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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萎了的還有邢睿,或者說,她比吉遠華的境遇來得更慘一些。這個靠肉身來博取前進籌碼的女人,因為頭腦不夠聰明,難以得道,因此在失去所掛靠男人的支撐後,只能是轟然倒塌,一無是處。
王四化,這個被吉遠華架空的總編輯做夢也沒有想到還能起死回生一把,不但總編名至實歸,而且還撈了個代社長的頭銜!
重新披掛陣,掌管報社的大權,王四化開始痛打落水狗。當初他被吉遠華蹂躪,邢睿仗勢而,充當了幫兇的角色,王四化的苦惱也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苦。現在,君子報仇十年太晚,只爭朝夕!而且,又有宣傳部的指示,要嚴肅處理鋼筋抽檢事件責任人,王四化哪能有半點手軟。
「邢睿,根據級指示精神,報社黨委經過研究決定,因為你值班期間發生重大責任事故,不但要待崗等待新崗位分配,而且待崗期間停發獎金、福利,只發工資的一部分,維持生活。」王四化這麼說已經很委婉了,按照他的意願,就應該將邢睿五花大綁遊街示眾,起碼也要罵她個狗血噴頭,不過那只能是意願了,因為是當著領導班子說這話的,還得講點體面。
邢睿聽到王四化的「旨意」,兩腿發麻,臉色蠟黃。大家對她有同情,但只能用眼神來安慰她,因為誰也不想因為這而得罪王四化。
事後,邢睿顧不得臉面,跑到王四化辦公室求情,希望能寬大處理。
「你還好意思來找我?」王四化半瞇著眼,壓制住衝動沒有破口大罵。
「王總,實在對不起,給你添麻煩惹亂子了。」邢睿低著頭,十足像一個犯錯的小學生在班主任面前一樣侷促。
「你沒給我添麻煩,你是給吉遠華那小子添麻煩了。」王四化有點幸災落禍。
「王總,待崗的事我沒意見,不過工資獎金的事能不能改動下?」邢睿抬起頭,一臉懇求,那眼神著實是惹人疼。
「少跟我來那套,收起你的眼神。」王四化一點都不給邢睿留面子,「能發給你生活費就算不錯了,你還想全額工資,甚至還有獎金福利?那怎麼可能,你犯了大錯受處分,無所事事也拿全額工資和獎金,這個理哪兒講去?好處還都讓你得了?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單位豈不是人人都要犯個大錯了嗎?因為可以屁事不幹錢還一份少不了,這樣的美事誰不願意幹?」
邢睿再沒骨氣,被說到這個份面子也難看吶,耍無賴厚臉皮,女人是弱項。「王總,我是犯錯誤了,但這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從記者到部門主任,都有責任,怎麼不見你處理她們?」邢睿想攀牽一下。
「信不信連生活費都不發給你!」王四化沒有必要在邢睿面前保持領導的儀態,他的怒目,讓邢睿打了個寒戰,她完全相信,這事王四化能做得出來。「再說了,你還能跟她們比?」王四化還是不肯罷休,「你是副總編,她們是嗎?」
對話進行到這裡,邢睿已經感到沒什麼希望了,但即便有一絲希望,還是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爭取一下。邢睿希望,好運就在下一秒。「王總,剛才你也說了,被我給添麻煩的人是吉遠華,為這事他被降到老齡委去,其實也就是說,我幫了你一把!」邢睿繼續溫柔攻關。然而王四化的一個例舉,像暴雨一樣將她僅剩的一絲希望火星澆滅。「你拿刀在身戳一刀,流了很多血,反過來你卻說,是你幫了我,給了我一個可以再造新血的機會。」王四化此刻沒了怒目,卻陰柔無比,「邢睿,你覺得我是該對你感恩戴德,還是罵你是個臭不要臉的?」
邢睿眼中滿是哀憐,還有一絲怨恨,她覺得被王四化惡狠狠地踩在了腳下,是種無比的羞辱。羞辱會讓人徹底崩潰,只要能解得一時之氣,哪怕平時再不眼的卑下手段也成了無傷法寶,邢睿開始後悔平時怎麼沒結交些小混混,如果有可能,讓小混混來將王四化暴揍一頓,也算是對得起自己了。
但事實,邢睿只有默默地走出王四化的辦公室,她已經不奢望能在這裡得到什麼,為自己找個出路,應該是最現實的。但是能到哪兒去?回榆寧,這是惟一的選擇了。這點,邢睿還比較有把握,因為榆寧廣電局的那些領導的床,至少還應該有她半個屁股的位置。
