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中終於等來了關飛急躁的敲門聲,馬小樂衝過去拉開門,「怎麼個情況?」
「不太清楚!」關飛大口喘著氣,「通」地一聲扔下包,走到桌前端起一杯冷水灌下去。
「你不清楚?」馬小樂囊著臉問道,「你不清楚誰清楚?有沒有出人命?」
「不知道!」關飛用略帶驚恐的眼神看著馬小樂,「臨走時我試了試,他還有氣兒。」
「你怎麼下手的?」
「鉚釘槍!」關飛指了指地上的包。馬小樂奔過去一看,是氣動鉚釘槍,金柱他們帶過來的,因為用不著擱這兒的,竟然讓關飛給找到了。「你用這玩意兒,打哪兒了?」
「脖子,後脖子。」關飛道,「不過有點心慌,位置可能高了點,不知道有沒有打進他後腦勺裡。」
「唉!」馬小樂惱怒地看了關飛一眼,「你弄斷他手腳啥的也行了,怎麼搞這傢伙去打他腦瓜子?」
「我沒打他腦瓜子,只是有點懷疑。」關飛張著嘴巴,仍然還有點緊張。
馬小樂坐了下來,鎖著眉頭點支煙,想了一會說道:「不行,我下去打電話報警,如果不報警,萬順意不被發現,肯定玩完,那事情就大了。」
「用公共電話吧。」關飛道。
「那肯定。」馬小樂道,「順便再把劉廣達給帶出來,我記下了他的車牌號。」
「還是我去吧。」關飛道,「打完電話我就離開這裡,你別露頭了。」
「也好。」馬小樂點點頭,「你明早一早離開。」
關飛下樓,在一個小商店找了個電話,報警說看到穿城河橋頭有人被打傷,開著車,並告訴了車牌號。
這一夜,實在是無眠。
馬小樂和關飛在床上盤膝而坐。馬小樂告訴關飛,早晨離開後,要立馬去找沈絢娜,和她串通好,一直都沒離開她身邊。關飛說好,回去就把這事搞定,統一口徑。馬小樂還告訴關飛,如果萬順意死了,讓沈絢娜不要給警方施加壓力,但如果萬順意還有口氣,就要沈絢娜堅決要求嚴懲兇手。
早晨六點半,關飛坐早班車走了。馬小樂也做好被傳訊的準備,他估計,劉廣達肯定要被警方控制。只要劉廣達被控制,他就會被劉廣達牽出來。
馬小樂的估計是對的。
昨晚關飛報警後,110立馬出動,發現了昏迷的萬順意,120來了,把他送到醫院急救。萬順意沒被打著後腦瓜子,但也差不多,打到了頸椎的第一二塊骨頭縫裡,到現在還未清醒。醫生初步診斷情況很嚴重,很有可能要全癱,也有可能是植物人,當然,更嚴重的是性命不保。警方想通過報警的人瞭解更多的信息,找到了關飛打電話的小商店,但商店主人並不記得關飛的模樣,只是說了個模糊的輪廓。
形勢對劉廣達都不利。首先,指紋是無可抵賴的,車門把手、酒瓶上都有劉廣達的指紋;其次,萬順意手機裡的撥打記錄顯示,當晚劉廣達跟他互有聯繫,而且時間段也與案發比較吻合;再有,就是報警信息,一定程度上能說明有目擊者。
劉廣達被拘了,這次,湯靜虹儘管也找了人,但並沒有把劉廣達給保出來。發生了這種事,萬順意生死不明,而且證據又有力,警方怎麼會讓劉廣達出去,誰能擔這個責任?還有就是,湯靜虹找人托關係,似乎也並未盡心。
劉廣達被拘,肯定是要牽出馬小樂來,他實話實說,把和馬小樂的交易,從頭到尾講了個透。
當然,這個信息甄有為知道的最早。
「馬小樂,你怎麼搞這麼大事?」甄有為有點埋怨,「搞大,我也罩不住的!」
馬小樂聽甄有為這口氣,估計他已經猜出真相,不過馬小樂覺得不能承認,「甄隊,這麼跟你說吧,不難為你,這事情你得相信我說的,要不我順著你的話說下去,你不是明擺著貪贓枉法麼!相信我所說的,對你也是一種保護。」馬小樂把「一種保護」說得很重。
甄有為當然明白馬小樂的意思,「行,我相信你說的,不過你得說得過去。」
「放心吧甄隊,我都考慮好了。」馬小樂道,「要不你先問問?等馬上傳喚我了,我也好回答得周全些。」
