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整整半個月的日子裡,我們就一直呆在各自的房間,埋頭寫作。而到了晚上,則會聚在一起,進行一些……娛樂活動。
你猜得沒錯,我們的娛樂活動,就是玩牌。
道爾·布朗森的這座莊園裡,有一間專門的牌室。在晚餐後的散步結束之後,我們所有人都會呆在那裡玩牌,直到午夜一兩點鐘的時候,才放手收場。那位可敬的老人總是會坐在一旁,一邊拿著放大鏡校稿,一邊笑瞇瞇的看著我們。
而阿湖則臨時客串發牌員的角色,道爾·布朗森給她開出了每晚三百美元的高薪。
像這種家庭聚會般的牌局,通常玩得都不會很大,這裡也是一樣。盲注不過只有/2美元,而每個人也只能買入五百美元。即便是對剛剛被我一桿清台的菲爾·海爾姆斯來說,這也不過是個不痛不癢的小數字而已。
而我們的注意力也不完全在贏錢上頭。當然,在這樣的牌局裡,哪怕贏到一美元,也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成就!但道爾·布朗森的另一個提議,明顯對我們更有吸引力,那就是——猜牌。
每個人的手邊,都放著一支筆,和一疊白紙。在河牌發下來後,每個人都必須寫出自己判斷出來的、所有人的底牌(不計花色)。每猜對一張,可以得到一分,猜對同一對手的兩張底牌,可以拿到三分,而猜中所有六個對手的底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就可以得到五十分!而當每個晚上牌局結束的時候,阿湖就會幫著統計得分,最高的那一位,可以贏到道爾·布朗森贊助的一千美元獎金。
那位老人已經送出了一萬五千美元的獎金了,而今天晚上,他還將送出最後的一千美元。是的,沒錯。《超級系統3》已經寫完了,我們七個人,也都拿到了各自的那筆五萬美元稿費(當然,菲爾·海爾姆斯拿到的稿費數字,比我們要多上一個零),刊印發行的事情,自然與我們大家無關。也就是說,牌桌上的這些人,明天就要各奔東西了。
夜已經很深了。
而今晚的戰鬥,也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加注到八美元。」坐在我上家的陳大衛,輕輕的摸了摸那個橙子,然後臉色凝重得就像是身處Wsop的決賽桌上一樣。慎重其事地推出八個一美元的籌碼。
無論賭金多少,只要一坐上牌桌,這些巨鯊王們就會全力以赴。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理解,因為我自己也是如此。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感覺,今天晚上,籠罩在這牌桌上的氣氛……很奇怪。
這些巨鯊王之間,不存在所謂「離別的傷感」。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住在拉斯維加斯。而且他們幾乎每個月都會在各種各樣的撲克比賽、或者現金牌局裡碰面。事實上,在昨晚定稿的時候,大家都還在談笑風生,可今晚……
菲爾·海爾姆斯剛剛在單挑對戰中落敗破產,他的沉默,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托德·布朗森向來和父親不和。在那位老人的目光中作戰,感覺到一些不自在,因而閉上了那張大嘴巴,這也很容易接受。陳大衛最近身體不適,不想說話,我也很能夠理解……
可是,在一張牌桌上,當滿桌人都緊緊地閉上嘴巴,只能聽到籌碼碰撞和發牌員的說話,頂多再加上一些叫注時,牌手們不得不發出的聲音……
除了「詭異」之外,我實在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這張牌桌!
