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正文 五四九節 夜話
    江山美色五四九節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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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北方的風已了那麼點透骨的冷江南風尚好。雨多情。

    點點細雨潤著秋意。落馬車一路行來。終究。快近了東都。

    都雖冷。但又讓人溫暖像有家的感覺。東都雖遠。但又讓人安寧是遊子倦意的歸宿。

    裴翠坐在車上。於等到不用聽雨打車廂聲聲響。掀開了車簾。夜空如洗。雨歇雲散。天上繁星點點。

    「小姐。風大。小心著涼。」影子道。

    過了許久。裴翠緩緩的放下了車簾。說了聲。「多謝!」

    影子笑了。「小姐。你怎麼和我客氣起來了?」

    裴茗翠想要笑。卻一陣劇烈的咳。紅帕掩住唇。拿下來的時候。嘴邊一點血。血比帕紅。

    影子眼中已有淚痕。輕輕的幫裴翠捶著後背。裴翠咳了良久才停。突然問。「你怨我嗎?」

    「小姐何出此言?」影子詫異道

    「若非因為想照顧我。你多半早就嫁人了。我知。你想還我的恩情。」裴茗翠歉然道:「你雖是我的影子。可這些年來。無論欠了什麼。其實早就還清了。我自私不放你走。只是因為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說到這裡歎口。再次掀開車簾。望向天上璀璨的星。

    夜晴。星明!

    影子低聲道:「小姐你只要不我走。我寧願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裴翠怔半晌。了口氣。岔開話題問。「現在河北如何了?其實……沒有我地事但我總喜歡問問」

    影子道:「李玄霸自從斬了老爺一足後就又沒有出現了。他|狡猾-次出手。都讓人難以捉摸。就算小姐你都以為他在西京他在草原。想著守株待兔。卻沒有想到。他早就潛入了河北。我們都知道他詭計多端奈何永不知道他下一要做什麼。」

    裴翠聽及父親被斬一足的消息後。竟然沒有半分怒容。只有深切的悲哀。「我爹走了這條路。就應該想到這個結果可他就像我一樣!我們不愧是父女。脾氣都是一模一樣。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執著。一樣地讓人難以理解。」

    「可李玄霸他怎能?」影子欲言又止滿眸地憤怒。

    裴翠道:「當初我爹被蕭布衣斷了一臂的時候。若是能醒悟何嘗不是個好的結局?郎山一戰。你死我活之戰他斷了我爹一腿。那也是沒有退路的事情。他若落在我爹手上以我爹手段之辣。只怕要打的他死無全屍!」

    「小姐。你怎麼為說話了?」影子急道:「你難道……」

    「沒有。一分都沒有。」裴茗翠乎知道影子要說什麼。斬冰切雪地截斷。

    影子低聲道:「這輩子。其實有個心愛的人陪伴。望著日昇日落就足夠不知道人為何那不容易滿足呢?」

    裴翠道:「那是你我的想法。男人……想事總不同了。」

    「小姐很多事情都很明白。那為何還要找他?」影子小心翼翼的問。

    「或許我和我爹一樣。堅持一件事。說服不了自己放手。」裴翠漠漠道:「我其實只想見他一面。和他說上幾句。但為何那麼難?他太瞭解我。但是好像又根本不瞭解我!我放過了李孝恭。一直不再出手。難道他還不明白?」

    「或許他問心有愧。」影子道。

    「問心有愧?」裴茗翠譏-道:「他這種人。也問心有愧?」

    「他當時並沒有和老爺拚個你死我活。只等到大局已定的時候就收手。他……」影子見裴茗翠不悅地臉。終於止住。

    想了想。影子又道:「河北除了郎山一戰外。最近也是風雲突變。我聽說……李世民兵快如風。攻勢洶湧。竟然在短短的日子內。不但下了上谷。而且過水連取縣良兩地。大破籠城。已兵臨郡城下!而李孝基李道宗二人亦非等閒。兵鋒所至。郡縣皆降。他們出井陘關。不但連收恆山博陵兩郡。南下已入趙郡。李唐東征軍眼下已攻入河間博野。直逼樂壽。氣勢洶洶!李唐和東都對決的日子。很快要到了。」

