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遲了,我就不多說了,各位朋友請看文吧!
《元寧實錄amp;#822;順宗卷》
崇明十二年九月二十,外政廳報,周揚重建飛騎軍。
至略給予周揚的壓力令周揚朝廷在一年多的爭論之後終於達成一致——重建飛騎軍!
赫連平歸順,元寧並未大肆宣揚,但是,也沒有對此嚴加保密,周揚朝中的各派便以此為由,對飛騎軍大肆攻訐、清洗,最後居然勒令其解散,飛騎軍的建制被撤消。
飛騎軍是周揚的精銳,猶如一把利劍的鋒刃,周揚軍隊的實力因此驟降,雖然豪傑之士慨然效死,然而兩軍對陣從來就不比個人的勇略,元寧的軍規條令中也有不許將領輕身冒險的明文。
這樣一支精銳之師,誰都不願對對手掌握,最後的結局也就不意外了。
重建飛騎軍似乎意味著周揚開始有意重整山河了。
謝清一邊呈報御覽,一邊發了急報給永寧王,自己拿著副本來找齊朗。
齊朗看完奏報,並沒有太驚訝「承正表哥那邊應該已知道了……隨陽,你說燕州知道嗎?」
謝清對他的論調很不以為然,卻也道「你認為燕州就是在等這個消息?」
「燕貴妃不惜早產也要把朝廷的決策拖下去,總是有所求的吧?」齊朗冷言。
皇后的產期在九月,雲沐雪本該在此之後才分娩的。
「難不成燕州想通敵?」謝清說完便笑了,顯然並不認為這種情況會成為現實。
齊朗聳聳肩「那樣倒好了,不是嗎?」也不以為然,不過,他仍在認真地思考其它可能。
「異想天開了吧?」謝清好笑地評價,「我怎麼覺得承正表哥這個時候會快刀斬亂麻?燕州不會有機會的!」
誰也不想對敵的時候還防著身後的自己人!夏承正這時候,必然會想辦法盡快結束燕州的混亂狀態,壓下所有人的胡亂心思。
齊朗搖頭「不一定!」抿唇冷笑。
「承正表哥會這麼想,但是,他身邊的幕僚卻不一定會這樣想!」齊朗很肯定。
「那會如何?」謝清想不到。
齊朗笑了笑,手指劃過那個素箋「若是我,我會讓燕州世族戴罪立功,用周揚消耗燕州軍!」
謝清訝然失色,半晌才模糊地道「那樣會動搖軍心……再說,若是燕州軍真的投敵……」
「隨陽,燕州的特別不在其它,在於燕州上下對至略的忠誠!」齊朗輕歎,「幽燕自古便出忠貞烈士,失了忠貞二字,燕州便自取滅亡!」內部的混亂永遠是致命的。
「更何況,燕州沒有選擇,或者說,他們同樣希望借此恢復所失去的威望!」齊朗淡淡地對謝清說道。
燕州特權從何處得來?
大正皇朝滅亡後,至略進入三十年的戰亂時期,其間周揚立國,周揚大軍過胡興嶺,兵鋒所指,無一城而堅守三日以上,直到燕山北麓,以古劇、風然為首的燕州鐵騎與周揚的十萬先鋒軍血戰五日,信幽郡城安然無恙,此後的二十餘年中,燕州軍民獨立抵抗著周揚的大軍。
他們說「祖宗之地不可失!」
他們說「日月為信,這是我們明人的家園。」
他們說「我等不為至略之君,只為至略之民守土!」
三十年之亂,多少英雄豪傑沉湎於爭霸天下的夢想,唯有燕州,守著一州之地,對抗一個國家,燕州軍旗上「至略」二字醒目得刺眼。
陽淵昊對臣下說「燕州不可攻!朕問心有愧!」
洪嘉三年、洪嘉七年、洪嘉八年,燕州接連遭遇大旱與颱風等天災,陽淵昊傾力援手,未加任何條件,李善說「陛下亦為至略之民!」燕州始歸。
欽治之難,七萬幽燕鐵騎硬是震懾住周揚二十萬大軍不敢輕動半分。世祖憑此才有資本令兆閩大軍止步祁江。
這些是燕州的驕傲,但是,對元寧朝廷而言,這些並不是燕州可以無視朝廷政令的理由。
如果連朝廷軍令都調不動幽燕鐵騎,這支軍隊再精銳也不是可靠的利器!
