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議結束,所有的軍官都退出帳外自去休息,張華軒簡單的洗漱過後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今天這一仗,充分暴露出淮軍仍然還是一支菜鳥軍隊……最少在和歐洲列強的精銳之師相比之下仍然有很大的不足之處。
淮軍的裝備已經並不落後,裝備的滑膛火槍已經是英軍的制式裝備,整個英國和印度生產了三百萬支,到現在為止英軍使用的制式火槍與淮軍是完全一樣的。
就算是不久後的美國南北戰爭,南軍所裝備的火槍也與淮軍相同,只是多出少量的線膛後裝槍,因為造價昂貴,南軍又沒有工業生產能力,線膛槍一支要五十五美元的價格,與北軍自己生產的十七美元一支的線膛槍相比代價過高,所以不能大量裝備。
而普魯士的雷明頓與毛瑟也得過幾年才能研製,列裝還得十幾年……而且歐洲人也有保守的一面,後膛線裝出來後,不少國家的元帥將軍拒絕裝備,說是男人不能使用從後面填裝子彈的火槍,那太骯髒……
所以不管怎麼比,從美洲到歐洲,張華軒花了極大代價一造的淮軍都不弱於人,而訓練嚴苛與殘酷,更是遠勝於列強,唯一欠缺的,便是大規模會戰的經驗,這種經驗不是靠著在揚州城頭放一陣槍,或是在宿州打一打那些連長矛都沒有幾根的小股農民武裝就能得到的。而這種經驗的欠缺,並不是普通的士兵才有,在剛才的亂戰中,精心選拔出來的中下級軍官忘了自己的責任,多數人驚慌失措,少數人憑著個人武勇帶動少量的士兵突前反擊,使得局面更加混亂,而高級軍官臨敵指揮經驗不足,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扭轉局面,使全軍恢復鎮定。
而唯一能鎮住軍隊穩住大局的張華軒,在亂戰之初其實也有點手腳失措,連續多天的艱苦行軍使得他心浮氣躁,而突然的大股軍隊襲擊使得他一時也沒有做出正確的應對,等到局面混亂不堪,甚至有全師莫名其妙的潰敗危險時,張華軒才憑著幾次勝仗積累起來的個人威望,強行穩住了大局。
把一支基本上由農民組建的武裝帶成現代軍隊,不光是在裝備與訓練上,甚至讓士兵殺人也無濟於事,一定要有大規模的會戰,唯有如此,方能在血與火的考驗中,使這支軍隊真正的成熟起來!
張華軒深夜推枕,暗下決心要與捻軍藍旗主力打一場硬仗,徹底把對方打跨,雖然身體疲憊之極,卻也有一種決斷後的輕鬆與快意。
原本在他的見識中,淮北捻軍可能都如宿州的李殿元那般,可以在一通槍響後輕鬆搞定,今日之後,他卻深知淮軍之弱,也深知自己這一次的表現並不盡如人意,貿然會戰,很有可能會造成全師潰敗的局面,而如果依托城池與地利,等著敵人來攻,或是打打小股捻子,對朝廷交待的過去,這一次淮北戰事就可以了結。不過幾次三番的考慮之後,終於下定決心,要以淮軍全軍之力,與敵人生死相搏!
