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四周的人都贊同自己的話,那胖子更是精神一振,當即又接道:「第二鎮出動的時候,兄弟特意起了個大早,就在自個家裡屋頂上看著。霍,那大炮叫一個多,兄弟眼也不曾眨過一下,就那麼數著,你們猜怎麼著?」
說到這裡,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引得四周的人不停聲的催促,還有人上前一步,遞給他一支淮軍捲煙廠出廠的捲煙。胖子打著了火,用力吸了一口後噴出一股青藍色的煙氣後,方又帶著滿臉的愜意向著周圍的人道:「整整八十六門火炮!全部用十六匹馬拉著,四周還有騎兵護衛著,每門炮都是千斤以上的大炮,走動時,那地面一直抖震,估計這一炮子打出去,能把咱們這城門樓子給轟平嘍!」
大炮,這個時代的戰爭之神。因為它的威力巨大和擊發時恐怖的聲勢,在這個時代有著後來坦克攻擊時都不容易有的威勢。最少在普通中國人的心目中,它是如同天神一般的超級武器。
因為這種地位的存在,使得不少人都面露懷疑之色。畢竟,能親眼看到淮軍隊列裡大炮行進景像的人,並不是太多。
「這位爺嘴上跑火車了吧?這大炮在前明和本朝都是最難得之物,一炮鑄成那都是要祭天的!皇上親臨,御口親封為大將軍,想想,每一炮都比那些總兵參將高貴,你一次能看到百八十門,這可是哄騙咱鄉下人了。」
一個老農倒是有些見識,這會子滿臉訕笑,鄙薄著這個滿嘴胡柴的胖子。在他的反駁之下,原本就有不少懷疑的人們也一起點頭,一起哄笑這胖子吹牛冒泡。
倒是又有人向這老農問道:「大叔,這滿嘴跑火車是什麼話。火車是啥車,咱怎麼以前沒有聽說過?」
老農這時也面露得意之色,先是咳了一聲,使得眾人安靜住嘴,專心聽他說完,賣足了關子之後,便又笑道:「火車這玩意,大夥兒沒聽說過罷?這玩意打西洋傳過來。好東西哪。那火車頭就是用咱徐州煤礦裡的那蒸汽機拉動,後頭有大車廂,每節車廂裡能坐幾百人,能拉幾萬斤貨,一輛火車。就能把咱全鎮子的人全拉上,早晨從海州走,晌午就到淮安,晚間就到了揚州。老漢有幸做過一次,和幾個莊鄰到揚州去,那一次,可算開了眼。長了見識。虛活了六十有一。算是沒白活!」
論起剛剛的胖子和現在這滿臉褶子地老漢所說的話來,倒是後者說的更加玄乎一些。一輛車能拉幾十萬斤的貨幾千號人。這不是吹牛是什麼?不過在場的人,隱隱約約有不少也聽說過,張大帥從前年起就打算修鐵路,海州到淮安的鐵路早就修起來了,然後便是又加了淮安到揚州的線路,這樣,海州軍港和淮安工業基地就先連通了起來。淮安出廠的貨物可以通過火車源源不斷地運到海州。然後揚帆出海,在人力財力物力上。這一條火車線路使得原本的貨物成本節約了十分之九!在場的人雖然沒有幾個見識過火車到底是啥模樣,不過也並不妨礙他們對火車的幻想。而剛剛說話的老人身邊就有幾個莊鄰模樣地同伴,看他們點頭微笑且帶著一點驕傲的模樣,顯然人家所說的明顯是真金實銀的大實話。
胖子剛剛的風頭都被搶了,而且被人質疑吹牛,不過這會子倒是沒有一點兒不滿,只是帶著點痛心的神情,按著自己的大腿猛拍道:「其實大帥原本是打算先修海州到咱徐州地火車線。偏生當時朝廷和大帥正要翻臉地當口,徐州的煤鐵礦都停了,火車線路一時沒法兒修起來,所以便改了道,修到淮安去了。其實若論我說,咱徐州才是真正地南北要衝,鐵路這玩意要是修到咱這裡來,可比修在別處管用多了。」
不管他適才關於火炮的描述如何的荒誕不經,這時候的論斷卻是讓人佩服。徐州的南北要途的地位是每個人都贊同的。這裡等於是連結山東、江蘇、河南諸省地交通樞紐,不論是向南向北向西,都是一個中轉集結地最佳地點,若不是前次淮軍還沒有攻打徐州的計劃出來,鐵路想必也早就修築過來了。而現在徐州諸多礦廠地出產也是極多,這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往外頭運?太不合算!所以有識之士早就斷言,從海州修一條到徐州的鐵路不僅是勢在必行,而且將會很快提上日程。
