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寺的鐘聲驚動的不只是南方佛國大嶼山的這些人。
九重天的青牛廣場已經被戒嚴了,一個多月來少有仙人出沒;今天,被困仙索捆在仙榜上的浮雲君終於看到一個熟人了,看到了他,浮雲君的命運又一次改變了。
浮雲君正在和寶龍樹和尚聊天,經過這些時間的磨合,兩人間也形成了默契,只不過這個磨合的過程複雜了些。起先是寶龍樹拚命抬高物價,拚命想要把浮雲君喂成了大胖子,那浮雲君一度以絕食相威脅;時間長了,寶龍樹在雲一真人的謀劃下,開始絕地反擊,你浮雲君不是鬧絕食嗎?好!成全你,反正仙人十天、八天不吃不喝也餓不死,餐風飲露倒也落得個瀟灑。
寶龍樹三天沒出迎仙侯,和雲一真人下棋聊天煩悶了,就沏上壺雲頂山的仙茶找羅漢僧套關係;在這個野和尚看來,這些羅漢僧雖然生活清苦,但是修為卻實在是高。憑藉著佛家弟子的面子和浮雲君留下的仙茶,寶龍樹漸漸也可這三十六個羅漢僧混出點交情,有時候在能在他們身邊打坐一會兒,那修為就有了些提高,最少對財富的看法轉變了不少。
浮雲君已經是廢人了,何必在乎他那麼多,這無主只財誰發現就是誰的,不知道那曹玉琅幾時才開得六道輪迴,反正是六道輪迴不開,自己這仙門官就做一天,有錢也沒什麼用;那六道輪迴一開,這些錢還放在眼裡嗎?想清楚了這些,對浮雲君更不理會了。
浮雲君被捆的仙榜,正對著牛牛酒樓,平時看起來很遠的距離,在飢餓的浮雲君眼裡一天天被拉近了,最後,浮雲君也開竅了:想那錢財早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寶龍樹能讓自己吃喝就是好人了,自己這個帶罪之人再和「好人」作對,不是找死嗎?
所以現在浮雲君和寶龍樹達成了協議,只要能每天吃上三頓飯,價錢隨寶龍樹定,吃什麼隨寶龍樹定。
奸計得逞的寶龍樹和尚開心了,對浮雲君的態度也好了許多,這個綁在半空中的財神爺還是很好溝通的嘛,誰說有錢人難說話?都是胡說!
今天一大早,從青牛大道上就駛來十二輛黃色雲車;中間的那輛高頂雲車,竟然是龍馬駕轅,看著派頭就知道來者非為等閒之輩;從十一輛雲車上下來一百一十八位黃衣僧,這些和尚一下車就鋪開陣勢,打出一面藍色大旗,上書四個大字:靈山神佛。
和尚們把廣場邊的天兵推開一片;這個時間,高頂雲車上才開了側門,邁步跨出一玉面和尚。
這玉面和尚生得俊俏,偏偏穿一身湖藍色僧衣,寬大的僧衣裁減得十分和體,一條纏金絲鑲美玉的腰帶把玉面和尚的挺拔身姿襯托出幾分風流之態。
守衛青牛廣場的,是南天王府的神威將軍釋明,現在的按查府就是他的駐地;接到屬下回報後,神威將軍釋明出了按查府,現在的青牛廣場不比往常,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入。
青牛廣場上第一個看清來人的,是浮雲君,捆得高自然也就看得遠,現在浮雲君的視力可不是一般的好。
神威將軍釋明在來人接近青牛廣場後,也驚異了,這個人來頭是大,即使在九重天也是大有人緣,怪不得不把南天王的天兵們當成會事兒,人家後台夠硬不說,自己的本事也大;他就是彌須山下彌須山城城主帝釋天的弟子、玉皇大帝五公主的大公子、靈山神佛王子厚。
只看這出身就知道人家為什麼這麼厲害了,這個小霸王從小拜在帝釋天座前,本身又有家傳奇功,是九重天身兼佛、道兩家之長的人物。在九重天,修煉佛門神功比修煉道家功夫進境要快,所以很多大家子弟都拜在彌須山門下;只是正宗佛門從不輕易收徒,不是從下界修煉出來的,幾千年來誰也不能進入彌須山;有如來在,他的弟子們也不敢收徒,這就便宜了彌須山城的帝釋天。
