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漢便是聞訊趕回天京的翼王石達開。天國開國之初,天王最大,東王老二,西王老三,南王老四,北王老五,翼王石達開排老六。西王與南王戰死後,東王獨大無人制衡,北王韋昌輝在東王面前如同走狗一般,不敢相抗。唯有石達開崖岸高峻清廉自愛,所以在軍中民間都極有威望,天王信任他,東王倚重尊敬他,其餘天國將領,都對這個能征善戰又體恤關愛部下,同時也很講軍紀,對地方官府多有照料,對百姓也關愛有加的翼王極為服氣。
事實上,天京事變之後,石達開能在天王不信任的前提下拉走十萬精銳,然後南征北討孤軍奮戰多年,牽扯了大量的清軍一直圍剿於他,也算是開闢了第二戰場援助天京,若不是他,相信天京之圍會提前相當長的時間,而天國的覆滅,也會更早一些。
不過,論起政治智慧他顯然並不合格,在天京事變之後,天王洪秀全因為韋昌輝和秦日綱的濫殺而下令殺死這兩個王爺,兩人死後,開國諸王唯有石達開一人耳。而洪秀全在如此巨變後已經成為驚弓之鳥,所以任命族親為王來掣肘石達開來保護自己安全,這原本就是人情之常,倒怪不得這個一直庸懦的天王,而石達開不被完全重用後就毅然出走,在天京事變天國實力大幅度被削弱後他這樣的開國名王帶著心腹主力出走,這樣無疑是對天國力量的極大削弱,這就逼得洪秀全任命了李秀成和陳玉成這樣一批年青的將領為帥,雖然這些青年將領極為優秀,不過互不統屬,行軍做戰時都是各自為戰,順風時還可一戰。一旦逆風,則一敗不可收拾,陳玉成之死李秀成之降,便是無有堅剛而且服眾的領袖人物在逆境中出來收拾人心之惡果了。
雖然如此,石達開身上有著種種缺點,不過此人有仁人君子之風,在天國諸王中有眼光有遠見有統兵打仗的本事,而且確實愛兵如子。所以極受將士敬重,這些都是他不可抹殺的優點。當日在大渡河不能渡河陷入重圍,石達開為部下乞命求活,自己面臨凌遲這樣的酷刑卻是夷然不懼,坦然受之。當時觀刑地清廷大員都為子震懼,不少人在奏折或是筆記裡誇讚石達開為真漢子,能得敵人如此記錄誇讚,石達開算是不枉此生矣。
此時他卻是心急如焚。天京事變一起他就得到了消息,原本對東王的跋扈他也極為不滿,而且此事是天王在暗中主持,得到了北王燕王豫王興國侯等大批文臣武將的。石達開雖然沒有完全介入此事。不過若問他的意思,則必然也是的。
對楊秀清的看法他始終如一。便是任勞任怨,敢於任事也敢做事,不過長於內政而拙於軍事。天國在南京剛落腳時,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是他下令打下安慶等上游地界求糧,穩住聖庫也穩住了軍心民心,天國這才算是真正在江南落下了腳。而前年去年的軍事失利。顯然也與此人的亂指揮有關。在石達開地計較裡若不是楊秀清的亂指揮,湘軍早就被他全數消滅了。哪裡會拖到今天!
可是楊秀清不管怎麼該死,卻也不能放縱軍隊這麼狠殺。這城裡居住除了原本的南京百姓外全是天國精華,前線將領的家小多半都留在天京城裡,若是放縱北王與燕王的嫡系軍隊在城裡這麼大搶大殺地,前方的軍心如何穩住,而死傷的天國精華的損失,又將如何彌補回來!
