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俘虜們被一一安置好位置,廣場上沸騰的人聲開始漸漸安靜下來,稍頃過後,張會軒上台講話,很多俘虜隔的遠聽不清楚,只聽得一陣陣的歡呼聲中,數千淮軍一起舉槍吶喊:「北伐,北伐!」
各人雖然都是刀板上的肉等人處置,此時卻也面面相,不少人在心裡暗想:「現在打北京怕不是時候兒,這張華軒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只怕會落得個和李風祥林開芳一樣的下場。」
當年太平軍北伐也是宣宣赫赫,攪的北方大亂,打到最後沒有補給,陷在北方平原被滿蒙八旗的騎兵一直追著打,淮軍雖然強,人數不多,連騎兵也是走的精兵的路子,馬匹和人數都少,這些降官此時雖然自身難保,卻不免得權衡比較雙方實力,都覺張華軒太過狂妄。
待張華軒講完之後,場中淮軍卻是士氣更加振奮,萬歲之聲先是由淮軍之口喊出,然後便是場上所有的民眾百姓一起高喊,聲聲萬歲的高昂呼喊聲中,所有的俘虜面若死灰。
托明阿等人的形態模樣張華軒看在眼裡,決定獻俘儀式他只是想提高淮軍的士氣,此時看到各人的臉上神情,卻也不覺好笑。
當下略作沉吟,步到托明阿等人身前,笑問道:「幾位都統,將軍,今日如何?」
旁人尚不敢做聲,德興阿卻怒道:「小人得志,要殺便殺吧,不要做出這副嘴臉,讓我小瞧了你。」
德興阿如此強橫,不僅週遭的淮軍將士臉上變色,有幾個提著槍就想打。其餘的俘虜也是嚇的臉色慘白,生恐張華軒一怒之下。立刻就下令殺人。
張華軒也是一楞,然後哈哈一笑,向著德興阿道:「滿洲人裡。你也算大膽子了,不錯,很是不錯。」
德興阿不屑道:「咱們滿洲漢子個個都是好漢。」
張華軒樂道:「德副都統,這可就算是說瞎話了。不要說別人。就是眼前這些滿洲人,稱得上漢子的有幾個?敢挺直腰桿子和我說話的幾個人?」
他轉過頭去,向著瑞麟笑問道:「你敢嗎?瑞副都統?」
瑞麟嚇地臉都白了,兩條腿抖個不停,他雙手被反捆著,就這麼一頭栽倒在地上,把額頭在地上叩的砰砰做響,皮開肉綻之下,鮮血一直流個不停。林雷嘴裡還一直不停地叫道:「大帥,饒命吧大帥,小人賤命一條不值得您下手啊,如果饒了小人,一定鞍前馬後為大人效力啊。」
張華軒嘿嘿一樂。也不理他。目光挨個向這伙降將降官們看去,眾人被他的目光看的全身發毛。一個個有樣學樣,就在原地叩首求饒,請求張華軒饒他們一命。就算是托明阿這個江寧將軍,滿洲一等一地親貴大臣也是如此,沒有人敢與德興阿一樣強橫的表現,各人心裡都是清楚,別看張華軒此時神情如常,還有一副秀才舉人的書生氣,可是就這眼前白面書生一樣的人物殺起人來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地,舒城事變,幾個總督巡撫包括不少文官和將軍都被砍了腦袋,那一溜人頭要是掛起來,夠在舒城城牆擺滿一面,淮安肅反,殺地內衛將士眼都紅了,風聲傳到外地,不明內情的人提起張華軒就是一哆嗦,唯恐落到這殺人不眨眼的軍閥手中,可偏生今天就落在張華軒手上,要讓他們和德興阿一樣公開頂撞張華軒,再借幾個膽子卻也只是個不敢二字。
德興阿眼見如此,原本的氣焰立消,被捆綁在這裡的還都是些位高權重的滿洲親貴,能混上高位還總算有點手腕本事,這些人都如此,就更加不提北京城內那些提籠架鳥唱京戲的膏梁子弟了。
當下垂頭喪氣道:「算了,請張大人給個痛快,不要折辱咱們了。」
「我就是要折辱你們。」德興阿現在認了輸,張華軒卻是把笑臉一收,森然道:「你們滿洲人進中原,殺人也還罷了,卻還折辱咱們漢人,逼著咱們漢人剃掉頭髮,換了故國衣冠,卻穿你們這一身獸皮,然後三代皇帝,從康熙到乾隆,哪一年不因為文字抓人殺人?除了抓人殺人,又篡改和毀滅了多少漢人的詩文和史籍,兩百年前,咱們漢人不論是哪一條哪一款不是站在全天下的頭裡,看現在放眼天下,咱們中國還算什麼?四千人地英夷就能橫行中國,這樣下去,中國豈能不毀在爾等手中?」