「那麼,陛下會如何?」謝清皺眉,「順水推舟?」
「如果那樣……」齊朗的眼中閃過一抹冷冽的寒光,「就不必我們多事了!」
謝清瞭然地點頭。
陽玄顥接到謝清呈送的急報,幾乎是立刻大發雷霆,御案上的東西被他憤怒地掃落,隨後,他喘了口氣,沉聲吩咐「宣三位議政大臣!宣兵部、戶部尚書!」
「是!」曲微連忙應聲,小跑著離開,沒有兩步,卻聽皇帝改了主意「不!只宣齊相與謝相!」
「是!」曲微半點都沒猶豫,立刻停下腳步,清楚地答應,跟著就繼續向殿外小跑。
皇帝找的兩人都不在議政廳,宣召的內官問清情況,急急忙忙趕去齊府。
對於這個消息,紫蘇反而沒有多少反應,正在臨帖的手連顫都沒顫一下,只是回了一聲「知道了!」
趙全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很惱火,幾乎掀了書案。」
紫蘇沒作聲,寫完最後一個字,才淡淡地道「皇帝就敗在對周揚的戰事上,對周揚的消息自然要敏感一些。」
沒等趙全再開口,紫蘇已經轉頭問葉原秋「長和宮那邊怎麼樣?」
葉原秋斂首回答「皇后娘娘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紫蘇輕歎,「讓皇后寬心待產,宮中的事情哀家接下了!」
「是!」葉原秋低頭答應。
「你問問皇后,雲貴妃反省得如何了?」
葉原秋抬頭「娘娘想撤了前旨?」
「先恢復她的供奉便好!」紫蘇淡淡地道,「雲沐雪的運氣不錯。」
葉原秋欲言又止,紫蘇卻笑了「你擔心皇后壓不下雲沐雪?」
「奴婢擔心,雲家供惦記賢睿宮!」
紫蘇無聲地冷笑了一下,「等燕州應付完飛騎軍再說吧!」
元寧北方大旱,尚有騰河與祁江流域的收成可指望,周揚與古曼就那麼幸運了。
成佑皇帝已經下令各部宰殺三成牲畜,開放斡通斯牧場,給各部的健壯幼崽輪牧,甚至還遣使向元寧求援;周揚的白河平原今年同樣是旱情嚴重,基本上可以說是顆粒無收。
在聖清皇朝時期,這種情況下,北方部族會恭順地請求聖清天子予以幫助,並奉上聖清缺乏的良馬與牛羊,因為聖清對邊境實現堅壁清野,交易不斷,財物自然不少,糧食卻不多,元寧稟承了這一習慣,但是,燕州是例外,因為燕州從不上交元寧所謂的儲平糧,另外,聖清的北方邊境比元寧現在邊境更靠北一些。
周揚的目標清晰得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齊朗很直接地說明「周揚肯定就是衝著燕州的儲糧去的!」元寧同意援助古曼的條件便是古曼不得與周揚交易。
陽玄顥同樣擔心古曼,但是,謝清給他寬了心「古曼與周揚不同,古曼人以放牧為主,食物也多是那些肉類,周揚人卻是以農耕為生,他們需要糧食。」
「陛下不必憂慮,永寧王殿下定會妥善處理的。」齊朗下了結論,見陽玄顥仍然抿緊雙唇,一聲不吭,「若陛下還不放心,可令水師巡防。無論周揚此舉的虛實如何,我自是以不變應之!」
陽玄顥點頭,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沉默著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那現在對燕州……」
齊朗與謝清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兩人躬身執禮,齊朗出聲詢問「不知陛下聖意如何?」
「朕……朕不知道……」陽玄顥沉吟了半晌,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朕也不知道該如對燕州才好!」
「如果是這樣,臣等請陛下依律而斷!」齊朗沉聲給出答覆。
總算陽玄顥沒有昏頭,知道朝廷不能退讓。
施恩是一回事,讓步是另一回事。
「現在?」陽玄顥驚訝——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啊!