王子厚天資聰穎,只百十年就修得佛位,在家世、師門的關照下,小小年紀就榮登九靈宵寶殿仙靈榜,成為九重天的一個奇跡,幾千年來,再沒比他更幸運的傢伙了。
王子厚雖然家世尊貴、師門顯赫,但是神班已滿,在靈宵殿上沒有他的位置,從軍又太失身份,只有靠修得的佛位顯示神威;這靈山神佛的名頭不論在九重天還是彌須山都廣為人知,但是後面大家都認為王子厚只是個花花公子,修出佛位那是應該,修不出佛位才是可恥呢。
靈山神佛王子厚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一千年前下界巡遊,在大嶼山建起了靈山寺,把自己供奉了起來;這個專門為靈山寺服務的靈山神佛,在開始的幾百年間頻頻顯示神通,當真是有求必應,靈山寺的香火也旺盛了百十年。
七百年前彌須山和九重天的衝突,使得靈山神佛王子厚知道了自己的淺薄;在六大明王面前,整個九重天都毫無辦法;王子厚看到:自己這個靈山神佛,原來是被人家施捨的,真正的大神通自己還沒學到。
從那時起,王子厚痛下苦功研修佛法,廣收門客,在九重天的開出另一座靈山寺,在彌須山城外也修出靈山廟,幾百年來也搞得紅紅火火。但是大嶼山的靈山寺就去的少了,那裡的香火也被別的寺院搶走了大半。
四百年前,王子厚終於開竅了:自己就是再努力也趕不上彌須山的羅漢的修為了,不經過轉世修行,不在下界積聚功德,這金剛身好得,金剛心卻修不出來,沒有金剛心,大乘神通就是施展不出來。
靈山神佛王子厚開始修煉自己的法器,要憑借法寶的威力修煉自己的金剛心;他從南極仙翁處採來沉香木,從帝釋天處求來舍利子,把家傳的七星劍上的仙石摳下,借蟠桃宴的功夫灌醉了魯班大仙為自己修煉出九孔金魚來,請師傅帝釋天親手佈置出降妖伏魔陣;又請母親出面請姜太公為魚嘴處布下北斗幻星陣,這個集合仙佛神通、聚集兩大奇陣的奇怪法寶就在這個天界寵兒的努力下煉成了。
姜子牙對著這個四不像發了半天呆,課起先天八卦推算半天,白花花的頭髮又少了幾絲,最後留下一句話:此物生不逢時,須金龍點睛,須三界加持方得出頭。
九孔金魚煉成後,果然一點神通也沒有,王子厚火熱的心也灰冷起來,每天對著這個超級廢物發愣;公主看兒子沒精神,就把兩顆龍牙點進魚眼處,勸兒子先把九孔金魚放到下界吸收原始靈氣,修煉出魚丹,再拿上來看怎麼修煉不遲。就這樣,這個天界超級廢物成了大嶼山靈山寺的鎮寺至寶,為了守護自己的第一件法寶,靈山神佛不顧師門規矩,傳授給靈山寺僧侶中乘功法;為了這件四不像,靈山神佛王子厚在靈山寺後山修起了鐘樓,煉出子母鍾來,母鍾放在下界鐘樓上,母鍾一響,王子厚身邊的子鍾就跟著鳴響,這就是靈山寺鐘聲的真正含義。
九孔金魚雖然在天界是超級廢物,在人間卻漸漸散發出光彩來;在靈山寺歷代高僧的手中,九孔金魚成了降妖伏魔的寶貝,有九孔金魚降伏不了的,只要敲起三十六聲大鐘,靈山神佛王子厚一准顯靈,再厲害的妖魔也要被擊敗吸收到九孔金魚內;時間長了,九孔金魚也慢慢厲害起來,靈山寺的鐘聲響得越來越少,而三十六響鐘聲響的就更少了。原因無他,這一帶的妖魔已經被九孔金魚收完了,修煉出一個妖精也須幾百年,哪裡有那麼多妖魔鬼怪讓九孔金魚修煉魚丹?就是附近的深海裡的海妖也知道了九孔金魚的厲害,香港的水面上,百十年間的風平浪靜也有它的功勞。
靈山神佛王子厚這些時間正閒極無聊,忽然身邊的子鐘鳴叫起來,數一下,竟然是求救的三十六響。
點起車馬,叫來門客,靈山神佛王子厚興沖沖的準備下界幹活了;以靈山神佛的神通,以王子厚門客的實力,在九重天都叫的響,在下界人間,哪個妖怪比得了?
