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面上是完全空白的,沒有任何內容。
這種空白在軍方只代表一種情況,通緝被撤銷了。
這遠遠比有任何內容給他帶來的衝擊都大。因為這意味著,江上柳自由了。
是的,他自由了。沒有了星際間的通緝,也就不用像個鼴鼠般終日生活在地下了。
江上柳用微微有些顫抖的手關掉了界面。這雙手在發射死光摧毀目標時,在短兵相接捏碎敵人的喉嚨時,沒有抖過。在再困難的局面下,在再疲倦的時候,都從沒有抖過。
此刻他很想高聲歡呼,很想慶祝一下。可是在他打開了另一個他所關心的界面時,這種興奮的心情如被冰雪交融,徹徹底底的冷卻了,冰冷如冰。
原來是這樣,江上柳握緊了拳頭,青筋暴起。
怪不得通緝都被撤銷了。原來,我們的信仰,已經徹底的改變了。他背叛了所有人都信仰!
看著這個彷彿如虛幻,但確實真實存在的通告,江上柳沉寂了,死一般的沉寂。在這沉寂中不知過去了多久,江上柳嘴唇微微蠕動,喃喃自語著:「信仰既然已死去,從此以後,我的信仰,就是我自己。」
「人生還真是他媽的唏噓啊……」
一年半的奔波,大半年的隱居造成的郁氣沉積,都被今天的這兩個接踵而來的消息激破。彷彿這一生中經歷的歲月都不如今天反差這般大。
疏散了一身的郁氣,失掉了往日的信仰,也如放下一個沉重的包袱。本來覺得自己應該憤怒、悲傷、怨恨的江上柳,竟然覺得很是輕鬆,全身都透著輕快,如果不是還拖著一條金屬腿,他都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初入軍校的年代。
看來自己也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虔誠麼。江上柳鄙視了自己一下。
經歷了心情的從跌宕起伏,到歸於平靜。窗外的天色也從黑暗到破曉終至黎明。
嗯,今日不叫外送了,去下面吃吧。江上柳決定還是要小小的慶祝一下,慶祝自己的自由,從身體到思想的自由。
急速向下穿行的半透明電梯,把外面猶未熄滅的霓虹拉成了一條模糊的綵帶,一逝而過。電梯外光景的變換,如同一幕幕無聲的模糊的老電影,每個人都是生活在其中的角色。
「滴答」的聲音響起,電梯停在一樓。出了電梯,向左走,穿過為本樓住戶專設的小門,就進入了江上柳經常叫外送的劉記餐廳。
遠沒有以前來時的人來人往,今天餐廳異常的冷清,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客人,寥寥的幾個人都是餐廳的侍應生,正在收拾行李一類的東西,看到江上柳的到來,並沒有打招呼,個個都視而不見。
江上柳慢慢的走了進去,在鞋子的隔絕下,沒有了金屬觸地的聲音。筆挺的身軀令人無法相信他有一條腿是假肢。
看上去今日的餐廳再不復往日的整潔乾淨,歪斜的桌椅,滿地的垃圾,滿眼一片狼藉。
在熟悉的轉角看到正伏在桌子上低聲抽噎泣涕的劉詩韻,江上柳輕輕走過去,伏下身輕輕拍了拍她那正微微**的肩膀,低聲問道:「小丫頭怎麼了?」
劉詩韻半抬起頭,透過模糊的淚眼,朦朦朧朧的看到面前出現了一個充滿善意的笑容。擦擦眼睛,一個高大的男人正俯視著自己,微笑的臉上帶著詢問的意味,一隻手臂還沒有完全收回去,保持著拍她肩膀的動作。
「江哥……」看到了可以說話的人,劉詩韻悲從中來,淚水忍不住又泉湧而出。即將陷入孤獨無助的恐懼感令她格外的需要安慰。她不自覺的抱住了眼前的手臂,抽噎著講述所發生的事情。
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老套得幾乎在每個地方每一天都在上演。
故事的主要內容是:為了某些檯面上或私底下的原因,這個大樓在不久的將來要推倒重建,所以這個餐廳必須要關門。而劉詩韻的叔叔,這個餐廳的老闆,不甘心失去了自己的事業,只得到那麼一點點補償,就聯合本樓其他的一些業主去向星球總署綜合事務辦公室申訴,結果在回來等消息的第二天就被抓走了。罪名莫須有,也許是妨礙治安罪。按說,這個罪不大,根據星際法,只需要監禁幾天。但是,在這個混亂的年代裡,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她叔叔一被釋放剛走出看守所就離奇的失蹤了。
作為失蹤人口,按照法律規定,財產是要全部歸公的。
所以這個餐廳所有的工作人員也就都失去了工作。其中尤其悲慘的就是劉詩韻,她小時候父母在一次意外中雙雙去世,據說是在軍隊和星盜的接火中被誤傷的。事情發生後她的叔叔不辭萬里把她接到了身邊,照料她生活,供她讀書。