在張華軒有意的掌控和宣傳之下,在淮安官僚體系內沒有那種極端的愚昧與保守的舊清官僚的前提下,在淮安與徐州各地等於是肅清了宗族與士紳勢力的有利條件下,對火車的宣傳進展的極其順利。還是在海州準備修建鐵路時張華軒就有意下令加強對火車有利國家民生的宣傳,這種宣傳多半是採取了圖畫加戲文的形式,鮮明可信而又深入人心。這就使得火車這種對中國老百姓來說極為新鮮的玩意顯的並不那麼牴觸。
雖然在火車道經過的線路上不免得還要經歷遷墳等諸多為難的措施,不過在政務處的財政補貼和有效的宣傳下,這種不得不行之的措施披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的外衣,而且沒有舊式文人政客的那種諸如傷風水傷龍脈之類愚蠢的宣傳,百姓們又能實實在在感受到火車的好處,這就使得火車的鋪設不但不被人詬病,還被廣為接受,並且受到熱烈的歡迎。
中國的百姓雖然在這個年頭喪失了大國的自信,而且經歷滿洲兩百多年的愚昧統治和幾乎殖民化的禁錮思想的傷害,在為政者放開他們的心智讓他們自己思索後,這個古老的民族卻能迅速煥發出難得的活力,這種活力上到政府和軍隊,下到民間,顯的那麼熾熱與充滿激情,而這一切的改變,也不過就在匆忙的幾年時間內而已。
因為火車的話題又引發了很多關聯的討論,徐州府的百姓並不似淮安那邊那麼見多識廣,很多東西對他們來說只是傳說中的新鮮事物,在幾個去過淮安與揚州的同樣是平頭百姓的嘴裡說起來,顯然是比官府的宣傳更讓人多信上那麼幾分。
冒著沖天煙氣的大型工廠,擁有接近二十萬產業工人的巨大的紡織廠,每天都在試射新鑄成大炮的火器局,這些都是讓內地百姓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稀奇物事,除了這些,還有奔馳在蘇北大地上冒著黑煙發出巨大轟鳴的火車,還有數不清的一級和二級公路,還有那些新式的四輪馬車,還有那些扛著槍訓練著的淮軍新兵,還有奔走於道路上的來自全國的商人,還有淮安城中那些混夾在中國人群中的西洋大鼻子,還有那些數不清的各式工廠,出產著與百姓息息相關的各式的產品。
確實,很多東西在徐州的老百姓眼裡是那麼的新奇,而很多東西,卻已經與他們息息相關了。大夥兒現在抽著淮安工廠出產的捲煙,這種捲煙勁道並沒有自己種的旱煙那麼勁大,不過抽起來卻是更加方便了,點煙的工具也換成了火柴,輕輕一劃,就冒出一股輕煙和一團小小的紅色火花。衣服,是淮安那邊紡的紗織的布,輕便而結實,與那些厚重的土布相比,機器織成的布匹在質量上也讓人放心,價格上卻便宜了三分之一,誰還願意去穿那些土布!顏色也是由淮安的染廠染成的,赤紅黃綠青藍紫,不管你想要什麼色都給你染。其餘的油面米,包括煤油燈和燭,哪一樣不是淮安的出產?這些東西原本洋鬼子也賣,不過大夥兒用起來心裡總覺得不是味道,雖然洋貨價格也便宜用起來也好用,可怎麼用,也不及自己家裡工廠出產的這些東西用起來讓人放心,讓人打心底裡高興!
除了這些民生所用的東西,還有徐州礦山裡那些新奇的玩意兒,最新奇的當然就是使用在礦井裡的蒸汽機了,這玩意看起來是一團黑鐵疙瘩,一旦放上煤燒起來噴出白煙來,一台機器迸發出來的力道,一百個壯漢也抵不過,而且它不要吃飯不要休息,就在機器的轉送下,一車車的煤就這麼輕鬆的從煤山裡挖了出來,然後送到廠子裡製成煤球,送到了千千萬萬個百姓的家裡。
這一切的一切,當然都是在淮軍攻克徐州,也就是大帥派來的那些官員所說的光復那一天開始的。從田間地頭到煤礦鐵礦,誰不誇讚大帥是真龍天子降生,拯救萬民?北京的王氣顯然是到了盡頭,用那些書生文氣的話來說,那就是胡人無百年運,滿洲人竊取兩百年現在算到了頭,連洪秀全那樣的長毛鬧邪教都差點成了事,這滿洲人還有資格賴在北京的龍廷上?早就該收拾包裹回他們的東北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