靈山神佛的車隊從彌須山下的靈山廟一氣趕到一重天,時間只用了半個時辰,靈山神佛還不知道封天門的事情,看到青牛廣場上遍部天兵;王子厚也沒在意,擋誰的路也沒人敢擋他的路啊。
浮雲君曾是靈山神佛王子厚的門客,這個位置還是王子厚為他安排的,看到曾經的主人來了,浮雲君高喊救命。
靈山神佛看到浮雲君真的浮雲了,十分好笑,當即吩咐手下放他下來;安排浮雲君來迎仙侯,就是為了自己出入方便,這個浮雲君雖然不怎麼爭氣,但是對自己還算恭敬,每年孝敬的也算豐厚,幫他一把吧。
這個衝突起的十分突然,當十多個靈山神佛的門客踏著雲頭飛到半空中,想要放下浮雲君時,從按查府前射出一排穿雲箭,當場就有兩個門客被射落雲頭,眼看就不行了,還有七、八個也受了箭傷,都閃身落到王子厚身邊。
神威將軍釋明從遠處喝道:「一重天已經戒嚴,沒有南天王將令,誰也不許出入青牛廣場,違者格殺勿論,請公子三思,有事情還請去到天王府和天王打個招呼,現在本將認令不認人。」
釋明將軍話一說完,青牛廣場上的天兵門以經排出了四個百人天兵陣,阻擋住了靈山神佛王子厚的去路。
靈山神佛不吃這套,他著急著去看自己的寶貝遇到什麼麻煩了,已經三年沒下去了,那裡的花花世界也誘惑著這個天界花花公子。上次下界時,九孔金魚的內丹已經成形,王子厚把自己寶貴的仙家血脈點在魚眼上,九孔金魚已經開始顯示出神威了,要是被什麼鬼怪弄壞了,那才是最大的損失;得罪了南天王回頭請母親陪個不是就行了,寶貝要緊。
靈山神佛從懷裡抽出三隻玉梭,呼嘯一聲拋向天兵陣,玉梭沒有攻擊性,只是開出一條路來,直通迎仙侯;靈山神佛揮手叫跟隨自己的門客在身前排開陣勢,要硬闖迎仙侯。
天兵們對付王子厚的門人誰也不客氣,但是要他們對付靈山神佛,有些人就犯起了嘀咕,他們之中多有世家後代,對這個王子厚從心裡三分羨慕七分懼怕;天兵陣講究的就是整體配合,全心全意;思想不統一,陣形立即大亂,不用玉梭的推擋就自己亂了陣腳。
神威將軍釋明看局勢大亂,發出求援信號後,帶領親衛擋在王子厚面前:「靈山神佛請止步,現在非常時期,快快退回去,天王來了也好通融,不然本將只有得罪了。」
王子厚對於釋明將軍還給些面子,知道這個人在天王身前的地位,停下腳步;靈山神佛身邊的人也佈置下了陣型,他收攏來的人都是高手了,要是硬闖的話,青牛廣場上的這些天兵真抵擋不住。
「釋明將軍,本佛真有緊急事情,先容我過去,回頭請罪天王府怎樣?」王子厚叫手下送上幾張金票,這是這個靈山神佛頭一次掏買路錢。「這些請弟兄們痛飲幾杯,他們也是辛苦了,咱們回頭再聊。」
神威將軍釋明搖頭不收,王子厚已經沒時間和他囉嗦了,抬腿就要進迎仙侯。
釋明將軍再要阻攔,從迎仙侯飄出一聲佛號來:「阿彌陀佛,將軍且讓開,請靈山神佛進來說話。」
神威將軍釋明心頭一鬆,有他說話,自己怎麼也好交代了,就退了開去,王子厚帶著一班門客進了迎仙侯的大廳。
迎仙侯的廳堂寬有十七、八丈,深卻是五十多丈,在大廳的中部,三十六個羅漢僧排開陣勢,對靈山神佛帶來的一百多人馬冷眼相對。
王子厚沒看到別的人,他只看到被眾羅漢圍在中間的一個,看到了他,靈山神佛心頭一緊。
能讓王子厚看在眼裡的,整個九重天也沒幾個,但是對於這個羅漢僧,即使狂妄如靈山神佛,也沒有看冒犯的勇氣;得罪了他,就是靈宵寶殿也護不住自己。
「靈山神佛,請上前一步說話,究竟為什麼非要下界?說出理由來,本尊者也非不通情理之人,且飲茶。」從羅漢僧眾裡走出一少年羅漢,寶龍樹和尚從內室端著茶盤出來,他剛泡好茶來孝敬羅漢僧,就被用上了。
靈山神佛王子厚乖乖的從少年羅漢手裡接過杯茶,心裡有千言萬語,這個時間也不能說了;不知道下面怎麼了,一個小小的迎仙侯竟然勞動這個人來把守,今天想下界,看來是難比登天了。嗯,其實登天在他們來說是小事一件,現在下界成難事了,王子厚在可惜自己的法寶,剛修出魚丹就。
心疼、可惜都每用了,別人不知道這個少年羅漢是誰,靈山神佛在彌須山混了千年,對這個羅漢在熟悉不過了,王子厚家世再顯貴,跟他一比也渺小起來。
眼前這個羅漢就是十六尊者排行第十的羅侯羅尊者。排位不代表實力,羅侯羅可是佛祖的兒子,是佛祖的親兒子啊!