做大事,不冒險不成,沒有一切盡在掌握的事兒,就算那些蓋世明主,也常有天命是否在吾的感歎,而做出讓淮軍冒險一搏之後的張華軒,確實也有一種宿命之感。
不論如何,讓淮軍在置之死地的戰鬥中,爆發出真正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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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擊淮軍的確實是主力囤積在順河集的藍旗捻軍,自從淮軍開進宿州,打跨了隸屬藍旗的李殿元之後,這支裝備了大量火槍的清軍就引起了淮北捻眾的注意。韓老萬原本是要反攻宿州,不過袁甲三當時正在桐城與舒城之間,各地捻頭被他壓迫的厲害,與袁甲三配合的還有秦、晉、豫、魯四省的各路兵馬,加上當時太平軍圍攻廬州勢頭正猛,淮北捻軍雖然內鬥,不過對太平軍的也很積極,幾相權衡,藍旗算是嚥下了一口氣,並沒有立刻反撲把宿州地盤拿回來。
捻軍頭領們讓了一步,張華軒也沒有步步緊逼,使得各旗旗主們鬆了口氣,再加上清軍官場內鬥,福濟與和春聯手拱手了能打的袁甲三,袁部潰散,大部跑到了河南,淮北地區已經沒有了制衡捻子的力量,除了寥寥無已的幾個州府,大半地盤都被捻軍瓜分。大頭領們呼風喚雨,甚是得意。張樂行自稱大漢盟命王,確定尹家溝是首都,雉河集是陪都,蘇天福是順天王,候士偉是平西王,韓老萬乾脆在順河集自稱皇帝,還有了東宮和西宮娘娘,綽號劉狗的劉玉淵在自己的土寨子裡稱皇帝,幾個月功夫就湊起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眾首領們稱王稱帝,在土圩子裡和寨子裡作威作福,甚是得意,等廬州一失,淮南等於是捻軍後方,這些王爺皇帝們才想起來要動手把淮北全打下來,先穩了根基再說。
於是三旗大兵齊集一處,把一個亳州附近圍的水洩不通,城裡滿打滿算不到兩千的清軍,總計超過十萬人的捻子圍攻了一個月,硬是沒有把這州城打下來!
正在這當口兒,張華軒領著過萬淮軍到了淮北,正使得閒的發慌的藍旗捻軍上下立刻找到了目標!
韓老萬擁著兩宮娘娘發令,劉天台與劉玉淵這兩個首領先帶著本部兵馬,沿途騷擾,初見成效之後,劉永敬領著小兩萬的兵馬,在蒙城西北的丘陵地帶給了淮軍狠狠一擊,兩軍砰砰對射大半個時辰後,劉永敬全身而退,死了百來十人,對他而言算是毫髮無傷。
在張華軒半夜推枕難眠的當口,韓老萬已經引領著藍旗主力趕到距離伏擊戰四十來里地的三義鎮,藍旗是捻軍的大旗,雖然張樂行等人抱成了團,顯的聲勢浩大,其實真正藍旗一旗之力,就不是任何一旗能比,實力最弱的黑旗與紅旗聯合在一處,怕也不是藍旗的對手。
韓老萬身為藍旗總旗主,排場已經很足,當時的捻軍頭領如果有兩千人的部曲再加上兩百匹戰馬,在淮北就能橫著走了,韓老萬自己的直屬部曲就有三萬來人,平時脫農為軍的戰兵也有兩千來人,這些人韓老萬到處搜羅了戰馬全部裝備起來,他的本部步卒還在路上時,自己就先引領著騎兵趕到三義鎮,因為是藍旗大頭領,捻軍各旗純粹是以宗族力量彙集而成,各旗之間經常自相廝殺,本旗之內卻很團結,等韓老萬一到,兩千多騎兵的聲勢極大,天色已經全黑,騎兵們打著火把,馬蹄聲響的如奔雷一般,轟隆隆吵的人對面說話都聽不清楚,天氣乾燥,戰馬揚起來的灰塵足有房頂高,嗆的人直咳嗽,韓老萬被心腹手下們簇擁在騎兵中間,皺著眉頭揚著手裡的小馬鞭,只看著前來迎接他的各大頭領不語。
總旗主如此作派,顯然已經有了點帝王風範,各大首領們互相對視一眼,劉永敬默然不語,劉玉淵齜牙一笑,悄聲向著身邊的劉天台道:「看,韓哥還真有點真龍天子的味兒!」
