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晨四點三十分,天還沒亮,聯勤部兵站的戰士們開始出發,這次為了確保完成實兵演習的任務,兵站出動了上百輛各式車輛。而上面的命令要求又是十分的緊迫,要求在下午五點前到達位於東北的科爾沁草原。
時間還有十二個小時多一點,而行軍的距離更是超過了四百公里,這也就是說,戰士們要在不到十三個小時的情況下奔襲千里,帶上各種補給衝進茫茫的草原,完成軍區的戰略部署。
載滿各種物資的運輸車隊出動了。
坐在駕駛室裡,陳陽看著前面的指揮車和路上浩浩蕩蕩的車隊,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槍。自打參軍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大規模的軍事演習,心情難免有些激動,或許很多人當了幾年的兵都沒有機會遇到這種情況。
出了營區,車隊急速的行駛在公路上。
張哲為a組的成員設置了一個特殊的通訊頻道。這個通訊頻道只能收到同組的幾人,或是指揮部的信息,這樣一來,通訊器裡就安靜了許多。陳陽的壓力不大,因為是剛剛出了營區不久,加之位於車隊中間,所以短時間內,他只要注意一下附近的情況就好。
但意外總是會在最想像不到的時候來臨。
僅僅駛出了營區一個小時左右,車隊停住了。
「呼叫悍馬,前方出現了什麼情況,重複一次,前方出現了什麼情況?」張哲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了出來。
「張濤報告,我所在的03號野戰通訊車出現了嚴重的故障,已經無法行駛,重複一次,03號野戰通訊車出現了嚴重的機械故障,已經無法行駛,完畢。」
陳陽聽得愕然,他有些無法理解,在這麼重要的演習中,通訊車竟然剛剛駛出營區就出現了故障。打開車門,陳陽冷著臉跳下了車,孫二炮、林烈鋒、盧西官,紛紛出現,在停靠在路中的通訊車旁警戒。
一名中尉奔了過來,急眉:「還能不能走?」
開車的老兵有些緊張的道:「報告,現在不行。」
中尉有些火:「沒出來前你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不好好的檢查一下!」
老兵站的筆直,一言不發。
「得了,得了,叫幾個人來,把車往路邊推,別影響車隊前進。」
這一下陳陽等人成了現成的勞力。
就在這時,指揮車停在了路邊,一名中校走過來面色凝重的道:「情況很嚴重嗎。」
中尉報告道:「很嚴重,這車現在動不了。」見中校皺眉,中尉繼續道:「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位戰士,這輛通訊車服役的年頭已經達到了退役的標準,原本打算下個月就淘汰掉,但是這次的任務來得比較突然,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車上裝的是什麼?」
「抗電磁干擾設備。」
「什麼!」中校的臉立刻就變了顏色:「抗電磁干擾!你幹什麼吃的,出發前派任務的時候你怎麼說的!」
中尉無言以對。
中校越看越生氣,怒道:「不說話就行了嗎!事先我已經和你們說的很清楚,這次演習,藍軍方面有專門的襲擾分隊,電磁干擾是不可能避免的,假如進入戰區藍軍的襲擾分隊對我們的指揮車進行強電磁干擾,這麼長的車隊我們怎麼指揮!和軍區怎麼聯繫!難道要讓我給你找匹快馬八百里加急嗎!」
聽到這裡,在一旁推車的張濤不由得捅了捅陳陽,眼光中露出了一抹嘲諷。
陳陽苦笑,張濤的意思非常明顯,那就是在說假如這種情況放在8341,是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的。但對於這點,陳陽並不覺得事情就會絕對,世間任何事情都難免會出現意外。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得多想一想。
8341是為了作戰而產生的,所以他們不可能對後勤保障有太多的瞭解。
「車隊繼續走!就算沒有這些抗電磁干擾設備,這這次演習中我們也不可以放棄任何物資和車輛,想想辦法。讓這兩車想辦法盡快跟上。」說罷,中校臉色難看的回到了指揮車上,隨後重重的關上了車門。