「唉。」甄有為歎了口氣,「你說你這傢伙,膽子也夠大夠野,竟然整出這麼個事來,好吧,現在我問你,劉廣達說是你設計陷害他,你怎麼說?」
「當然不會承認,我沒陷害他!」
「劉廣達說他和你有交易,你幫他取證據證明上次是萬順意陷害他,而他則雙倍給萬順意欠你的拆遷勞務費作為報酬,有這回事?」
「笑話,萬順意根本就沒有拖欠我拆遷勞務費,一共二十五萬,是分兩次給的,應該算是相當及時的,這個他們公司的會計可以作證。還有,昨天中午我還請萬順意吃飯的呢,想從他手裡再弄點小工程,你說,他要是拖欠我的錢,我還能再找他?」
「真的?」
「甄隊,這話當然是真的。」馬小樂道,「剛才不是說了麼,你得相信我的話,當然,裡面可能也有不是真的,但也沒有證據來證明是假的。」
「那好,我再問你,劉廣達說是你親自到他們公司找的他,主動商量交易的。」
「對,我是去找過他,不過是另外一回事。」馬小樂道,「我是為被他無緣無故打了一頓的事,這事情的起因是個誤會,但我還是被打了,那天參加世鼎花園小區招標的人幾乎都看到,可以作證的,我去他那裡就是討個說法,除此無他。」
「劉廣達還說他和萬順意的手機通話,都是你打的。」
「他劉廣達要說是外星人打的,你們也相信?」馬小樂道,「甄隊,依我看吶,現在劉廣達的疑點別我多,證據也比我的確鑿,你們應該把重點放到他身上,而不是針對我。」
「你不知道,現在雖然劉廣達被控制,沒有被保出來,但上面多少還是有壓力的。」甄有為道,「還有,這事你最後還應該強調一點,說劉廣達和萬順意搞工程搞得不小,難免要得罪人,沒準也有其他人搞鬼,至於是想陷害誰就難說了。」
不管怎麼說,馬小樂的回答讓甄有為還算滿意,所以當馬小樂被傳訊時,甄有為還是比較放心的,至少暫且馬小樂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可疑之處。
傳訊結束後,馬小樂出來就碰到了湯靜虹,她應該是來看望劉廣達的,兩人走了個對面,站定了。湯靜虹的冷靜讓馬小樂有點害怕。「你為什麼要嫁禍劉廣達,就因為你被毆打?」湯靜虹說得很直接。
「請你別這麼說。」馬小樂道,「你覺得我有那個膽量?剛才我對民警都講了,至於劉廣達對你所說的一切,我想是他精神太緊張,有些地方說了胡話。」
湯靜虹盯著馬小樂的眼睛,「你是有那個膽量的,我能看出來,而且你也有那個頭腦,不過我就是想不通,你小小年紀,竟然就有那麼狠的心,為了嫁禍給劉廣達,竟然差點把無辜的萬順意送上黃泉路。」
萬順意沒死!這是馬小樂的第一反應,湯靜虹話裡的信息很明顯,這讓馬小樂又喜又擔心。喜的是沒出人命,擔心的是假如萬順意一切恢復如常,那也是個麻煩事,像他那麼陰毒狡詐的傢伙,啥事想瞞過他也不太可能。
「不過也跟死了差不多。」湯靜虹隨後說道,「全身癱瘓,跟活死人沒什麼兩樣。」
「姑且喊你聲大姐吧,因為我覺得你夠得上。」馬小樂道,「事實和你所想到底是不是一回事,自有警察去判定,但你這麼先入為主,會不會影響到某些方面的公正性呢?我知道,你在市裡很有關係,你可以調動某些方面的力量,把事情朝你所想的方向推動,你完全有這個能力。」
「小伙子,你很可惜,如果你走正道肯定會大有前途。」湯靜虹嘴角一絲冷笑,「只可惜你的心太狠了點,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容易走邪道。現在只要我想起你借萬順意來嫁禍劉廣達,說真的,還真有點兒心發寒。」
「湯靜虹大姐,人都是自私的,而我呢,可能是極其自私的吧,因為自私,所以變得狹隘,報復心強,別人拿走我一根頭髮,我就想拿他一條命!」
