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邊,卻是正蒙著雙眼作畫的玉冰顏,自那天之後,凌天身邊的很多事情便沒有再瞞著玉冰顏,倒是玉冰顏自己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此刻,聽著凌天便在自己身邊吩咐凌晨做一些份屬凌家機密的事情,竟對自己毫不避諱,知道凌天已經真正把自己當作了可以相信的人,不由心中甜蜜非常,蒙著雙眼的黑布下,菱角似的嫣紅小嘴也悄悄的綻開了一絲笑意。
凌天踱到東牆前,潔白的牆壁上,掛著的乃是玉冰顏兩天來閉著眼睛畫得畫兒,共是六副,一溜兒並排掛在牆上,從第一副的雜亂,毫無意境;到第六幅的工整,一絲不苟,凌天可以明顯看出玉冰顏的進步,無疑是非常明顯!顯然,玉冰顏現在已經掌握了「用心作畫」的訣竅。雖然仍是意境不高,但進步卻是異常巨大的!
但凌天想要的可並不只是她學畫作畫而已。他要看的是畫裡面是不是能夠蘊含武功意境,是否含有武學心得,他希望玉冰顏在自己的不斷提示下,終有一天能夠將那個道理自己悟出來!那樣才能真正成為她自己的東西!但現在玉冰顏顯然心思根本沒有想那上面想。
凌天歎了口氣,拍拍玉冰顏肩膀:「顏兒,你且解下蒙眼黑巾,讓晨兒給你作副畫看看!」
玉冰顏抿嘴一笑,乖乖的將蒙眼黑巾解了下來,興奮的道:「那真是太好了,不意今天可欣賞晨兒姐姐的畫技?」
凌晨格格一笑:「公子何苦耍我,晨兒縱然比顏妹妹稍勝一分半分,也只得一個熟能生巧而已,倒不如由公子親自示範一畫呢!」
凌天搖頭道:「晨兒怎說那外行話,你的畫技得我真傳。除了在意境和心境之外,至少已經有我八成以上的火候,如何可說什麼熟能生巧而已,再來,顏兒此刻境界未到。只怕還難以體會我的畫境,自然需要你先給她領一領路!」
凌晨再不推辭,巧笑嫣然:「既然公子一定要晨兒在顏妹妹出醜賣乖,那我也只好獻一次丑了,嘻嘻。」
凌天淡淡一笑,突然右手輕揚,衣袖流雲般飛出,正平鋪在桌案上的雪白宣紙頓時無聲無息地飄起來一張,衣袖又是一揮。那張薄薄的宣紙頓時啪的一聲貼在了牆上,同時,不見凌天有任何動作。四枚銀針一閃而沒;已經釘住了宣紙的四個對角,將宣紙釘在了牆上,平平整整,不見有絲毫皺褶!
凌晨也不怠慢,身形一飄,瞬間來到宣紙之前,似完全不假思索,畫筆刷刷點點,隨想隨畫。只一盞茶的功夫,一位輕裘素袍地翩翩公子便躍然畫紙之上,眉目間與凌天極之神似,身側則是三冬嚴寒,白雪皚皚,遠處尚有一株寒梅,血紅的花朵傲雪怒開,卻如畫龍點睛,為這幅畫平添了幾分神采!好一副《踏雪尋梅》圖。
此畫不單意境深遠。入情入景。便說妙筆生花也決不為過。更兼凌晨完成此畫一氣呵成。一連串地動作便如行雲流水一般。不帶絲毫人間煙火氣息。當真神乎其技。
尤其動作更是予極快於極慢之中。竟卻令在旁邊觀看地玉冰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地每一個動作!在玉冰顏地眼中看上去。似是凌晨地每一個動作都放慢成了一個一個地單獨動作。緩慢無比;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地美感;可偏偏事實上整套動作卻本是閃電般地快速無比;單單在玉冰顏地視覺與感覺之中。竟然同時出現了兩種極端地對比!
極快與極慢!
玉冰顏秀眸中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地神色!這分明是極為高深地武功境界!
這還是凌晨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在玉冰顏面前顯露武功。玉冰顏絕沒有想到凌晨地武功竟然是如此地玄奧至不可琢磨!千年武學世家出身地玉冰顏眼光自然非同一般。萬萬沒有想到。凌晨地武功竟已經臻至後天地極峰境界。玉冰顏雖然早就知道凌晨也通曉武功。而且頗為不弱。但如何能想到。凌晨竟會如此地高明!如此才華。如此武功。如此絕代之容貌。環顧當今之世。又有幾個女子可以比擬。又有哪個男子能不為之傾倒!
