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馬小樂很準時地出現在銀龍國際大酒店門口。抬眼四瞅,雖然有人出出進進,但沒有哪個人露出和他接頭的跡象。
電話響了,接起來聽,是鄒荺霞的,「別張望了,看到廣場上有輛紅色奧迪了嗎?」
掃了一遍,車子很多,一時還看不清,「鄒董,聽你這麼說,你是看到我了?」
「看到了。」鄒荺霞道,「我在車裡,就不下來了,你上來吧。」
馬小樂走下酒店門口迎賓台,在第三排停車點上看到了一輛紅色奧迪,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沙——」車窗玻璃降下,鄒荺霞露出笑臉,「馬局長,上車吧。」
「上車?」馬小樂一愣,不過沒有絲毫猶豫,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副駕位置,「鄒董,換車了啊,不是大奔麼?」
「大奔是公車,這是我的私家車。」鄒荺霞一笑,發動車子離開。
「鄒董,這是去哪兒?」馬小樂不解。
「猜猜吧。」鄒荺霞翹了翹嘴角,但沒笑出聲來,「猜對有獎。」
馬小樂看鄒荺霞的神情有些異樣,琢磨著她是不是有點過了,還沒怎麼著,就開車帶著他瘋跑,跑哪兒去呢,難道她這麼直爽,直接就要那種事?
馬小樂可不想,他只想知道鄒荺霞能為義賣出多少錢,「鄒董,看來我這獎品是拿不到了。」馬小樂笑了笑,「不過獎品就算了吧,我倒是想知道下午的那朵玫瑰,鄒董想出多少價啊!」
「下午那朵玫瑰?」鄒荺霞笑道,「那是你送給我的嘛!」
馬小樂覺得被鄒荺霞給調撥了,電話裡明明說要讓司機送錢的,現在她親自出面,就沒了?「鄒董,你說話就跟孩子的臉六月的天似的,說變就變嘛。」
鄒荺霞聽了並無多大反應,只是輕輕一笑。
馬小樂再看車外,有點熟悉,到醫院了。
「走吧,去看看那個叫魏小夢的女孩!」鄒荺霞歪頭一笑,「下午到辦公室,我把報紙都看了,唉,可憐的孩子。」
此時的馬小樂,深覺自己的想法有點猥瑣,思想不純動機不良,亂猜想。
馬小樂把鄒荺霞帶到魏小夢的病房,剛巧醫生在查房。
「醫生,怎麼樣?」馬小樂小聲問,「情況樂不樂觀?」
「很好。」醫生點點頭,「她很幸運,雖然中斷了幾天,但這兩天的治療效果出奇的好,病情基本緩解,血液種的血小板、紅白細胞數量都趨於正常,臨床也沒有貧血、出血、感染等現象。」
「那可真是太好了!」馬小樂有點要跳起來的感覺,「這麼說,魏小夢就康復了?」
「沒有,不能那麼說。」醫生道,「只是病情控制、緩解,下面就是鞏固治療階段了,大概需要一年半到兩年時間的化療,前半年多時間,一個月一次,後面兩個月一次就可以了。」
「真是太好了!」馬小樂拍了巴掌,搓起來。
「那天不是跟你說了麼,只要先期控制住病情,基本上就沒事了。」醫生說完就走了。馬小樂又追了上去,「那原先估計的費用,十萬,應該足夠了吧。」
「應該夠了,只要不出現意外情況。」
馬小樂聽完這話,看著醫生的背影,連聲說謝謝。
回到病房,馬小樂掩飾不住興奮,抱著魏小夢說:「小夢,你可以回到學校去了!」
魏東光和竇成芹很激動,扶著病床坐下來,「小夢,爸爸就是賣血也給你換錢給你化療!」
「魏東光,我那還有三萬,過兩天就取給你。」馬小樂看著魏東光,「報道捐款,加起來大概有三萬,加上我這三萬就六萬了,剩下四萬你自己想辦法,你好好幹,絕對可以的,因為那錢不是要你一次都拿出來,你趕緊打工掙錢,要像驢子一樣賣力!」
「馬兄弟,可讓我們怎麼感謝你啊!」竇成芹抓住馬小樂的胳膊,要下跪。馬小樂趕緊將她提起來,「別這樣,我受不起。再說了,這三萬塊,本來就應該給的,以前魏東光去戒毒的時候我說過,等他出來,我給點錢,讓他做個小生意。後來這事我忘了,魏東光也沒找我,現在剛好用上!」
