗎?」
阿湖點了點頭,然後她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可是,阿新,堪提拉小姐說,我要學習畢尤戰法的話,就得去畢尤戰法研究所呆上半年……」
也就是說,只要我把頭輕輕點下去,我和阿湖就將分開半年時間!我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堪提拉小姐的提議。我知道阿湖不願意離開我,而我也確實不願意讓她離開!
可是……堪提拉小姐說得沒錯,阿湖和我一樣,也是一位牌手!
而算起來,從我結束Wsop旅程當夜,我從馬靴酒店陳大衛VI房間裡,把她叫出來之後,直到今天這場小型MTT。除了在阿進的網上牌室,為去台北的那張飛機票拼博那次之外,她根本就沒有玩過一把牌!一把也沒有!
看著面前低垂著頭的女孩子,我突然覺得,自己原來是這樣自私的一個人,從來都只顧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身邊的人……是的,我愧對於她!
還好,現在明白還不算晚,既然阿湖自己也想學習畢尤戰法,那我當然會她的決定!而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讓她專心的學習,而不為我分心!
這一切念頭都是電光火石間擠入我的腦海的,我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我輕輕捧起阿湖的臉,笑著對她說道「現在是十二月,等你技藝大成、破關而出的時候,大約在六月的樣子……正好能趕上Wsop本賽,對吧?」
湖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她才反應過來。驚喜交加的問我,「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學習畢尤戰法?」
「當然。」狠狠心,割下心中千絲萬縷的不捨,我強笑著說道,「還記得道爾·布朗森莊園裡的那些巨鯊王嗎?到時你就可以用畢尤戰法,把他們的籌碼全部掃過來,讓他們知道,比起發牌員那份很有前途的職業,你更適合當一名牌手。」
阿湖已經被我的話感染了。她開始笑了起來,似乎也在憧憬那一幕的出現。可是,這笑容只維持了很短暫地時間,阿湖就回到了現實之中,她猶豫著問道「可是,阿新,六個月的時間……」
堪提拉小姐適時的插了一句話「其實在HS前半季結束後,阿新也可以來達拉斯陪杜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HS上半季是在六月上旬開始的,而那個時候,杜小姐也就差不多畢業了,完全可以一起回來拉斯維加斯。」
「是的。阿堪說得沒錯。」我微笑著牽起阿湖的右手。凝視著她無名指上那枚戒指,輕聲說道,「何況。冒斯夫人不是說過嗎?儘管分開過一段時間,但它們最後還是會在一起的,不是麼?」
撲克名人堂的活動結束了,堪提拉小姐走了,阿湖也走了。而我,卻依然奮鬥在HS的牌桌之上,這是一場艱苦之極地馬拉松,在衝過終點之前,再大的領先優勢也無濟於事,只要犯下哪怕一個最小的錯誤,也許就會讓我倒在終點線前!
在翻牌出現之前,丹·哈靈頓加注到三萬五千美元,所有人都棄牌了,我手持紅心,再加注到七萬美元,正如我所料。哈靈頓並沒有再加注,而只是簡單的跟注。
這一天上午地比賽裡,我很少用邊緣牌、或者不怎麼好的底牌進入彩池。但那並不代表我再度改變了風格,而是因為我拿到了很多大牌!、QQ、……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大牌老是被發牌員送到我的手上,光是口袋對子我就拿到了三回!
但在所有手握大牌奪下彩池的牌局裡,我都沒有亮出自己的底牌。我相信,在中午看到比賽錄像之前,大家已經把我看成了一個攻擊流牌手!這很好,他們會為此而付出代價的。
可是,在翻牌發下來之前。我忍不住開始猜測哈靈頓的底牌。換成任何一位其他牌手,我都敢說,自己已經領先了,但哈靈頓不同!他是一個極度保守的牌手,加注超過六倍大盲注,對他來說是不可想像的事情!也就是說,他的加注,和跟注,只可能代表著,他拿到了真正的大牌!
