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陽對佛光並不陌生,玲瓏的身上就時常帶著那種神韻,但是今天在這僧人身上看到的佛光卻著實觸動了他,玲瓏身上的佛光與這位僧人的比起來,實在是泰山與小土堆的差別。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這位高人就是一個佛,一個活生生、實實在在的真佛。
雖然一般像這樣的仙家神體,旁人是無法從外觀看出他們的年紀的,但是萬陽此刻依舊難掩自己的驚詫——因為眼前這位「佛爺」太年輕了,從外表看也就是二十左右歲的年紀。雖然返老還童、鶴髮童顏的事跡,萬陽也是經常有所耳聞,但是耳聞與親見卻是有著天差地別,眼前的情景的確是讓他知道什麼叫做震撼了。
「您是……」
「祝施主,難道您不認識貧僧了嗎?」「佛爺」合十雙掌,向萬陽做了個起手,然後瀟灑的從蒲團上站起了身子,「或者,貧僧現在應該稱呼施主為萬陽尊者。」
「看來還是一位老朋友……」萬陽尷尬的笑了,任他怎樣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曾經認識這樣的一位高僧。
「佛爺」似乎早就料到他會記不得自己似的,擺出了一副得道高僧特有的淡定表情,似笑非笑著說道,「如果祝施主得不到扭轉乾坤之力的話,此生陸續將有一百單八位妻子陪伴……萬陽尊者,可曾還記得老衲的這一句預言?」
「啊!」萬陽終於想起來了,眼前的這位神仙佛祖正是當年峨眉山上,指點自己前途命運的那位得道高僧,歲月蹉跎啊,雖然對前塵往事的記憶依舊鮮亮如昨,但是萬陽在心中卻隱隱感覺到那已經距離自己太久太久了。從峨眉山到東北的家中,從再學校到前清皇陵,從地府轉戰魔境,再從屍魂來到妖界,最後又從四海出發,開始了這一段北上之旅,在這已淡化了歲月的時光中,自己的確是經歷了太多太多,如今故人再見,心緒翻騰,真的是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久違了,大師,我真沒想到還有再見到您的一天,更沒想到是在此時此地。」萬陽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是無從開口只化作了這麼一聲意義深遠的問候。
「世事無常,又有誰能夠真正預料啊,生活中無數次的驚喜才是人生的全部。」佛爺笑道。
「大師,您現在可變化了好多啊,如果您不出言提醒,在下實在是無法將您與過去的那位老僧聯繫到一起。」萬陽必恭必敬地施禮道,樣子十分的謙恭。
「變化只是虛無的外表,永遠不變的是一顆佛心。」
萬陽點頭稱是,感慨過後又不免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這位高僧,思緒翻轉不停,「要說,您可算是影響了我一生的前途命運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如今該怎樣面對您老,是感謝,還是感慨,說實話,在下現在很迷茫。」
「沒有人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即使神佛仙祖也做不到,萬陽尊者與貧僧要說是有什麼關聯,也只能算有些塵緣罷了,尊者真的不應該如此掛懷,路還是自己的路,你我只是擦肩的路人而已。」「佛爺」句句充滿禪機,切說得通俗直白,聽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好一番唏噓。
「路人也罷,恩人也罷,大師此次星夜前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吧?」萬陽從新收拾起了自己的情懷,一番慨歎過後,率先從情感中跳出談起了正事,他的這一果決幹練的舉動,又是引來了「佛爺」的好一番點頭默贊。
「尊者可曾聽過仙、佛、鬼三結道的傳說?」
「三結道?我只聽說過六道輪迴,這三結道還真沒聽說過。」萬陽誠懇地答道。
