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刺 第四集 第六十七節 兵王
    坦克編隊的炮火停止了,盤旋在頭頂的直升機落了下來,救護人員衝到了陳陽的身邊,一邊緊急處理著水蛭的傷口,一邊將水蛭抬上了直升機,連同陳陽、林烈鋒、E5,迅速的消失在天空中。

    四天後,陸軍某院住院部樓外,陳陽、林烈鋒、E5三個人穿著病號服的人靜靜靠著牆蹲坐在地上,望著天空發呆。

    良久,靠左側的E5低下了頭,用手中的草棍捅了捅身下的花磚:「他會死吧。」

    「不會死!」林烈鋒鑒定的道。

    「我覺得會。」

    「我說了!」林烈鋒的眼睛瞪的比車燈還大,怒沖沖的道:「他肯定不會死!」

    E5似乎想說話,但動了動嘴沒說出來。

    神情的憔悴的陳陽長出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E5道:「野驢,你幹什麼去?」

    陳陽沒理,緩緩的繞過了樓角。

    一把拉住想要追過去的E5,林烈鋒道:「別去了,你還沒看出來,他根本不願意理咱倆,去找罵啊?」

    E5猶豫了一下,坐了下來,思考了良久道:「野驢怕了。」

    「放屁!你懂幾個問題?」林烈鋒道:「野驢的膽子要是有一個西瓜大,就你,也就一黃豆,割喉,知道嗎?野驢割喉都不眨眼,要說狠,這些人誰也沒他狠,說膽量,誰也不如他,槍林彈雨,他從來沒退縮過。」

    E5不出聲。

    林烈鋒恨恨的拍了一下E5的腦袋:「說話!」

    E5斜著眼睛看了看林烈鋒,良久才道:「你們熟,你啥都知道。」說罷,將手中的草棍一扔轉身就走。

    「呦呵!來勁了是吧?」林烈鋒道。

    可就在這時,E5的背影忽然停了下來,標準的立正,隨後就是軍禮。緊跟著,林烈鋒也楞了,緩緩的站起身,啪!一個同樣標準的軍禮。

    眼神有些冷,黑瘦的身影出現在了林烈鋒和E5的身前。

    仔細的打量著E5和林烈鋒,良久,何隊才道:「你們都沒事兒吧。」

    「是!」

    何隊咬了咬嘴唇,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又看了看腳下的磚地。

    「對不起。」

    E5和林烈鋒楞了,在他們的印象中,何隊除了罵人外,就只有嚴厲的口令。

    忽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林烈鋒看著E5,E5看著林烈鋒。

    「由於我的指揮不當,造成了這次演習中,」何隊的話停住了,他的眼神有些閃爍,有些不敢看E5和林烈鋒的眼睛。

    「噓`、」站在何隊身後的孫二炮開始擠眉弄眼。

    「以後再說吧,野驢呢?」何隊道。

    「報告!野驢剛剛離開,時間兩分鐘,西北方向,請指示。」

    「指示個屁!」何隊的臉色很難看:「帶我去找他。」

    雖然說何隊講讓E5和林烈鋒帶著他去找陳陽,可實際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何隊,而此時的林烈鋒,正在享受著孫二炮的熊抱。

    「劇本!」孫二炮挑了挑眉:「你欠我和其他人半斤眼淚,啥時候還?」

    林烈鋒楞了。

    「看你內德行,記著啊,半斤眼淚,曲馬多佔了四兩,楞啥,快走。」

    風忽然掀動了林烈鋒的衣角。

    沉默,或許是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

    幾分鐘後,他們找到了陳陽,此刻的陳陽正坐在花壇邊發呆。

    「野驢!」孫二炮興奮的衝了過去,當頭就是一記熊抱。

    陳陽抬頭看了看他,露出了一絲微笑,隨後又看了看跟在孫二炮身後的何隊、E5、林烈鋒。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陳陽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的時候,陳陽的頭低下了,呆呆的看著花壇中已經枯萎的草枝。