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劉詩韻是個很自立的女孩子。她在讀完高中後就堅決輟學來為餐廳工作,因為在這裡大學畢業也不會給就業帶來多大的幫助,那高昂的費用也令她望而卻步,她不想給小本經營並不富裕的叔叔帶來太大的負擔。
遭受變故後的劉詩韻一無所有了,這裡馬上就要封門。而她所有的薪水都放在叔叔那,被一併充公了。身上只有一些零錢的她都不知道明天能住在哪裡。身邊的同事們自身也都難保,幫不上她什麼。
聽完了小丫頭的敘述,江上柳並沒有憤怒,也沒有激動。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已經有些麻木了。他已經認識到,這世界並沒有等著才高八斗的他來拯救,這世界從不缺誰或誰。所以他現在有的只是尷尬。
他的手臂現在所處的位置令他很尷尬,那種觸感屬於綿軟中帶著堅挺,讓他很有些蠢動的感覺。
「嗯,小丫頭,你有什麼打算?」江上柳不動聲色的隨口問了句,側過身體,很自然的把手臂抽了出來。儘管動作很自然,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擦到了什麼,劃過手臂,感覺柔柔硬硬的。
受到摩擦刺激的小丫頭從迷茫痛苦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在無意中做過的事,頓時飛霞掩面。根本就沒聽到江上柳的話語,扭過頭去沉默不語。
「咳咳。」江上柳乾咳了一聲,沒想到和丫頭第一次的肢體接觸竟然如此的曖昧。使得彼此都滿不自在的。不過貌似自己的經驗應該比這女孩多,還是自己先開口吧。
「丫頭,你有什麼打算?」江上柳繼續剛才的話題。
說的迷茫而未知將來,劉詩韻忍不住又有些抽噎,諾諾的說道:「叔叔在的時候,很緊張我,只允許我給一些固定的安全的客戶送餐,所以我也不認識多少人,沒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該幹什麼,只有馬上出去找份工作吧。」
江上柳看著這個最近幾個月來經常和自己說話的女孩,心中有些不忍。
他很想告訴丫頭,光是堅強沒有用的。
出去找份工作?在這個混亂的區域,最容易找到的工作就是舞孃和妓女。或許以丫頭的姿色還可以去當情婦。
話雖然殘酷,但事實確實如此。因為,這裡是地球。這也是江上柳藏身在這裡的原因。
理智告訴江上柳不要管這件事,自己前路未明,不應該帶上拖累。情感卻告訴他即使翻覆這個世界的抱負破滅,也不能目送這個熟悉的女孩淪落。
「嗯,那個,你會做飯燒菜嗎?」最終情感戰勝了理智。想了想,江上柳這樣問劉詩韻。
「會啊,我是和餐廳的師傅學的,他經常誇我做的好呢。」擦去滴下的淚水,劉詩韻隨口回答道。
「那你相信我麼?」江上柳問。
劉詩韻好像明白了些什麼,歪頭想了想,說道:「除了叔叔,我熟悉的人中,就有江哥你啦。」提到了叔叔,淚水止不住的溢出。
「來給我打工吧,工作內容就是負責三餐。薪水和你在這裡的一樣,怎麼樣?」江上柳刻意用不經意的口氣說道。
「好啊,不過,這,會不會打擾到你呢?」淚眼未干的劉詩韻怯生生的說道。
她的反應有些出乎江上柳的意料,看起來並沒有絲毫的猶豫。
絕境中的女孩面對幫助,都是這麼沒有警惕的嗎?也許世事就是如此,溺水的人面對一根救命的稻草,誰會考慮稻草後面是由誰持著呢。也可能自己很個容易令人信任的人?
江上柳邊如哲人般思索,邊回答道:「不會的,收拾東西,我們走吧。」
東西很簡單,很快收拾好了。在電梯上,兩人無言。沉默蔓延了整個電梯。
並非如表現的那般,其實劉詩韻心中也是踹踹。但毫無疑問,突然遭遇了這麼大的打擊,在她的心目中,江上柳無疑就是那根最大的也是自己最想要的稻草。
出了電梯,穿過一個U字型樓道,這是條短短的通道,往日很輕鬆的路程,今日劉詩韻卻覺得很漫長。眼前頭髮有些亂糟糟,臉色有些憔悴的男人,總是給她帶來親切感的同時也充滿著神秘感。
幸好還有一個小臥室可以讓丫頭在這裡暫住。分配了房間給劉詩韻後,江上柳暗自思索,這裡待不了多久了,該是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親愛的筒子們,今天就這一章鳥。字數也相當於平時的兩章。因為是現實情節,所以請不喜歡的朋友今天先忍耐了,下回還是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