湯靜虹扶了扶眼鏡,嘴唇動動,沒說出什麼。馬小樂這才注意到,湯靜虹今天還戴了眼鏡,看上像是白金邊框的,一瞅就是名貴貨,配襯她那張貴傲的臉還挺合適,換句話說很有感覺,以至於他都想上去捏幾把。
「湯大姐,上次你女兒的事,真的是場誤會,我絕沒有要拍她大腿沾便宜的意思,可是你們偏不信,尤其是你女兒本人,我不知道是她有意想找點事樂樂的,還是就認定我是故意的,還有,你男人劉廣達,怎麼就那麼天真無知,不問青紅皂白就指揮人將我暴打?我覺得,你們家裡,唯一的好人就是你了。」
「你這麼說,是在變相罵我。」湯靜虹臉色難看起來,「或者在向我耍威風。」
「絕對不是罵你,更不是耍威風。」馬小樂搖搖頭,「能跟你這樣的大人物談話,我高興、緊張還來不及呢!如果說要是還有點大膽量的話,那就是因為還有一股仇恨!」
「哦,說說看?」湯靜虹盡量在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對你女兒的仇恨!」馬小樂咬了咬牙根,兩腮小小起伏著,「一切都是因你女兒所起!本來我一個小民,平靜而且快樂,賺個幾百塊錢就高興得跳起來,可是我被當成流氓給揍了,心裡舒坦不了,用你們有身份的人話來說,就是心靈扭曲、變態。唉,你說說你女兒,一般來說,女孩子蠻橫一點、耍點小性子,也還挺可愛,可你女兒的蠻橫無理,一點都不可愛,甚至已經成了讓人深惡痛疾的惡習了!」
「瞧你這表情,你還真有股子狠勁,不是裝出來的。」湯靜虹道,「難道你還想對我女兒動點手腳?」
「啥叫還想?」馬小樂皺著眉頭,「湯大姐,說話要有依據,你幾次三番這麼對我詆毀,讓我覺得你很固執,你的這種固執,讓我也想到你女兒的頑固和蠻橫,希望你別再詆毀我,給你女兒做個好榜樣,讓她跟你一樣平安快樂,別最後也像你男人劉廣達一樣,總是那麼不太平。」
馬小樂不知道為何會和湯靜虹說這麼多,而且覺得自己越說越亢奮,他甚至還覺得,這是對湯靜虹精神上的快意猥褻,有股施虐的快感,也許這一切都是因為湯靜虹身子裡透出的那股子貴傲之氣。
「你別太過分了,劉廣達的事情,我其實並不是太想追究,但我女兒,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湯靜虹鼻孔吸張得厲害,「很多事情都是適可而止的,我想你不會那麼愚蠢。」
馬小樂嘿嘿笑著扭頭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人,「湯大姐,你把我看成啥了,難道我凶殘成性?錯了,我是最善解人意、最懂得體貼的男人。比如現在,我滿腦子都在想,湯大姐你該怎麼辦?」
「你說我怎麼辦?」湯靜虹對這句話似乎很吃驚。
「是啊,如今看來,短時間內劉廣達似乎不太可能回去了,或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或者遙遙無期。」馬小樂全然忘了事情的原本,只是陶醉在肆貴虐傲的爽感之中,「一個女人,四十多歲的女人,沒有男人的陪伴,這夜可怎麼熬!」
「你五毒俱全!」湯靜虹拔腳走了。
馬小樂扭頭看著湯靜虹走開,嘿嘿直笑,「我不惹別人,別人也不要惹我,賤命一條,沒啥可顧忌的!哦對了,勸你一句,以後別把鼻孔吸張得厲害,時間久了造成鼻孔外張可不好,書上說,鼻孔外張的女人,姓欲強著呢!」
湯靜虹沒有回頭,她覺得馬小樂似乎有點神經質。