他面色鐵青,斷然令道:「來,幫各位大人剪辮子!」
此語一下,剛剛覺得已經沒有生機的諸人更是魂飛魄散,滿洲人留辮子起因不論是為什麼,到得現在已經是不能更改的傳統,其實不僅是滿人如此,就算是現在的漢人留了兩百年的辮子,淮軍當初很多軍官自己主動剪掉了辮子,士兵裡也有不少人主動剪辮,不過當淮軍正式易幟決定全軍上下一起剪掉辮子時,還是有不少士兵心中不願意,若不是軍紀如山,想必有不少人會樂意留下辮子,哪怕它是異族強加在漢人頭上地丑到不能再醜地東西。
軍隊都是這樣,更不必提百姓了。易幟之後,前方在攻打江北大營,後方由淮安先開始,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剪辮子行動,因為百姓與軍隊不同,倒是沒有完全採取一刀切地粗暴方法,先是宣傳,把滿清入關後的強迫漢人剃頭的野蠻舉動畫成畫冊,在淮宿海各地散發宣傳,嘉定三屠,揚州十日的慘狀,也是畫成畫冊,廣為宣傳,如此這般之後,全領地數百萬百姓十有八九都剪掉了辮子,少數強硬不願剪的,也在期限之前被強迫剃掉,因為如此,在淮軍獻俘的這個日子裡,闔城數十萬人全是短髮,至於衣服暫時卻沒有能力更換,張華軒在這件事上倒是極為頭疼,長袍馬褂當然是滿清的衣飾,不足為中國法,不過現在採用古代漢人的服飾好像也有點兒不大對頭,至於西服,張華軒也不予考慮,想來想去,也只有用中山裝做常服了,只是現在沒有這個財力為所有的公務人員更換,而且百姓也不宜一刀切搞強迫,這件事便暫且擱置了下來。
此時張華軒一聲令下,早就有準備好的內衛將士上前,兩人扶肩,一人拿著雪亮的剃刀,準備給這些八旗親貴剃頭。
這會子托明阿等人卻不似剛剛那種害怕,一個個垂死掙扎,托明阿鼻涕眼淚一起流,向著張華軒哭喊道:「張大人手下留情,不,張大帥張總理,給小人把辮子留下來吧,要是實在要剪掉辮子,不如殺了小人吧,那樣死了還能見祖宗,要是剪了辮子,到地下也見不得祖宗,做不成人,連鬼也不能做啊。」
這人說的聲淚俱下,其餘的滿洲都統將軍們原本就是滿腹愁腸,又驚又嚇又餓又冷,此時再也撐不住勁兒,剛剛就算是叩頭請降乞命,各人總算還有點人樣,現在想起要被剪掉辮子,從此人不人鬼不鬼,死了也見不得祖宗,各人就是聲淚俱下,不少人哭的鼻涕眼睛混成了一片,分也分不清楚。
一夥滿洲權貴哭鬧成如此模樣,四周觀望的人群先是哄堂大笑,然後又都是神情各異,有人面露憐憫之色,有人同情,也有人憤怒,也有人還在嘻笑著看著熱鬧。
張華軒看在眼裡,倒覺得今日的事比簡單的殺人要好的多,他決定趁熱打鐵,正好讓這些百姓和淮軍將士們明白其中的關鍵,當下清一清喉嚨,高聲道:「看看這些人,就是他們的祖宗在兩百年前,逼的咱們漢人剃掉頭髮,留這個鬼辮子,他們現在哭鬧,咱們還不要他們的命,只剪掉辮子算完,想想兩百年前,咱們漢人的祖宗為了留下父母賜給的頭髮,要麼留發,要麼留頭,全天下當時近兩億漢人,生生被殺的只剩下幾千萬人!」
一席話下,先是他身邊的淮軍將士和百姓們聽的真切,各人都是面露憤怒之色,然後便是諸口相傳,不一會功夫,數十萬人已經變成了一座憤怒的火山,不知道是誰帶的頭,眾人振臂大呼,齊聲道:「剪掉這些畜生的辮子!」
聲音一浪大過一浪,張華軒冷冷一笑,揮手示意,數十名早就拿著剃刀等候的內衛將士一起上前,剃刀雪亮而鋒利,先是一刀把辮子齊根割斷,然後全是清理頭皮上的殘發,不一會功夫,原本這些滿洲權貴留著的油光閃亮的大辮子便已經被全部剪掉剃光,只留下一個個光溜溜的腦袋,茫然四顧,不知所以。
張華軒倒是沒有下令殺他們,這伙親貴根本不會帶兵,也沒有任何能力,那些綠營將領除了寥寥無已的幾個人外,也根本不配穿上淮軍的軍裝,所以不如一體發配,全部去種地,或是等著去修鐵路,等他們賣足了苦力,把祖先和自己的罪過都贖清了,自然就可以放他們回家,去做個百姓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