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刺 第四集 第二十七節 家
    來不及多想,陳陽翻起身來就衝了過去,只是還不等他衝出幾步,清脆的槍聲就已經傳來。當陳陽闖進白樺林,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娜塔莎呆住了,就在幾分鐘前,她還興奮的哼著歌,但此刻她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幾名實槍荷彈的戰士衝了出來,殺氣騰騰的喝道:「口令!」

    陳陽沒理會,緩緩的走向了血泊中的娜塔莎。高高的白樺樹下,她靜靜的躺在這兒,成放射性飛濺的血點噴出了足足幾米。靜靜的將娜塔莎的屍體搬起來,陳陽為她提上了褲子,當望到那雙已經變成灰白色的眼睛時,陳陽將臉轉向了天空。

    他不敢低頭,他怕他的眼淚會掉下來。

    「口令!」伴隨著拉槍機的聲音,一名戰士舉著槍衝到了陳陽的身前,將冰冷的槍口指向了陳陽的腦袋:「再重複一次!口令!」

    陳陽緩緩的轉回頭來,這名戰士愣住了,陳陽那空洞的眼神給了他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緊跟著,戰士的手有些抖。「別開槍!」一名班長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娜塔莎對陳陽道:「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在坎溝門子哨所嗎?」

    「為什麼開槍?」陳陽的臉轉向了班長,冷冷的道。

    班長微微愕然,隨後道:「後天就是春節了,為了確保在春節期間的邊境安全,尤其是團部附近,已經被列為軍事禁區,對所有未經允許闖入禁區的人,我們有權利馬上將其擊斃。」

    陳陽有些顫抖的說道:「那你不認識她嗎?不是你將她留在坎溝門子的嗎?」

    「我們已經向她發出警告了,但是她……」

    「警告!」陳陽的眼睛紅了:「她在上廁所!一個女孩在上廁所的時候難到要光這屁股跑出來和你們打招呼嗎!」

    班長深表遺憾的道:「這只是一場意外,節哀吧,相信作為一名老兵,你應該十分清楚,闖進軍事禁區的人不說出口令並且隱藏在暗處不出來,我們開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馬上春節了,誰願意讓雙手沾染血腥,這……」

    「意外?」陳陽紅著眼睛道:「你知道為了救活她我付出了多大的辛苦嗎!現在好了,一句意外一切的努力都煙消雲散了,早知道這樣我何必要救她,讓她在山裡凍死餓死不是會更好些嗎?」

    班長拍了拍陳陽的肩膀:「這人生啊,其實就像拉屎,有時候干,有時候稀,最關鍵的是你不知道它什麼來,別想那麼多了,你已經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去團部休息一下吧,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我們會將這件事情報上去的。」

    「報上去她就能活嗎?」陳陽嘲諷般的道。

    班長一愣,隨即有些不悅的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應該清楚,就算是你闖入了軍事禁區不說出口令,我們也有權利將你擊斃,假如我不是認識你,知道你是誰,沒準你現在就已經死了,懂了嗎?」

    「那你向我開槍啊!」

    「你這人怎麼就這麼愛較勁呢?不是和你說了嗎,這就是一場意外,去吧,去吧,去團部好好的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睡上一覺……」

    「去團部?我現在還去團部做什麼啊!」

    望了望血泊中的娜塔莎,陳陽從身上掏出了一把鑰匙,輕輕的放進了娜塔莎的口袋裡:「你不是說想家了嗎?回去吧……」看了一眼已經不遠的團部,陳陽轉回身走向了來時的路,孤獨的背影漸漸的走遠。

    「班長,你今天怎麼變的這麼客氣?原本這件事情的責任就不在我們,要怪也只能怪這個女人自己找死……」

    「閉嘴!哪來那麼多的廢話,坎溝門子哨所你們都去過吧,你知道那裡距離這有多遠嗎?一百三十公里!你看看現在的雪有多深?在這種情況下他帶著這女孩走到這要付出多大的辛苦你不知道啊?另外住在那種地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總算有個人可以和他說說話了,結果卻死在了他的面前,他有些情緒很正常,得了廢話少說,去,把那屍體處理一下。」

    「班長!為啥是我!」

    「呦呵,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好了,快去,不然送你去坎溝門子哨所!」

    戰士額冒冷汗的道:「沒問題,屍體交給我了,班長,您可千萬別送我去那,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兩天後,正是春節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清冷的坎溝門子哨所裡,陳陽靜靜的望著屋子裡的那張床,幾天前,這床上曾經躺著一位女孩。又望了望廚房,幾天前,有一位異國女孩在這裡烹調食物。

    呆了良久,寂靜反而使陳陽的耳朵裡出現嗡嗡的聲響,在這有些刺耳的嗡嗡聲中,一首俄羅斯民謠若隱若現。

    將柴禾一股腦的塞進灶膛,隨著那跳躍的火焰,鍋裡的積雪融化了。將已經燒熱的水端到房後灌進柴油發動機的水箱,陳陽用力的按下了搖把,隨著一股黑煙,單缸的柴油發動機顫抖的吼了起來,那噠噠的刺耳噪音響徹了山谷。

    愣愣的盯了很久,陳陽轉身回到了屋子裡。寫春聯,剪窗花,畫福字,當這一切忙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從地下室裡翻出白面,陳陽用兔子肉包餃子,沒有蔥花,沒有十三香,什麼都沒有。

    看著手中擀的圓圓的面皮,陳陽有些發愣。

    團長打來了電話。

    在電話裡陳陽什麼都沒說。

    夜漸漸的深了。

    電視裡的春節晚會依舊是隔著一層沙。

    將碗放在窗台上,陳陽用筷子夾了一隻餃子。

    一個肉蛋的餃子餡硬硬的,輕輕的咬了一口,肉蛋裡面是紅的,手上微一用力,血水鼓了出來。

    望著窗外天空中的點點繁星,將餃子狠狠的扔進嘴裡,陳陽大力的咀嚼著。外面的天氣冷了,窗戶上掛了一層霜,那霜的樣子很奇怪,有些像雪花,有些又像白樺樹。

    對著窗子用力的哈一口氣,一個圓圓的***又可以看到外面了。

    聽著電視機的嘩嘩聲,陳陽將手指放在了窗子上,體溫融化了窗子上的霜。

    陳陽忽然變的鄭重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窗子畫來畫去。

    那是一個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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