「剩下算我的了!」鄒荺霞說話了,「差四萬,對吧?」
「四萬!」馬小樂趕緊回答,「鄒董,我,我可真沒想到……」
「沒想到一朵玫瑰能值四萬,是吧?」鄒荺霞呵呵一笑,拉開皮包,拿出兩萬塊,對馬小樂道:「我只帶了兩萬,明天讓人和你聯繫,把另外兩萬給解決了。」
「好人吶!恩人吶!」魏東光和竇成芹雙雙跪了下來,「小夢就是你們再生的,你們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啊!」
馬小樂見不得這場面,趕忙把魏東光拽起來,板著臉說道:「瞧你這樣,用得著嘛!」
竇成芹也被鄒荺霞扶了起來。
「大姐,你要不是嫌棄,就讓小夢喊你乾媽吧!她就是你女兒了!」竇成芹帶著哭腔對鄒荺霞說。
這邊魏東光也也接著說起來了,「馬兄弟,你要是不嫌棄,就讓小夢喊你乾爸吧!她就是你女兒了!」
「這……」馬小樂看看鄒荺霞,鄒荺霞也正看著他,「鄒董,那我們是啥關係?」
鄒荺霞不太好意思地笑了,「這好像有點亂。」
魏東光和竇成芹也明白過來了,搓搓手,尷尬地笑了笑,就沒再說什麼。
病房裡都尷尬,馬小樂找了個話題,他和鄒荺霞認女兒的事就打頓了。
「不行,我得趕緊去報社一趟。」馬小樂突然說道,「今晚范記者寫稿子,鄒董捐款這事她不知道,得寫在稿子裡吶!」
「不要不要,完全沒那必要。」鄒荺霞道,「那樣不好,就跟我出風頭似的,不能寫。」
「那不留名就行了嘛。」馬小樂道,「寫肯定是要寫的,本來治療費不夠,還在呼籲呢,現在有你這個活菩薩,一切都解決了,那還呼籲啥呢。」
鄒荺霞想了想,點點頭,「也是,咱們得充分利用社會資源,小夢有我,往後治療、上學啥的,都算我的!讓社會的力量,再給其他需要幫助的人吧。」
「鄒董!」馬小樂看著鄒荺霞,肯定地點著頭,「實在是令我刮目相看,你果真是活菩薩!」
「行了,你要去報社,剛好我帶你過去。」鄒荺霞道,「剛好小夢也需要早點休息,我們走吧。」
馬小樂與魏東光打了招呼,和鄒荺霞走了。
「馬局長,剛才那事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鄒荺霞坐進車子,歪著頭問。
「啥事啊。」馬小樂正想該怎麼向范棗妮匯報呢。
「你說咱倆啥關係?」鄒荺霞問得起勁。
馬小樂一愣,馬上明白了,哈哈大笑起來,「是啊鄒董,你說咱倆啥關係,跟你說的一樣,還真是有點亂。」
「咱們可是魏小夢的乾爹、乾媽啊!」鄒荺霞笑道,「瞧我這歲數,做魏小夢干奶奶還差不多!」
「鄒董,你這不是佔我便宜嘛。」馬小樂嘿嘿一笑,「那也就是說,你是我乾媽嘍!」
「我可沒那麼說。」鄒荺霞歪了下頭,「都是你自己說的哦。」
「怎麼成我自己說的了,不都順著你話的意思嘛。」馬小樂輕聲笑道,「不過鄒董,你保養得這麼好,哪裡像是你說的那樣。」
「哦,是嘛?」鄒荺霞挺了挺脖子,「你覺得我有多大歲數?」
「三十四五歲吧。」馬小樂道,「我說的是實話,不騙你,要騙你的話,我就說三十出頭了。」
「真的嘛!」鄒荺霞似乎很高興,「馬局長,你可讓我年輕了十歲還多啊!」
「鄒董,你可別忽悠我。」馬小樂道,「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你也得跟我說實話啊,你哪有那麼大!」
「呵呵……」鄒荺霞只是笑,不說話。
很快,到了報社,馬小樂和鄒荺霞道別,上樓去找范棗妮。
范棗妮正準備離開,馬小樂把情況說了,她也很高興,忙打電話跟值晚的領導聯繫,說稿件內容要有新變動。
沒想到,值班領導不同意變動,簡單幾句話,把范棗妮也給說服了。
「小樂,今天還是不改了吧,明天再繼續。」范棗妮掛了電話,對馬小樂道,「剛好明天再繼續寫一篇,算是個比較圓滿的結局吧。」