羅侯羅是佛祖出家前在塵世唯一留下的血脈,是佛祖釋迦牟尼的塵世王妃扎增瑪在佛祖出家前最後一個晚上懷上的孩子;羅侯羅在母親扎增瑪王妃的肚子裡一呆就是六年,在釋迦牟尼苦修成佛的同一天降臨人世,只這份血脈誰能比的了?
羅侯羅的厲害且不說,羅侯羅師傅是佛祖的兩個親傳弟子,最厲害的是目犍連,那目犍連號稱彌須山神通第一,脾氣最是火暴,修習的神通比佛祖也差不了多少;目犍連要是發起火來,誰的臉也不看;凡是有人觸犯彌須山的威嚴,目犍連是最反對妥協忍讓的人,他有大神通,和外道鬥法是百戰百勝。
得罪了羅侯羅,就等於得罪了目犍連,再加上佛祖的另一個弟子,被佛祖稱為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其實就是狡猾第一;整個九重天誰能惹得起這個羅侯羅尊者?惹惱了他,根本就不用佛祖出面,也不用十六尊者出面,只舍利弗和目犍連的組合就能掀起滔天巨浪;上一次六大明王封閉迎仙侯,目犍連和舍利弗雖沒有出面,但是大家都知道這一切是舍利弗在背後謀劃的,能調動八大明王十六尊者的,也只有舍利弗。
不說羅侯羅的身後站著什麼人,只是羅侯羅手下的一千一百八十個羅漢僧,就是誰也惹不起的力量;羅侯羅的羅漢僧都是目犍連親自挑選、教化出來的,靈山神佛王子厚的手下在他們眼裡,也就比廢物稍強些。
王子厚這個靈山神佛還是智慧第一的舍利弗給的,他的手下都是彌須山下彌須山城裡的雲遊僧組成,和人家正宗的羅漢僧怎麼比?王子厚喝著茶,手也抖了起來,他現在毫不懷疑迎仙侯內駐守著羅侯羅尊者的僧兵團,在這裡撒野,和找死差不多。
比家世歷來是王子厚的強項,但是和佛子羅侯羅比家世,王子厚從來就沒想過;且不說父親這一支,誰的老子也沒羅侯羅偉大;只比母親,人家羅侯羅的母親也修成阿羅漢果位,佛祖釋迦牟尼說她是「極度克制獲得解脫的女徒第一人」。這個封號的厲害就是玉皇的五公主也比不了,羅侯羅的母親扎增瑪的禮佛庵,是彌須山下僅次與彌須山城的建築群,以羅漢位得此氣勢的也就是扎增瑪了,王子厚的這個靈山神佛也是在他的母親對禮佛庵拜訪多次後才取得的。
王子厚後悔自己沒個好爹爹了,他是五公主某次下界遊玩時不知道和哪個才子嬉戲過頭才懷上的,這種事情九重天多的是,誰也不以為丑,面對佛子,靈山神佛王子厚汗顏了。
現在王子厚才知道,自己這個靈山神佛真的一文不值,神佛是什麼東西,到底是神還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