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軒如此的殺伐決斷,令得楊廷寶等人敬佩非常。大清朝建立早就過百年,傳說中的強軍與那些強悍的帶兵將領早就消失無蹤,滿天下官員腐敗的同時,軍隊也早就失去了應有的戰鬥力,如張華軒這樣練兵帶兵的統帥,已經是絕無僅有。
最少在楊廷寶眼裡,張華軒大人帶兵嚴格,軍隊紀律嚴明,士氣高昂,一萬來人在人數上可能不夠多,不過看到炮營擺在地上的四十門火炮後,楊廷寶對眼前這支軍隊的最後一絲懷疑也全部打消,轉而變的信心十足。
當時中國自製土炮很多,不過眾所周知的原因,中國在清朝建立後的火器發展限入了停滯狀態,就在十幾年前英軍入侵時,鎮海炮台還使用著一百多年前明朝鑄造的火炮,性能居然還超過了現在剛鑄的土炮。而清軍的岸防大口徑的火炮,也多是那個時代所鑄造,清廷在這一百多年來,除了有限的幾門火炮用來展覽外,根本沒有鑄造火炮裝備部隊,在技術上更加沒有任何的發展與改變。
岸防的大型火炮是這樣,八旗兵以騎射為根本,更加不會使用火器,只有皇帝身邊的有限幾支部隊使用少量的火槍,用來做儀仗或是打獵時所用。綠營中倒是有不少火器,不過多半都是老舊的土製火器,保養極差威力有限,那些名稱好聽的火炮,打起來的威力十門也不及洋人的一門,而現下擺在楊廷寶面前的,卻是標準的普魯士製作的火炮,三十門一磅的鷹炮,十門五磅的加農炮,這些火炮都是用精鐵所鑄,在工藝水平上遠遠超過了中國自製的火炮,不論是在火炮的威力上,還是在運輸方式上,各種細節上,都已經超過了中國百年。
其實他購買的這些火炮,都並不是當時威力最大的火炮,在射程與射速上,或是炮彈的重量上,鷹炮只是最小型的火炮,用來做近程的火力,威力小,不過炮管容易冷卻,射速也快,五磅的中型加農炮在中等規模的戰爭中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張華軒不是不喜歡那些十磅二十磅以上的重炮,要知道當時重炮發展已經極快,在大規模的幾十萬人的大會戰中,需要數以千計的重型火炮才能贏得勝利。張華軒考慮到現階段的戰爭很難有這樣的規模,在人力物力上也很難達到建立專門炮兵部隊的標準要求,所以只能暫時放棄,等以後他掌握的地盤更大,可以建立規模更大的軍隊時,同時也有相當的財力保障後,才能考慮建立由各型火炮組成的專門的炮兵部隊。
就是這樣規模的火炮,在楊廷寶等人的眼裡看來,這幾十門明顯在工藝水準上超過中國的火炮也引起了他們的震驚與感慨。
在當時那個年代,願意引進先進火器極為難得,有這種開放的思維,還需一定的契機與手段,張華軒也是機緣湊巧,才能有如此的運氣購得這些火器。要知道就在十幾年前,大清名將們與英軍做戰時,對方的火炮威力太大,引起清軍上下的懷疑,覺得那是洋人在使用妖法,於是用灑黑狗血的方法去破解洋人的妖法,這件事成為當時國際上的笑柄,可就事隔十年,大清軍隊中也有人裝備了與敵人一樣的火炮,這如何能不教人大起驚異之感!
「大人,貴部有如此多的火炮和洋槍,下官頓覺揚州城可以安然無事了!」
淮安團練的軍營在揚州城內,可是門禁森嚴,可憐楊廷寶一個堂堂的地方主官,朝廷派駐的知州,居然被這些丘八們擋在兵營外,不管楊廷寶是商量還是威脅,守門的兵丁一概不加理會,要進門容易,有張大人的手令就成,楊知州在兵營門大大的丟了面子,原本是要向張華軒狠狠告上一狀,此時看到這些洋槍與洋炮,感覺到揚州可守的知州大人立刻喜上眉梢,把原本的不滿拋到了九宵雲外。
張華軒也極是興奮,這支軍隊終於完全成型,以後就算擴大規模,一切經驗也都是從眼前這支軍隊中得來,淮安團練好比是他的兒子,完全是由他的精血匯聚而成,得到別人的肯定與誇讚,不管誇讚的人是誰,都會令他欣喜非常。
當下卻是按著歡喜,向著楊廷寶板著臉道:「貴府此說不對,兵凶戰危,豈可如此浪言勝負。」
這算是嚴重的斥責了,道台比知州高了半級,張華軒正四品,楊廷寶從四品,一般來說,相差這麼小的官員,彼此說話間極其客氣,不會張華軒這般的斥責對方。
不過張華軒算準了對方的心理,他越是這樣持重謹慎,不管語氣如何,都會令得對方更加歡喜,果然楊廷寶被訓了個狗血淋頭,臉上的神色卻是更加歡喜,當下向著張華軒連連誇讚,身在官場鍛煉多年,楊廷寶拍馬屁的段位也不算淺,拍的張華軒如同三皇五帝重生,衛青霍去病也遠遠不及,若是隔的遠了去瞧,只怕楊大人不像知州,反而是一條純種的哈巴狗兒。
張華軒忍住笑,向著楊廷寶正色道:「兄弟在回揚州前,曾經與欽差大人約定,如果發匪敢渡江來戰,兄弟所部與江北大營一起合力,把發匪趕過江去!」
楊廷寶剛剛還把淮安練勇誇的如同衛霍重生一般,此時一聽說張華軒要帶隊出城,立刻便是面若死灰,張著大嘴半響說不出話來。
他顫抖的嘴唇,半響過後才道:「大人的麾下初練,大人也說過要謹慎,現下發匪士氣正旺,大人還要小心為是啊。」
張華軒故意遲疑道:「不過約期合戰,本道難道能不去?」
當時清軍將領之間做戰經常有背信棄義的,張華軒就是不去也不足為奇,倒是對方是欽差大人,身份遠遠高過張華軒,所以他有此顧慮也很正常。
倒是楊廷寶憤然道:「大人原本並沒有來揚州做戰的身份,此次前來完全是出自公心義憤,若是明顯不敵,哪有逼迫人做戰的道理。依下官之見,看江北大營打的如何,勝則助戰,不利則咱們守住揚州,也是大功一件了。」
張華軒撫額一歎,苦笑道:「難道當真要兄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