劉天台知道這個劉狗不能招惹,自忖也惹不起韓老萬,眼瞅著韓奇峰等韓家人就在自己身邊,趕忙略一點頭,身子一歪,就躲到了劉永敬身後。
劉玉淵無所謂一笑,等韓老萬又向前一點,自己先上前大咧咧一拱手,笑道:「韓哥,你這一來,咱大夥兒就算有了主心骨了!」
韓老萬一皺眉,對他這個稱呼很是不喜,不過對方也是在奉承,況且也是一方豪雄,不好過分打他面子,當下微微一笑,一邊下馬,一邊笑道:「大夥兒打的也不錯,把那啥黃子張華軒折騰的不輕,上次林丞相在揚州城下一敗,清妖把這張某人誇的武曲下凡一般,現下看看,用兵打仗也就那麼一回事,咱藍旗滅他,不算回事!」
身為一旗總旗主,韓老萬的話極為提氣,當下由韓奇峰帶頭,眾捻首哄然叫好,一起挑著大拇哥叫道:「總旗主說的對,咱藍旗怕誰!」
韓老萬斜視眾人一眼,大步流星獨自在前,他的親兵不顧眾捻首身份,直接按著刀跟在韓老萬身後,鎮子裡有幾家財主,捻子一鬧早就被全家滅了門,平時有一個小捻子頭住著,戰事一起眾捻首來到,最大的宅子早就換過了幾任主人,韓老萬一到,自然給他安排最好的住處,群捻眾星拱月一般把韓老萬引入宅中正堂,幾十個有頭有臉夠資格在總旗主身邊說話的都留了下來,其餘大小頭領留在堂外,小聲寒暄說話兒,等著堂裡大頭領們的決定。
眾捻首中只有劉永敬算是和張華軒真正交過一回手,傍晚的亂戰打完,淮軍收兵,捻子們趁黑也把傷患救走,一路撤退,劉永敬知道韓老萬要來,自己帶著護兵趕到了三義鎮等候,這會子眾人聚齊,韓老萬居中,劉永敬坐在韓老萬左手邊,面向大夥兒,一五一十把與淮軍的對戰經過向著眾人說出。
韓老萬剛剛當著幾千人大放豪言,其實身居高位的人倒沒有那麼莽撞,這會子靜靜聽劉永敬說完,沉吟片刻,便咧嘴笑道:「這麼著說來,這淮軍清妖也就是火器多,威力大些,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沒啥強的。」
劉永敬點頭道:「確實如此,這個淮軍不像是個能打硬仗的模樣,估摸著連袁甲三也不一定比淮軍弱過幾分,無非也就是火槍多,威力比咱大,不過當時我靠近了瞅,他們不少兵都慌了手腳,給槍管放槍子的時候,不少人放了兩顆或三四顆,還有人一把抓了就往膛裡放,按了半天扳機不響,還楞頭楞腦不知原委……這兵不成,最多比綠營兵強點,咱藍旗能打!」
傍晚一場伏擊戰雖然打成了亂戰,不過淮軍的慌亂也確實被劉永敬看在眼裡,使得他的判斷有著極強的說服力。
「好,咱藍旗就和這張華軒幹一場。這一次大伙都掏了家底出來,被人打下順河集拔了老窩,咱藍旗還怎麼立足?粗算一下,咱有四千多騎兵,三萬多能打的兄弟,其餘再召集三五萬人的壯壯聲勢就得,一場大戰得有不少花費,咱能少用點人就少用點。」韓老萬掌事多年,說話間倒也有點殺伐決斷的味兒,說到最後,把右手斷然一揮,喝道:「這一仗全得靠騎兵,這一次的份子就甭雙份了,騎兵的餉錢和分紅,咱都給三份,如何?」
當時的捻軍戰時為軍,閒時為農,一般的首領有幾百匹馬就算實力強橫,所以藍旗實力雖強,騎兵也就四千多,一半還都是韓老萬帶來的,因為步卒戰力遠遠不如騎兵,所以平時捻子打仗最重騎兵,凡是餉錢和分配戰利品,騎兵都拿雙份,這一次對手火器多,所以對騎兵的依賴更大,韓老萬的話雖然有私心在內,各人也沒有什麼話說,只得紛紛答應。
見大夥兒沒有什麼二話,韓老萬紅頭漲臉,最後令道:「明天咱就結陣迎敵,給那姓張的清妖一個厲害,割了他腦袋,派人給林丞相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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