歡喜伴隨著憂愁。邢睿悲情落幕,范棗妮高調開幕。王四化不是沒有眼色的人,開始他沒有察覺鋼筋抽檢事件是個陰謀,還以為是老天開了眼垂青於他。但在重新執權之後,為了防止類似重大責任差錯發生,召開了一次中層以幹部會議,強調要嚴格稿件審批制度,還要組織學習,增強政治敏感性。會後,為了進一步細化相關規則,王四化將鋼筋抽檢的報道經過詳細瞭解了一番,察覺到了其中的玄妙。
「范主任。」王四化找到范棗妮,態度和藹,「這次鋼筋抽檢報道事故,你保全的很好啊。」
「我是次要有次要的責任,可以忽略不計。」范棗妮知道王四化的意思,不過知道他並無敵意,所以也不感到壓力,況且,再怎麼說自己的「公公」也是曾經的宣傳部常務副部長。
「忽略不計?」王四化笑了,「你說得倒輕巧,從記者寫稿到審批、丄版見報,那是一個環環相扣的事,你作為部門主任,第一道關口就沒把握好。」
「王總,這話你說得就有些對人不對事了。」范棗妮笑道,「好像是特意要找我過錯。」
「前車之鑒而已。」王四化笑道,「並非針對個人,而是要最大限度地避免今後再犯。」
「次會你不是講過了麼,今後的稿件審簽制度已經強化得不能再強化了,應該會有很大的效用,我想是不會再有類似事件發生了。」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王四化笑道,「如果有人想製造事端,在森嚴的制度也有漏洞可鑽。」
范棗妮看著王四化,仍舊沒察覺到敵意,笑道:「王總,你這話是啥意思?」
王四化呵呵一笑,他的確沒有敵意,相反,如果確定是范棗妮搞的鬼,還應該感謝她。感謝她不僅是因為范棗妮在這件事主觀為了自己,客觀順便成就了他,而是他還想到一件事:范棗妮能搞出這樣的圈套拉下吉遠華,絕非她一個人的事情,她的背後,有一股勢力,稍加分析,就可以推斷出是方瑜。既然是這樣,他主動靠攏范棗妮,也就是在向方瑜的那一系靠攏,可行!
「沒什麼意思,只是感覺那天的稿件有些蹊蹺。」王四化笑道,「范主任,不要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
「王總,你這隨便一問,我可渾身不自在吶。」范棗妮道,「不過你批評得對,我第一道關口沒把好,不該把稿件放過去。」
「那是客觀事實。」王四化笑道,「要增強政治敏感性吶,宣傳無小事,這是咱們媒體人的共識。」
「王總,我想說點不同意見。」范棗妮道,「宣傳無小事是不錯,但那是針對宣傳的,我們搞媒體,應該多關注些事實。」
「媒體是為宣傳服務的。」王四化道,「要適應國情,現階段誰也改變不了,任何媒體都要為主流宣傳服務,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是,王總你說得對。」范棗妮笑了,「領導的認識就是高,也難怪我第一道關口沒把握好,那是因為還沒到總編副總編的位子去。」
「范主任,你錯了。」王四化感覺到了范棗妮的輕鬆自如,這就更肯定了他的想法,范棗妮是方瑜一系的成員,「到了總編副總編的位子,那也得有那水平,你看邢睿,她是副總編?怎麼就沒看出那篇稿子的門道呢?那稿子分明是有目的的。」
「呵呵,有目的?」范棗妮笑道,「我還沒看出來,也許是我沒有提高警惕,畢竟只是個部門主任,有時只會從稿件的新聞性角度去看,因為心裡覺著畢竟面還有道行高深的值班總編嘛。」
「哦?聽你這意思,你沒把好第一道關口,是因為沒到領導的位置,放鬆了警惕?」王四化抖了下眉毛。
「不是。」范棗妮搖搖頭,「這麼一說,那就是我沒有盡職盡責了,我的確是水平不行,如果有那水平,那我可能早就進入報社領導班子了。」
「呵呵。」王四化笑得很舒展,後躺了下身子,靠在座椅背,一字一頓地說道:「范棗妮同志,邢睿被撤職,副總編的位子空了一個,你有沒有興趣?」
范棗妮乍聽懵了,這好事太讓人始料不及,「王總,你,你開玩笑。」
「不是玩笑。」王四化表情嚴肅了,在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後,緩慢而堅定地說道:「我很快就召集領導班子會議,把你提到副總編的位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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