但是,我必須猜中他的底牌!任誰都能夠理解,當翻牌發下一張的時候,對上口袋對子、或者口袋對子Q,那將會是截然不同的輸贏!而哈靈頓的成功,就是建立在這與QQ之間……
所有人都清楚,哈靈頓只會在持有真正的大牌時,才會進入彩池,可是,不要忘記,全世界還有幾十萬牌手,都在這樣玩牌(尤其是網絡牌手和初學者),但拿到Wsop無限注德州撲克金手鏈的,卻只有他一個人!
「我下注……二十萬美元。」
哈靈頓的聲音穿透了耳塞,傳進我的耳朵裡。在墨鏡的遮擋下,沒有人知道,我正茫然的看著那三張翻牌——方塊、草花3、草花2。
在真正步入巨鯊王的世界之後,我發現,《哈靈頓在牌桌上》在巨鯊王們的眼中,評價似乎並不是很高。任何一位巨鯊王,都可以很輕易的指出這本書裡的錯漏,他們覺得,這本書只能培養出一大堆呆板、機械的,試探性下注遇上猛烈反擊時,毫不猶豫就選擇棄牌的魚兒。事實上,聽過太多諸如此類的評價後,我也忍不住對這本帶領我進入SG世界的書,產生了懷疑。
但是,當我重溫《哈靈頓在牌桌上》,以及和其他一些撲克教戰手冊做出比較之後,我才發現,也許的確這本書並不適用於巨鯊王,因為每一條巨鯊王都有自己的風格,而總體來說,這風格是偏向於攻擊性的。但是,再沒有一個人,會把撲克的世界寫得如此清楚!即便是《超級系統》,也是一樣!
而哈靈頓也在這本書裡,把自己的玩牌風格,毫無保留的披露出來——可是,我依然不知道他的手裡拿到什麼牌。因為我腕上的手錶,即便和格林尼治天文台的時間分毫不差,我也不可能知道,哈靈頓的手錶正好走到多少秒!
沒錯,《哈靈頓在牌桌上》清楚的寫著,持有的時候,當秒針走到0和48的數字之間,在無人進入彩池時,加注六倍大盲注,而持有QQ的時候,加注六倍大盲注代表秒針走到49和0之間……看穿其他牌手的底牌,這很困難,但並非不可能做到,可是,我永遠看不到,哈靈頓腕間的那塊手錶!
我輕輕的咀嚼著口香糖,一直難以決定,直到發牌員催促我叫注……
「我申請暫停。」
三十秒鐘很快過去了,而我也推出了一疊一萬美元的籌碼。不管怎麼說,哈靈頓有/5的概率持有口袋對子Q,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棄牌!
綠色的帽沿遮住了哈靈頓的眼睛,而我的眼睛也被墨鏡和帽沿遮住,我們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眼睛,但還是那句話——不是每個人都會眨眼,但每個人都必須叫注!
在一張無關緊要的轉牌發下來後,丹·哈靈頓微笑著,推出一疊五萬美元的籌碼「我下注一百萬美元。」
我連續做了兩次深呼吸,彩池已經被這位老人構建得很大了,但我卻依然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麼!可以想見,我如果跟進彩池,在河牌出現後,我必須投入更多的籌碼,才能看到伏在哈靈頓面前的那兩張撲克牌到底是什麼!
拿五百萬美元、乃至一千萬美元,去看兩張未知的底牌……這不是我的風格!我長長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把牌扔回給發牌員。而一種令人感覺無力的挫敗感,也在這個時候,從我的體內蔓延開來。
「神奇男孩,即便是巨鯊王,也終究只是人,而不是神。」一直安靜的看著這把牌局的詹妮弗·哈曼,微笑著安慰我,「你不能老是想著在每一把牌裡,看穿每一個對手的底牌。真是那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人玩撲克了。」
「是的,我知道。」我輕聲回答道。
很多人都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從某一把有些特別的牌之後,幸運女神似乎突然間就離你而去了。而我也正是這樣,大牌彷彿都在這把牌後,全部拋棄了我……在連續棄了很多把牌後,我終於在大盲注位置上,手持紅心8、9,讓牌進入彩池。
而意想不到的翻牌也在同一時間出現了——紅心Q!紅心J!紅心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