「今天也行啊,今天就算是完美的了,該解決的都解決了,還等啥?」馬小樂不解。
「唉,小樂,反正魏小夢的問題已經解決,不用著急了。」范棗妮道,「這報道稍稍滯後一點,對我有很大好處呢!」
「啥好處?」
「評好新聞啊,每年市裡、省裡還有國家級的,都會評一些好新聞出來。」范棗妮道,「像魏小夢這樣的報道,作為系列報道,很有可能被評上的。」
「哦,我明白了。」馬小樂點點頭,「剛好明天寫一篇典型的,某人一下捐齊了所需醫療費,說明報道有力度、見效果!」
「誒喲,馬局長可真是聰明!」范棗妮笑道,「小樂,你可別說我惟利是圖,拿小夢來做文章,說真的,我真的很同情魏小夢,可憐她,剛才聽你說有人捐了足夠的醫療費,四萬呢,我真為小夢高興!」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馬小樂笑道,「從小光著屁股長大的,能不瞭解你麼,除了刁蠻一些,其實你都挺好!」
「又說我刁蠻了!」范棗妮道,「馬小樂我跟你說真的,我還沒對你刁蠻過呢。」
「那最好別,我可受不了。」馬小樂道,「那可是會影響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哦!」
「我才不在乎你心目中的形象呢。」范棗妮撅著嘴巴,「你都說你瞭解我了,形象還那麼重要?」范棗妮越說聲音越低,漸漸靠向馬小樂。
「棗妮,想幹啥?」馬小樂嘿嘿輕笑,「怎麼,想要了?」
「我們多長時間沒睡了?」范棗妮依在馬小樂身上。
「很長時間了吧。」馬小樂笑道,「棗妮,我估計現在摸你一把底下,肯定是嘩啦啦一大灘滑水下來。」
「去你的。」范棗妮很不好意思,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馬小樂胳膊上。「哎喲!」馬小樂一聲慘叫,捂著胳膊疼得直轉圈。
范棗妮可做夢也沒料到會有這種場面出現,一時傻愣愣地站著,看馬小樂齜牙咧嘴的痛苦樣。
「小樂,你這麼了?」范棗妮小心翼翼地問。
馬小樂慢慢挽起袖子,露出包紮過的小臂,「棗妮,我傷了,骨頭都露出來了,你竟然還這麼大力地砸在上面。」
「我,我不知道啊!」范棗妮走上前,拖著馬小樂的胳膊,「咋搞的?」
「不小心跌得。」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馬小樂是這麼粗心的人!」范棗妮呵呵一笑,道:「是不是偷人家的女人,被逮了?」
「瞧你沒個正經的。」馬小樂翻了一眼,「是我爹弄的。」
「長跟叔咋了,他對你不挺好的麼!」范棗妮道,「他哪裡會把你弄成這樣。」
「是另一個爹。」馬小樂突然頹廢起來,「我本來在村裡抓沼氣建設的,沒想到他今個上午到了村裡。」
「他來認你了是吧?」范棗妮明白了怎麼回事,道:「到底是親生的,怎麼能放得下呢,他現在來認你,也可以理解,長跟叔和愛英嬸子,恐怕要難過了。」
「親生的又怎麼了!」馬小樂說起來還是很生氣,「我不認他,他不值得我認,你知道他回來是幹嘛的麼,是要錢的,說是他賣我的錢!」
「他向長跟叔要的?」范棗妮問。
「嗯。」馬小樂道,「你說,我能認他麼!所以我割了手臂,和他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了,反正他在外面也有兒有女!」
范棗妮沉默了一陣,歎了口氣,「小樂,可真難為你了,其實從你的反應來看,你其實是渴望擁有那份父愛的。」
「別說了。」馬小樂使勁搖搖頭,「我知道你啥都明白,但別說了,那樣我更難受。」
「好,我不說了,你需要一段時間來沉澱一下,到時自己就慢慢理出頭緒來了。」范棗妮笑了笑,「小樂,你晚上住哪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