玉冰顏油然生起一股濃重地挫敗感。她早傾心凌天。也知凌晨與凌天地關係。更知道凌天對凌晨用情極深。但凌晨名義上地身份畢竟是凌天地侍女。所以她雖然嘴上稱凌晨為姐姐。但心中卻是隱隱以凌天地正室自居。便是之前聽說承天皇帝龍翔賜婚於凌天。她也並不在意。區區承天公主還真不放在她玉大小姐眼中。但今日真正得見凌晨神技。才真正察覺自己最大地對手。竟是凌晨!
在玉冰顏愣神的時候,凌晨已經作畫完畢,回到了玉冰顏身邊,見玉冰顏在那發呆,尚以為她是驚訝於自己的畫技,失笑道:「顏妹妹,你怎麼了,不用那麼驚訝的,晨兒地畫技儘是公子所傳授,奈何資質有限,止步於見山不是山的境界,卻遠不如公子見山仍是山的境界多多!」
玉冰顏又是一驚:「晨姐姐的畫工神乎其技,難道天哥的畫技竟還在晨姐姐之上?我前時也曾見天哥展露畫技,雖然高明,卻也不過與姐姐在伯仲之間而已,那見山不是山、見山仍是山又是什麼!」
凌晨又失笑道:「公子慣會扮豬吃虎,何曾顯露過真正的實力,晨兒的技藝儘是公子所傳,難道公子這師傅反而不如我這個徒弟嗎?」
凌天呵呵一笑:「所謂見山一說,便是畫境之意,尋常畫工充其量只得惟妙惟肖之地步,斷難以稍窺此等高妙境界,而顏兒畫境已有小成,為見山之初段——見山是山,當可將所見之事物,形神兼備的畫於紙上,而晨兒則又高出一籌,是為次段的見山不是山,即心中有畫,隨意可得……」
玉冰顏素來醉心畫技,今日雖知凌晨對己之地位威脅頗大,卻也知凌天亦是真心對待自己,又素來與凌晨相善,倒也沒太當回事,尤其又聽聞了如此高深地畫境,下意識地追問道:「那見山仍是山又如何,天哥你到什麼境界了!?」
凌天淡淡道:「我的境界卻是見山仍是山,超越了你地執迷以及晨兒的頓悟境界,畫就是我,我已是畫的地步!」
玉冰顏聽得似懂非懂:「好像聽懂了,又好像完全不懂!你說得很似是武功的境界!」
凌天笑道:「世間萬事萬法,若真正到了高深境界莫不如是,什麼人的我的,武功畫技。盡在此理之中,且看我也來作畫一副,若你能看明白就看明白了,若看不明白那就……」
玉冰顏心念連轉,竟忘了回應。
凌天嘴角仍是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灑脫微笑,袍袖一抖,宣紙再次掛在牆上,凌天手掌虛空一抓,蘸滿了墨的狼毫筆驀然到了手中!
沒有絲毫遲疑,就在玉冰顏甫始看到凌天的身子輕微的一動之時,凌天已經奇跡般地出現在懸掛的宣紙對面,手中狼毫筆已如開天闢地般重重畫下第一道濃墨重彩的一筆!
如果剛才的凌晨是予極慢於極快之中的話,那麼現在的凌天又要高出一籌,竟是予極速於不動之中,這是何等的超凡功力!
這一筆,在玉冰顏的感覺之中,便似一柄裂天長劍斬破了天地,猝然劃下!又如一條漆黑的夜空突然閃過一道分裂天地的閃電,那璀璨的光芒足以照耀古今!
簡簡單單的一筆,但那浩浩雄渾的氣勢卻是裂紙欲出,充滿了令人驚心動魄的感覺!玉冰顏一見便不禁神為之奪!心旌動搖!整個心神全被這一筆吸引了過去!
是凌天在作畫?!又或者是畫成就了凌天!?
凌天身子端然屹立,不動如山!眼神執著而專注,手中狼毫筆毫不停頓,刷刷幾筆,已經是萬里江山躍然紙上!而本人也如淵嶽峙,巍然不動。
這一瞬,凌天似乎已經和畫完美的融為了一體,這簡直是令人無法置信的神跡!而且不僅如此,畫中猶有武功的存在,而武功卻以盡數融進畫中,單是這種境界,已經是獨具匠心,就武功來說,竟然具有了開宗立派的宗師級實力!而凌天,卻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
這等在玉冰顏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卻又偏偏發生了,而且就發生在玉冰顏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