他帶著騎兵一通疾馳,不遠處巍峨壯美的天王府邸已經遙遙在望,這府邸是一入天京後就開始修築的,幾年功夫下來,修建的巍峨壯美,極具繁盛。天王就是在這樣地繁美府邸之內開始坐享威福,這樣一個鄉下秀才出身地窮書生從開始就沒有節制的打算,當時天國尚且還不准普通地將士婚配,十幾萬青年女子被充實在女館之中,不准婚配。而天王與東王等諸王卻是挑選了大批美女入得宮中,這幾年來,天王幾乎年年都要選取美女入宮,妻妾之多有名份的就接近百人,更別提那些沒名份的宮中普通的美人了。
石達開雖然也有妻室,不過還算能夠自律,到得天王府門前以他的身份當然昂然直入,守門的門官慌忙到內府稟報時,石達開卻也是緊隨而至。
他二十出頭便加入了太平軍的隊伍,雖然資歷比楊秀清和馮雲山稍遜一籌,而軍事才幹卻又等而勝之。天國早期流竄,很多惡仗與硬仗都靠他與蕭朝貴兩人去打,後來南王一死,他這個翼王便成為天國軍事指揮第一人,洪秀全地天王府又不是第一次來,雖然天王等閒不見外臣,當時非常之時,倒也不必那麼許多忌諱。
只是一路行來,所見當真是美女如雲,到處都是香粉撲鼻,一個個宮女都是艷若桃花,異香盈袖,見了他這個等閒軍漢打扮地大漢昂然而入,一個個嚇的嬌容失色,忙不迭退讓兩旁。石達開見得如此情形,只得在一處廂房停住了腳,等人通報引領,而再注目四顧時,就是這等閒地廂房內也滿是珠玉古董,裝飾的金碧輝煌,石達開畢竟是標準的泥腿子出身,又不似天王等人驕奢淫慾,這會子呆在這樣的房間裡,只覺得全身都不自在,很難自安。
好在天王很快就下令傳他,一隊王府侍衛與女官等人很快到來,一直在天王府中供職的一些丞相點檢等官員也一併來到,亂紛紛向翼王請安問好。
連日天京大亂,這些官員將領都不敢回家,不少人都帶了家小跑到天王府中,名曰侍衛天王安全,其實也是借天王府自全之計,城內亂成那樣,天王府中畢竟還有一定的侍衛兵馬,而且亂兵也不敢衝向天王府來搗亂,算是難得的安全之地。
不過這些人心理壓力都是極大,一個個都是腳步虛浮,面色蒼白,顯然這些天來外頭亂紛紛模樣給了他們極大的壓力,所以各人都是一副病怏怏模樣,只是看到翼王來到,一個個又都是精神亢奮。
待石達開到得他們身前,各人便一起嚷嚷道:「翼王來了就好了,咱們這可心安了。」
「翼王殿下,你帶來多少兵馬,這便去平亂嗎?」
「翼王一來,咱們可就有救了!」
面對這樣的呼聲,石達開卻唯有苦笑而已。這次天京內亂,其實是洪秀全實在忍耐不住楊秀清的跋扈,密令韋昌輝與秦日綱等人動手,而密詔之中,翼王石達開自然也在其中。而石達開卻不願用這樣的手段和方式去殺掉楊秀清,所以雖然一樣接到了密詔,卻是按兵不動。楊秀清死後,他原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怎料韋昌輝野心作祟,竟然縱兵屠殺,沒辦法之下這才帶了小隊親隨趕到城內,而他的主力大軍,卻是留在皖南等地並沒有帶入城內。以他見識看來,如有天王再加上他的威望,最好能把此事和平了結最好。
當下也顧不得與這些人敷衍,只顧著急步而行,到了天王接見外臣的殿內,先自跪拜行禮,然後便站起身來。
洪秀全已經沉迷酒色多年,甚至已經到了多年不理朝政不見外臣也不出府一步的地步,這時候看到石達開昂然站在自己身前,卻是一陣沒來由的心虛。
這一次誅除楊秀清實在也是他忍耐不得了,仗打自己,又封萬歲,再不殺他,怕是要逼宮自立了。而原本楊秀清不管如何跋扈,他總不願下手,只因對方是一個肯做事的蠢才罷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自然不必大費周章。而且,洪秀全雖然已經生活腐敗,其實眼光權術還是有的,他也看出,東王若在還能壓服諸王,東王若不在,只能自己操勞,日後的局面比諸以前還要困難了。
別的不說,就是這生龍活虎般的翼王,日後該如何料理呢?
他一邊頭疼,一邊向著石達開溫言笑道:「翼王來了,這一路辛苦吧?」
石達開千想萬想,卻是沒有想到洪秀全還是這麼閒話家常也似的開場,當下先是一征,然後方抱拳答道:「臣一切都好,讓天王掛心了。」
不等洪秀全答話,石達開便又急切道:「天王,現下東王伏誅,城中猶自大亂,北王與燕王兩人不聽節制,亂軍還在擾民,這樣下去我天國不敗給清妖和淮軍,也要敗在自己人手裡了。臣從江西趕回安徽,也是要部署渡江北伐,與淮軍交戰一事,現下南方清軍無能為力,只是苟延殘喘罷了,此時內亂,只是坐失良機啊!」
這一番話說的是痛切之急,其實現下淮軍現在戰力雖然恐怖,不過人數還是不多,所佔地盤原不如天國之廣,而且淮軍主力要北上,北京一失,整個南方的清朝勢力就會土崩瓦解,如果天國不是這一次內亂,還是很有機會整合力量,與淮軍交一交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