「這三結道是指三種終極的進化之道,現世,哦,想必尊者已然知曉了混沌九州的事情,那貧僧就直接稱現世為中洲好了,中洲生靈按照『天道自然』遁入輪迴的是進入六道,而所謂超然物外的修真者則因為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而遁入此三結道。修真為仙、修善為佛、修美為鬼,這便是三結道的本元所在。」
「哦,真、善、美……」萬陽在口中默念著「佛爺」的解釋,心裡努力咀嚼消化著。
「而所謂元劫現世,必是此三道飽和所致,妖魔作亂、仙佛失和、人心不古,這些禍端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癥結在於三結道的阻塞。」
「大師可否說得直白一些,在下有些跟不上思維。」萬陽尷尬地說。
「佛爺」笑著又解釋道,「六道輪迴,週而復始,這是天道倫常,有混沌則有六道,彼此同生同滅,無止無息;可三結道卻不同,它是一個沒有規則、沒有束縛的自由法門,乾坤上下任何事物都無法把握到它的規律,它總是自生自滅、自盛自衰,因此經常鬧出亂子,打破整個混沌的平衡。這便是元劫的本質。」
「那應該怎麼做才能避免度過這一場元劫呢?」萬陽問。
「佛爺」搖了搖頭,「三結道沒有規律,元劫也就沒有規律,每一次元劫都是一個全新的無據可查的災難。上上次元劫是六道的重置,原本的天、神、人、修羅、餓鬼、畜生六道,轉變為了如今的天生、地生、胎生、卵生、濕生、化生這六道,雖然六生六道本質無二,但是畢竟給整個乾坤帶來了巨變;上次的元劫,想必尊者你也應該有所耳聞,三界亂戰,最後東方神以封神終結,西方神則以分化終結,雖然元劫終被度過,但是若想總結歷史、對症下藥,提前做好對元劫的預判,卻是萬萬不能。」
原來封神榜的故事是上次元劫的一部分啊,萬陽這下又算是長了知識。
「佛爺」將他頻頻點頭便又繼續說道,「雖然元劫沒有解法,只能見招拆招,但是它的降臨卻是有所徵兆的,最直接的徵兆就是三結道的關閉,而最後從三結道往生的性靈往往都是渡元劫的關鍵人物。」
「三結道最後往生的性靈?」萬陽疑惑不解地咀嚼著這一新名詞。
「說白了也就是最後的仙、最後的佛以及最後的鬼。」「佛爺」釋疑道。
「您的意思是天道之所以應我萬陽出世,任務就是找到這三位左右元劫的性靈?」
「可以這麼說,但是除此之外,尊者還肩負著救萬靈渡此一劫的艱巨使命。」「佛爺」笑道。
「啥,我救萬靈?」萬陽指著自己的鼻子好一陣想笑,「大師,不是在下不信您的話,也不是心裡有什麼不悅,但是我心裡真的有一絲疑惑,希望大師可以給我個解釋。」萬陽投遞過去咨詢的眼色,見「佛爺」微笑著默許,便接著問道,「誰說我是救世主,誰給我的使命,誰是這個所謂天道的主宰,他憑什麼命令我幹這幹那?我憑什麼相信,我是應他而生?我又憑什麼相信元劫將因我而終結?」
「疑惑發於心而止於心,這個問題我想尊者您自己會找到答案的。」「佛爺」沒有因為萬陽的質疑而產生一絲情緒的波動,依舊是當初淡定自若的樣子,「我只能對尊者說,天道倫常不是什麼主宰,它如同我們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只是一種規律而已。」
「好吧,我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做糾纏了」,萬陽歎了口氣,回頭給了焦慮的曾倩等人一個放心的神色,然後轉對佛爺道,「我想請大師指點迷津,怎樣才能找到那三位最後的性靈?」
「這個就請恕貧僧知粗識淺了,不過貧僧倒是可以告之尊者一個好消息,尊者您已經找到了其中的一位。」「佛爺」笑道。
「他在哪裡?」萬陽急切地問道。
「就是貧僧啊。」「佛爺」笑道,「貧僧乃在中洲峨眉山修成正果、西遊極樂之後,三結道便關閉了,因此說,貧僧就是那『最後的佛』。」
「大師您就是那最後的佛?」萬陽雖然已經在心裡有了那麼一點眉目,但是當聽到事情的真相的時候,依舊難掩驚訝。
「然也,貧僧乃大西天極樂世界位列佛台末席的南無法至結佛,尊者起手。」