「只有現在!」齊朗說得肯定,「朝廷絕對不能事情結束後再進行處置!」
陽玄顥看向謝清,謝清也點頭「事後處置於朝廷無益!」那樣總是會讓聯想到「卸磨殺驢」之類的典故。
「雷霆萬鈞之後,也該是雨露甘霖吧!」陽玄顥輕語,齊朗與謝清卻低下頭,畢恭畢敬,仿若未聞。
「朕想加恩四皇子!」陽玄顥見兩人這般表現,只能咬著牙自己開口。
「陛下三思!」齊朗與謝清同時驚呼。
「為何?」陽玄顥有了惱意。
齊朗與謝清彼此看了一眼,便達成一致,齊朗緩緩言道「陛下之意是如何加恩呢?」
陽玄顥一愣。
「陛下熟知禮法史籍,除非嫡皇子,我朝歷來對皇子的封賜最早也在啟蒙之後,而此舉向來都會引來朝中的紛亂!對皇子而言,稚年加恩亦非福澤,臣等請陛下三思!」齊朗很鄭重地說明了理由,深深地拜禮。
陽玄顥語塞,心中卻因為惶恐而起了怒火。
「反正,朕就是不能對皇子加恩!」他冷言,「只要不是嫡皇子,朕就不能多加恩寵!兩位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齊朗與謝清同時皺眉,卻不能不跪下「陛下息怒!」
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元寧皇朝從不否認庶出皇子的卓越才能,但是,對儲位,嫡庶之分仍然是難以跨越的障礙,坐在皇位的人不一定是最優秀的,但是,必須是最正統的、最可服眾的,從這一點來說,嫡皇子擁有更多的優勢。
這一切讓元寧的朝臣從不贊成皇帝過分地寵愛庶出的皇子,那樣也許會引起不必要的野心,擾亂朝政的同時,還可能毀掉一個可造之材。
元寧宗室寧可皇帝虛懸儲位,也不願意皇帝因為私心動搖禮法的根本。
陽玄顥有些洩氣「朕又不是立儲,只是想讓四皇子……」
「陛下,臣以為賜名之後,四皇子的恩寵已極,此時不可再加任何恩典!」齊朗堅持這一點。
此時多加一分恩黃,燕州便多三分可恃的資本,於戰事無益,於朝廷更無益。
「陛下不若待戰後錦上添花!」謝清提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陽玄顥知道此事已經無法得到兩人的任何,便點頭作罷。
永寧王的鎮北大將軍府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不等外政廳的消息轉來,夏承正已經對北疆邊防做了佈置,除了調兵遣將之外,他第一次行文燕州太守府,要求燕州將儲糧轉移至雲、承、寧等州,只留下最必要的數量,並立刻分發至每戶。
夏承正並不認為此時是開戰的最佳時機,或者說,只要不是他自己選擇的開戰時機,便不是好時機,他希望讓周揚知難而退。
赫連平與納蘭永同時否定了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飛騎軍既然重建,必要立見成效。」
「周揚朝廷不可能用漫長的時間去等待所謂的時機。」
「殿下看看是誰提出重建飛騎軍的?關係著朝中的黨爭,說不準還連著後位、儲位!哪裡由得將領作主?」
「您還真以為周揚要的是糧食啊?對一部分人來說,得到糧食最好,得不到亦無妨,說不定他們還能賺一筆!」
夏承正被這兩人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一驚,隨即便笑了。
「二位的意思,本王已經明白了。」夏承正笑著說,眼中卻有了沉思之色,「兩位當知道,今年北疆大旱,雖然儲備足夠,但是,一旦開戰,轉運所耗依舊巨大,本王並非避戰,只是盡可能讓對方選擇不戰罷了!再說,便是開戰,本王也未必照他們的想法打!」