中尉咬了咬牙:「盡快想辦法歸隊,你們這輛車就算是抬,也得抬到科爾沁草原!有困難現在就說,我盡量想辦法幫你解決,時間緊迫我沒有時間耗在這裡。」
老兵道:「堅決完成任務!沒有困難!保證按時到達指定位置!」
「那好!這輛車交給你們了。」
中尉轉身就要離開,忽然發現了在一旁看情況的陳陽等人,微一打量:「你們警通連的也得抓緊時間,這裡沒你們的事兒了,讓他們自己處理,你們馬上回到車上罷,中尉一轉身快步的奔向了一輛停在前面的運輸車。
陳陽不由得噓了口氣,運輸隊雪亮的車燈在黑暗的公路映襯下,就像一頭頭憋足了勁兒的公牛般悶吼著開動了起來。做了兩個簡單的手勢,a組的其他隊員迅速的回到了原來的車輛上執行任務,而陳陽和張濤卻在車隊掀起的滔天塵土中皺起了眉。
「八哥,你怎麼辦?」陳陽道:「這輛車是你負責安全的,現在出了這樣的問題,你得馬上向何隊報告。」
張濤搖了搖頭:「野驢,你回去吧,放心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等一個小時後這車的發動機涼下來,我幫他們修理一下,很快就能追上你們的。」
陳陽微微點頭,的確,天上飛的,張濤或許很難說可以簡單的修理,但地上跑的到了他手裡,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好,既然這樣,我就……」
話沒等說完,老兵的慘叫瞬間吸引了陳陽和張濤的目光。
車頭前,開車的老兵正在痛苦的甩動著胳膊上濺滿的水。
快步的衝了過去,張濤的眼睛瞪的比運輸車前大燈還要大,看著水箱中還在翻滾的開水失神的道:「你沒開過車吧?」
「別抖了!馬上把衣服脫下來!別抓!再抓肉就掉了!」陳陽一把抓住了老兵,不由分說的將老兵按到。當迅速的將老兵衣服解開後,老兵的胳膊已經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粉色。
按著老兵的胳膊,陳陽咬牙道:「別動,忍著點,就算再疼也別撓,等水泡起來後,讓它自己幹,那樣你會少受點罪。」
老兵的額頭和鼻尖已經掛上一層的冷汗。
大面積燙傷。
張濤瞪著眼睛走到了兩人身前:「野驢,你不用管了,把他交給我吧,他這樣的人就活該受罪,老兵了,連這點基本常識都沒有?水箱裡的水達到了沸點,去開水箱蓋被燙傷的情況根本就是預料之中!」
「八哥,不會說話你就別說。」陳陽一邊處理老兵的手臂,一邊同樣疑惑的道:「為什麼現在去開水箱蓋,這些事情你應該都懂啊。」
老兵咬著牙深吸了口氣,望著天空:「懂和做是兩回事兒,就像來當兵,雖然明知道很苦很累,但咱們還不是一樣穿上了這身軍裝嗎?」
陳陽愕然。
「再有兩個多月我就要退伍了。」老兵說道。
「退伍和自殘有什麼關係?怎麼?想混個……」
「放屁!」
老兵激烈的反應讓陳陽呆住了,隨後肝火上升。可隨後老兵的話讓陳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你把我想像成啥人了!我自殘!我受傷!我為那每月十幾塊的補貼?你知道咱們這車的水箱裡裝了多少水嗎?你知道等這些水冷卻後要多長時間嗎!我為的什麼!我不就是為了咱們這車能早一點修好嗎!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你放開我!老子打當兵來就沒熊過!你有多遠你給我閃多遠!」老兵滿臉是汗的推開了陳陽,怒吼道:「老子不用你給我處理,別看你他嗎的轉了士官,老子照你比哪都不差!我告訴你,再有兩個月我就要走了,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也得把這車送到地方!」
老兵怒吼著,眼睛裡水汽瀰漫,但一臉堅毅的表情沒有一絲的動搖。
盯著陳陽,老兵用力的撕扯著陳陽為他敷上專治燒燙傷藥而纏在他手臂的上的繃帶。
已經鼓起來的的水泡破裂了,血與水再也難分的清。
陳陽的心一下子亂了。
很亂,非常亂。
按照以往的脾氣,對著他提爹娘,陳陽絕對會毫不猶豫的一拳過去將老兵揍倒。
但此刻他找不到動手的理由。
呆呆的看著怒獅般的老兵,陳陽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啪!一個從未這樣鄭重的軍禮。
「我為我的無知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