湯靜虹來不是探望劉廣達的,只是瞭解案情的進展。在這件事上,她也想讓劉廣達遭遭難,讓他有個教訓、長點腦子。另外,她也想放開手腳更自由幾年,作為一個外冷內熱的女人,骨子裡還是喜歡在外自由奔放的感覺,但劉廣達在身邊畢竟有所拘束。其實上次萬順意陷害劉廣達的時候,湯靜虹想過這事,不過因為女兒強烈要求的緣故,她不得不疏通關係幫他解脫。而這次,實在是個好機會,所以她拖關係不怎麼盡力。可是正常的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要不寶貝女兒會責怪她。
湯靜虹找到了負責偵查的甄有為,要求按立破案告知制度,獲知案情進展程度。
「湯女士,獲知案情進展情況的適用對象是受害者近親屬,按常理來說,你是不能從我這裡獲知任何信息的。」甄有為笑道,也放低了聲音,「不過上面已經打過招呼,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和你講講。」
「哦。」湯靜虹點點頭,「甄隊長,怎麼說呢,現在受害者到底是誰,還不是太清楚,從某角度來講,劉廣達也算是受害人,那麼我瞭解案情進展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甄隊長應該比較放心,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
「呵呵。」甄有為嘴上笑著,心裡暗道:這個女人不簡單。
甄有為把傳訊馬小樂的內容對湯靜虹講了,湯靜虹說這和劉廣達的口述有很大出入,但同時湯靜虹表示,或許就像馬小樂說的那樣,也不排除有第三人在背後動手。
「湯女士你放心,我們公安機關會秉著公平公正的原則辦案,不冤枉好人,也不放過壞人。」甄有為道,「不過從目前的種種證據來看,劉廣達嫌疑最大,你是有見地的人,應該明白。」
「我明白,一切都對劉廣達不利。」湯靜虹道,「但總歸一點萬順意並沒有死。」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甄有為道,「不過即便這樣,對劉廣達的判刑也不會輕。」
「怎麼,聽甄隊長這意思,似乎已經認定劉廣達有罪了?」
湯靜虹的話,將甄有為問得一愣,不過馬上就反應了過來,「湯女士別忘了,剛才談話的前提是在劉廣達嫌疑最大下的一個推論。」
「哦,推論。」湯靜虹點點頭,「甄隊長繼續說說推論,劉廣達會被怎麼判?」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規定,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甄有為道,「這樣說可能顯得有些生硬了,不過對你瞭解和掌握相關情況來說,是最直接明瞭的。」
「劉廣達的手段,算是特別殘忍?」湯靜虹問。甄有為知道湯靜虹是故意發問,因而只笑不語。
「甄隊長,你的沉默也是一種回答。」湯靜虹嘴角一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差別還真是不小。」
湯靜虹說完就走了,甄有為暗暗發笑,從湯靜虹的眼神裡可以看出,她對劉廣達的事情並不焦心。這讓甄有為很高興,湯靜虹不焦心,很有可能不盡心,如此一來,劉廣達就難撇清,劉廣達撇不清,馬小樂就安全了,馬小樂安全,他心裡才安坦。
甄有為決定聯繫馬小樂,順便還有點事情需要補尾。
此時的馬小樂,在住處正準備出門去建設局,結算小廣場工程的款項,另外還準備了兩萬塊錢作為回扣,給譚曉娟的。不過想到前幾天和譚曉娟聊天的情景,馬小樂還有點不自在。
對譚曉娟,馬小樂現在特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