赫連平在元寧軍中的時間稍長一些,比納蘭永更明白元寧將領的想法,與周揚,或者說,與他所知道的任何國家都不同,元寧皇朝要求將領對開戰的花費有一定的認識,對徵用民力更有嚴格的規定,用提出這一要求的世祖皇帝的話來說「你們要軍功,沒問題!但是,如果你們的軍功讓國庫連發軍餉的錢都不剩了,那麼,你們自己掂量,朕是該賞你們的功,還是殺你們的頭!」
文官們對此大加歌頌,認為這是聖明天子才會有的決斷,卻不知當時元寧為了給付兆閩龐大的賠償金額,國庫真的是連軍餉都發不出,世祖這番話約束了軍中的所有將領,但是,背地裡,夏祈年還說了一番話「朝廷沒錢,你們自己看著辦,不准擾民、掠民,只要不惹到兩國開戰,其它的一切,本王擔下!軍功計算,封爵、官位,本王替你們要,但是,賞賜與錢糧,反正現在,是一分都沒有!」
那是幾百年來,武官們第一次明白「內聖外王」還有這麼一個解釋!
也是這一番話,穩住了元寧幾乎渙散殆盡的軍心士氣。
對於周邊國家的抗議,元寧的外政官員心有慼慼地道「我們也想懲辦那些逃兵,但是,朝廷現在連糧餉都發不出,不嘩變已是萬幸,我們至少還領著俸祿,哪有臉說話,便是提了,將軍們手一伸——『要殺,也要把欠餉付了!』您看!貴國有這抗議的工夫,倒不如直接剿匪算了!放心,我朝不會抗議的!」問題是,人家總不能到你至略的國土上剿匪吧?元寧咬死了人就在境外,至於實情,誰說得清?畢竟元寧的邊境線實在是太漫長了。
夏承正自然知道這些,因此,他很快便有了決定——幽燕鐵騎被要求輕裝出擊,化整為零,各自為戰,目標是周揚的補給線。
如果是北疆的其它將領,接到這種近於放任自主的命令,多會欣喜若狂,對幽燕鐵騎而言,這道命令就不是那麼受歡迎了。
此令一下,幽燕鐵騎的統領風銘便被屬下的抗議言論淹沒了。
「我燕州軍向來整軍同攻同在,從未如此出戰!」
「輕裝出擊是要我們放棄自己的優勢,永寧王的用心……」
「如今家中是非不斷,誰有心思出擊?」
風銘被他們說得火起「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嗎?鎮北大將軍正式軍令,你們抗命試試!」
「統領!我們擔心,朝廷是在藉機……」
「放肆!」風銘大怒,「難道我燕州軍不是朝廷的軍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統領,其它不說,只說軍心可用與否,您難道不清楚嗎?」這一句話讓風銘無言以對,的確,燕州軍中的將領都掛念著家族的事情,哪有心情領兵出戰。
大帳之內沉靜良久,風銘轉身拔出放在一旁的佩劍,一聲低吟伴著他沉重的聲音「舉劍!」
劍一起拔出,沒有人猶豫。
「你們對它發過誓!」風銘沒有多說,只是簡單而平直地陳述事實。
勿違軍令!從他們受劍成為燕州軍的一員那天開始,軍令便是他們永遠不能違背的指引!
「我不管你們有多少顧慮,多少想法!軍令一下!軍隊一動!你們便是燕州軍!——燕州軍出自燕州,卻不是為燕州而戰!永遠如此!諸君謹記!」
「是!」燭光映著長劍,寒意直逼心頭。
夏承正聽到幽燕鐵騎「依令」的回報,良久無語。
「殿下……」幕僚想勸,卻被他擺手阻止「你要說的本王都知道的,但是,事實便是事實,不會因為解釋而改變!」
他縱然有心,卻無力亦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