也許是因為最後的一晚,所以大家都牟足了勁,想要獲得勝利的緣故,所有人都開始恪守「言多必失」這句格言,害怕被人通過對話看穿底牌……除了這個有點牽強的說法,我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淺淺的吸了一口煙後,我輕輕的揭開自己的底牌——黑桃Q、方塊J。
這是把還算過得去的邊緣牌。而更重要的是,最開始叫注的三個牌手,都已經棄牌了(像這種翻牌前棄牌的。除非賭神附身,否則你肯定猜不出他們的底牌)。陳大衛很有可能也是持邊緣牌加注。而這把牌裡,我又是處在按扭位置,巨大的位置優勢讓我沒有任何理由選擇棄牌。於是我淡淡的說道「我跟注。」
我的下家,也就是小盲注位置的托德·布朗森看過底牌後,搖了搖頭,輕輕敲了敲牌桌(在最後,大家都要翻開底牌,所以這個動作被賦予了另一重含義,也就是棄牌)。而大盲注位置的菲爾·海爾姆斯,則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決定跟注。
「三家爭牌。現在發出翻牌。」在這令人覺得有些不安的寂靜之中,阿湖那沙啞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翻牌是——方塊Q、紅心8、草花0。」
海爾姆斯盯著陳大衛的臉看了一陣,然後沉默著,往彩池裡扔進了六個一美元的籌碼。
陳大衛則一直凝望著那個橙子,過了一會,他輕咳一聲,對阿湖說道「我加注到……三十美元。」
現在,輪到我了。
我開始緊張的計算起來。對我來說,這三張公共牌還是很不錯的。我拿到了頂張大對,而且我的手裡,還有一張算是不錯的邊牌,以及抽嵌張順子的機會。
海爾姆斯是一個攻擊流牌手,他的領先下注並不代表什麼,也許只是個中等對子而已。我甚至可以肯定,如果我也參與競爭這個彩池的話,他一定會選擇棄牌!因為陳大衛的加注,顯示了他有一把強牌難道他已經拿到了順子?不,那樣的話,陳大衛就是在翻牌前,持9、J這種爛牌,加注四倍大盲注!如果是在別的高額賭金牌桌上,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但在這裡,不大可能。
相對於這些牌手們的身家而言,這張牌桌的賭金,完全就是娛樂性質的。不管是全部身家只有一千萬美元的我(對於這張牌桌上的其他人而言,這個數字簡直就是少得可憐),還是已經破產了的海爾姆斯(他剛剛拿到五十萬美元的稿費),誰都不會在乎花這區區的幾美元看牌!而另一個方面,則是牌桌上的這些巨鯊王們,對偷雞這一行動非常敏感!
拋開賭金不計的話,這張牌桌完全可以看成一場HS的預演!而在HS的視頻錄像裡,除了古斯·漢森,那個別人永遠看不穿他底牌的瘋子之外,你可以看到,很少有人會試圖在翻牌前就開始偷雞!因為在這種巨鯊王雲集的場合,偷雞這種行動,換來的往往是自食其果!很多時候,別人都可以看穿你的底牌,然後他們就會微笑著,用再加注、甚至全下的方法,逼著你放棄原先投入的那些籌碼!
不過,陳大衛可能已經拿到了三條或者兩對。我猜想他要麼就是口袋對子Q、或者口袋對子0,要麼就是和我一樣,也有一張Q,而另一張牌是0或者8……到底是什麼,現在還說不好。
看起來我應該棄牌了。但是,我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這把牌。
在今晚的戰鬥裡,我已經積到了82的分,暫時排在第一位,而現在唯一有機會超過我的人,就是陳大衛,他的比分是823分。
海爾姆斯的底牌已經暴露出來了,他有一張0,或者8,我當然會寫上這兩個數字,穩拿一分。但這是不夠的,陳大衛同樣會從他的身上拿到一分。也就是說,除去海爾姆斯不計,我依然只領先陳大衛三分。
而其他四個在翻牌前棄牌的巨鯊王……他們的底牌只有天知道!我只能胡亂的填上諸如27、39之類的小牌,寄希望於瞎貓碰上死耗子!可是,我只和他們玩過這十五天的牌,就算托德·布朗森,也不過多了一場未完成的SG和Wsop的Day4比賽而已。但陳大衛已經和他們認識了超過二十年!我不敢說,他一定能猜到那些巨鯊王的底牌,但我幾乎可以肯定,他的命中率絕對會比我要高得多!
也就是說,這三分的優勢,並不保險!
我必須猜中陳大衛的底牌,同時又要誤導他,讓他猜錯我的底牌。這樣,我才可以確保拿到那一千美元的獎金。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我甚至可以輸掉自己面前的,那三百美元籌碼!
於是我輕聲的對阿湖說「我加注到……六十美元。」
和我想的一樣,海爾姆斯一邊搖頭,一邊敲了敲牌桌。
「我跟注。」陳大衛一直盯著那個橙子,同樣輕聲的說道。
「兩家爭牌。」阿湖像個正規的發牌員一樣,用胳膊把彩池裡的籌碼掃到一起,然後捶了捶牌桌,銷掉一張牌,「轉牌是——黑桃9。」
現在,已經徹底沒有了同花的可能性。陳大衛當然不可能有J、,因為他選擇了讓牌……是的,我已經拿到了最大的順子,我想他也同樣明白這一點!那麼,儘管我依然領先三分,但形勢已經非常嚴峻了,我必須猜中陳大衛的底牌!只有這樣,我才有一爭勝負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