「佛祖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咦……」真沒想到,燒香拜佛了一大通,如今算是見到真佛了,萬陽撩衣準備大禮參拜,卻怎麼也彎不下自己的雙膝,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法至結佛笑道,「你我並無長幼尊卑之分,受你一拜豈不是破了貧僧的正果,天道倫常,尊者還是一切隨緣隨性吧。」
「也罷。」萬陽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索性就省了那些無用的禮節,不過馬上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於是追問道,「佛爺,想必這天色突然黑了下來,是你們西天大陸的結界開啟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想這天會一直黑六個日夜。」法至結佛點頭笑道。
「六個日夜?難道還有其他的地方開啟了古陣?」萬陽看了一眼佛爺,見他笑而不答,知道裡面定是有什麼不可說破的玄機,於是索性放棄了這個問題。
「老衲的使命到此刻算是完成了,馬上就要起身向西天諸祖回報,今日可以再見到祝施主,老衲真的是很高興,希望施主的前路可以一片光明!」在法至結佛即將起身離去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很就以前在峨眉山時的口氣,這讓萬陽頓時感到心頭一暖。
「大師保重啊!」
白光一閃,拂塵而去,留下的是滿船人的震驚與感慨。
「真佛啊!真的是佛啊!」纏綿道。
「真沒想到原來真正的佛祖是這個樣子,我以為都是一腦袋的包呢。」袁菲道。
「蒼天啊,大地啊,我今天真的見到佛了,我不是做夢吧?」斑斕道。
「……」其他人道。
一群女人托著雙腮,完全都是花癡的樣子,就好像現世盛行的追星族剛剛送走自己的偶像一樣。當然,有一個人倒是表現得與眾不同,她怯怯地挨個姐妹詢問著佛祖的來歷、身世,結果卻遭到了集體的白眼,就好像突然一個小女孩跑到華仔的歌迷群裡問華仔是誰一樣,難免被人冷落。
「小潘,佛是我們東方神話中一個高位神秘的存在,跟你解釋多了你也不明白。」萬陽拉過潘多拉,語懷關切的說。
「哦,就像我們西方神話中的上帝與他的天使一樣嗎?」潘多拉好奇地追問道。
「嗯,差不多吧。」萬陽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胡亂搪塞了一句。
「哎,真遺憾啊,要是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在那位東方天使離開前,應該讓他顯示一下神跡的,無論是給你加持一個神術,還是饋贈你一件神器,那都是難得的財富啊。哎,真可惜……這麼難得一見的一位東方天使,就這樣被你們放走了,什麼都沒留下。」潘多拉遺憾地感慨道。
「怎麼,聽你的口氣,你們西方的神都喜歡顯示神跡的嗎?」萬陽不知道該怎樣應付她,只好乾笑了兩聲。
「是的,我們西方的神族很龐雜,為了籠絡自己的信徒,他們只能盡量多的去人間顯示自己的神跡,也只有這樣才能招攬更多的信徒簇擁。有了信徒,才能壯大自己的實力,在神權爭奪中佔據優勢的地位。」潘多拉見萬陽問,毫無隱瞞地為他認真解釋起來。
「哦?要是這麼說的話,你們西方神族居住的大陸還很混亂啊。」萬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是的,到處都是戰爭,一萬年前,我離開歐羅巴那的時候,地母蓋雅與甫駝八神還在打仗,現在那裡是個什麼樣子,我就不知道了。」潘多拉道。
「神啊,仙啊,妖啊,鬼啊,佛啊,現在都已經陸續登場了,真的不知道這個混沌九州世界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萬陽仰望著昏暗的天空,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慨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