    孫二炮楞了:「野驢,你咋了?誰欺負你了!我把他骨頭拆了!」

    陳陽搖了搖頭,拍了拍身旁的花壇示意孫二炮坐下,隨後就不在出聲。

    何隊的眉頭緊蹙了起來:「他怎麼了。」

    E5道:「不清楚,從演習場回來就和誰都不說話。」

    「和你們也不說話?」何隊望向了林烈鋒。

    點了點頭,林烈鋒挑著眉道:「從那個叫水蛭的人進了手術室開始,他就沒說過一句話。」

    花壇邊變的安靜了,不遠處活動的病人和護士已經完全影響不到這裡的安靜,良久,何隊叫道:「悍馬!過來。」當孫二炮來到了何隊的身邊,他輕輕的道:「悍馬,你和他們兩個出去一趟,幫我買些東西,要補品,要好的。」一邊說著,何隊一邊掏出了錢遞給孫二炮後又道:「買最好的,別怕花錢,如果錢不夠,你去找骨外科的大夫郝明達,就說我說的,讓他墊錢。」

    孫二炮有些發呆,捏著手裡的票子道:「用不了這麼多吧,這些錢都夠買一輛拖拉機了。」

    「滾!讓你去你就去,記住,要最好的!還有你們兩個和他一起去!」

    「是!」

    看著三個人走遠了,何隊轉回身來到了陳陽的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沉默了良久,何隊道:「在想什麼?」

    陳陽不出聲,何隊低低的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怪我沒有及時的聯絡上你們。」陳陽依舊不出聲,良久,搖了搖頭。

    「那你在想什麼?」

    「他本來是準備離開的。」陳陽盯著枯萎的花草道。

    「這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何隊開始皺眉。

    「可他回來了。」陳陽愣愣的道。

    何隊沉默了,其實對於水蛭跑回去帶著陳陽他們在無數彈坑中輾轉,以及水蛭去救林烈鋒的事情,在事後調查的很清楚。何隊作為陳陽等人的直系領導,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再明知道會身陷戰火的情況下跑回去想辦法帶幾名新兵,這種事情,感覺很傻。

    「你很感動嗎?」何隊道。

    「我不想他死。」陳陽道。

    「我問你感動嗎?」

    「我只是不想他死。」

    陳陽的回答有些奇怪,可何隊卻似乎懂了,斜著眼盯著陳陽,何隊道:「你覺得你欠他人情?」

    良久,陳陽才回答道:「欠,很多,所以他不能死。」

    思考著,何隊道:「那你為什麼回去找林烈鋒和葛猛?」陳陽的頭抬了起來,盯著何隊那張黑瘦的臉:「他們是我的戰友。」何隊笑了笑:「假如沒有撤離的是其他連隊的人呢?你會不會回去?」

    「不會。」陳陽有些煩躁的回答道:「我是不會去的,我肯定,我絕對不會去。」「你激動什麼?」何隊看著煩躁的陳陽道:「就這麼簡單的事情難道你還沒想清楚嗎?好,你不說我幫你說,你在想什麼?你無非就是再想,如果沒有你,水蛭是不可能回去的,那樣的話,他就不可能受傷!但是你想過沒有,假如他不回去呢?你們三個能不能活著回來?而你又想到了嗎?假如你不回去,林烈鋒和葛猛能不能活著回來?生活也好,任務也罷,有些事情是很難說清楚對錯的。」

    陳陽思考了良久後搖頭:「你還是不懂。」

    何隊的眉頭立刻就豎了起來:「我不懂?你個小屁孩兒知道幾個問題?學人家思考人生?你明白什麼叫價值嗎?」

    陳陽低著頭,狠狠的掐了一把花壇中的枯草,揚起頭道:「不明白。」

    何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沖沖的道:「那你裝什麼洋相!」

    「我不想他死。」陳陽的話又回到了起點。

    何隊強忍著怒氣道:「我在問你話!」

    「他進手術室四天了。」

    「我在問你話!」

    「做了七次手術了。」

    何隊的火已經直衝頭頂,在花壇前暴走著。轉回身,何隊指著陳陽怒吼道:「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在問你!為什麼不肯出院歸隊!」

    「我不想他死!」陳陽的眼睛也瞪的圓了。

    「你不想他死?你告訴我,誰想他死!所有的人都希望他能夠活下來!可這不能成為你拒絕歸隊的理由!」

    「他還沒過危險期。」陳陽的眼神開始四處亂轉,可何隊卻清楚的看到了陳陽眼中翻起的淚花。

    心,忽然軟了下來,何隊走回到陳陽的身邊,坐在花壇邊,思考了良久才道:「這裡是醫院,咱們陸軍的醫院,這裡有最好的大夫,有專家,他們每個人都在努力,水蛭會沒事兒的,如果連他們也不行,你留在這裡有什麼用?」

    陳陽選擇了沉默。

    「走吧,咱們去看看他,然後你們跟我一起回去。」

    陳陽搖頭:「他們不讓我們看。」

    「誰?」

    「他們的人。」

    何隊奇怪的看著陳陽,良久才道:「他們不讓你看?」

    陳陽點頭。

    「你們和他們打架了?」

    陳陽看著何隊搖了搖頭。

    何隊的臉上掛滿了疑惑,再次問道:「你們真的沒打架?」

    陳陽低下了頭,良久才道:「沒什麼好打的。」

    何隊這才放下心來又一次坐到了陳陽的身邊,思考了良久,從身上拿出了一張打印的畫報遞了過去:「自己看。」

    陳陽掃了一眼,照片很清晰,上面是陳陽背著水蛭迎著炮火前進,在他的身後,林烈鋒和E5正在幫忙托著。而背景則是爆炸後騰起的火光,紛飛的彈片。掃了一眼標題《兵王,地獄歸來的王者,記中國陸戰隊員》。

    見陳陽似乎不感興趣,何隊道:「兵王,這是國外的軍事報道說的。」頓了頓,何隊隨後說道:「你知道什麼叫兵王嗎?兵王,兵的王者,你們現在還不配叫這兩個字,別以為一個兵能殺能打就是兵王,軍事技能出色就是兵王,這兩個字的含義遠沒有這麼簡單。」

    看了看,陳陽依舊不感興趣,何隊忽然道:「其實咱們隊裡的這些人,我覺得你是最有可能成為兵王的人。」

    陳陽微微愕然。

    何隊笑了笑,臉色忽然轉冷:「可你總讓人失望。你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集體。你不用不滿,其實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你的這些戰友在你的心裡的確是有位置,這一點我得承認,可你那以自我為中心的思想卻從來沒改變過,南宮嵐,你們的組長,蘇涼,你們的副組長,可A組發號施令的一直是你。

    可你想過沒有,再這樣下去,你會毀掉A組,所有人,你會害死所有人。

    有些事情,你可能從來沒有想過。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你就一直在犯錯誤,劫持參謀長,我認為可以理解,年輕人,有血性,做事情衝動,我認為這只是小問題。不聽指揮,追擊持械罪犯,問題也不大,我可以理解成你是怕他們為害一方。去廣州緝毒,綁了友軍!

    好,涉及到保密需要,不會勸退你,送你去哨所思考一下。

    可你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那個俄羅斯的姑娘,你或許還記得吧,假如你不那麼急著送她去團部,她會死嗎?」

    陳陽楞住了。

    何隊道:「就拿這次演習說吧,為什麼不在發現無法聯絡後馬上派人聯絡?因為你的自傲,你的自尊心,不允許你向任何人求援!」笑了笑,何隊道:「知道蘇聯的女英雄卓婭嗎?,按照戰場規則,她是奸細,抓住就要處死,可在她死後,斯大林下令所有蘇聯軍隊拒絕接受德軍第197步兵師第332步兵團的任何官兵的投降!你覺得斯大林做的對嗎?」

    陳陽有些愕然,良久才道:「我不覺得有錯,斯大林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憤怒。」

    何隊笑了:「那就是說你的心裡認為他並沒有遵守戰爭法則。」

    看著沉思中的陳陽,何隊收起了手中的畫報,道:「這就是規則,陳陽,我只想提醒你一次,你只是個兵,這世界上有你必須要遵守的規則,不要把部隊當成你耍威風的地方。」

    陳陽的表情有些混亂。

    「水蛭是兵王,他懂得在什麼情況下付出,而你們不是!」何隊說的十分肯定。遠遠的,孫二炮、林烈鋒、E5、三個人已經扛著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回來了。何隊長出了口氣道:「由於你們『出色』的表現,現在已經有十三個國家對我們發出了邀請函,理由都差不多,聯合訓練,聯合反恐,為了增進各國的友誼,我們有選擇的接受了一些邀請。」

    看了看沉思中的陳陽,何隊挑了挑眉:「兵王,去看看你受傷的戰友,然後歸隊!」說罷,何隊站起身迎上了三人。看著他們的背影,陳陽喃喃自語般的道:「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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