    裴茗翠道:「李玄一招棋。將北半數地域飛快掠入李唐的掌心。他們既然不擇手段。和突厥結盟。|當然就不需要竇建德羅藝礙手礙腳。李玄霸果然大氣魄。想必是定和蕭布衣放手一搏。蕭布衣棋差一招。可也不用著急。」

    「他還是老樣子。出兵穩中求勝。小不早說了。眼下李唐雖有地利。但是蕭布衣實力並非一般雄厚。兩虎相爭。勝負難料。」

    「蕭布衣兩世為人。看地自然就多一些。」裴茗喃喃道。

    影子問。「死人真的是兩世為人嗎?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地情形?」

    裴翠道:我只聽說如此。具體的情形除了他自己。誰都不能肯定。蕭布衣現在怎麼樣?」

    「他這一張嘴。真地可以抵百萬雄兵。誰都以為。李唐軍殺入河北。他會全力的對付河北軍。沒想到只憑一張嘴。就說服了蘇定方帶萬餘兵士開關獻城。結果蘇定方又去勸降姜陽曲師從二人。曲師從決定跟隨。姜陽卻是決意不肯。」

    「那姜陽多半回轉樂壽了?」

    影子佩服道:「小姐一猜就准。」

    戮。結果兩敗俱傷河北軍到現在還兄弟之義。可是求仁的仁求義義了。」裴茗翠道。

    「是呀。本來姜陽孤立起來。手下地兵士也開始離心。蘇定方頗有威望聯手曲師從要姜陽輕而易舉。但蘇定方寧可貶官職也請蕭布衣放姜陽回去。蕭布衣非同一般。竟然就答應了。」

    「蕭布衣放走個姜陽。換的蘇定方的死心塌地。值了。」裴翠提及蕭布衣的時候雙也有些發亮。

    那是她的朋友。那她的知己。或許馬邑初見地|一剎。她就知道。這是個做大事地人。因為她閱人數早就看出。人有著超越本身年齡的從容和成熟。

    這種人。並不多見。所以她立即接近。她希望大|多些這樣的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蕭布衣本是死人。或許和太平道有瓜葛所以她恍然。但她並沒有和蕭布衣成為敵。相反……她認為這世上只有蕭布衣瞭解她!

    可瞭解的男女。往往不能成為真心的愛人。因為瞭解所以就再有那朦朦瘋狂-加上刻骨銘心地愛。

    所以她不瞭解李玄霸。李玄霸亦還是不瞭解她!

    他們之間。糾葛不難言對錯

    「哦?為何這麼說呢?」

    「他擊殺了羅藝建德。同時幽州河北兩地為敵。實在是不智的舉動。」

    裴翠閉起雙眸。良久才道:「我還沒有見過李玄霸有過不智的時候。」

    影子有些郝然。低道:「小姐。那我錯了。」

    裴翠睜開雙眸。微笑道:「他和蕭布衣的想法本來就是難猜。羅藝和薛家四虎的恩怨在路人皆知。羅藝當年暗算了薛世雄。定當讓幽州震動。我們後來也查明。當初郎=上人心惶惶。謀生路。但薛萬徹並沒有死!只要他死。李玄霸一口氣為他擊殺了兩大仇人。薛萬徹如不感恩戴德?就算沒有薛萬徹。我想薛氏眼下也會選擇關中。薛氏在幽州。本來就是那裡最大地門閥。的薛萬徹幫手。李世民取幽州之地何難?我爹蓄謀這久。才想出這個策略。找到羅藝的弱處。李玄霸一出手。就鳩佔鵲巢。收了幽州諾大的疆土。如果這都不智那真的不知道什麼是大智了。」

    影子羞澀的笑。「這種男兒地偉業。也只有小姐才能揣度。我一個小女子。想不了那麼多。可小姐……北軍剩下的還有實力。肯定要和李唐硬拚。建德和徐圓朗不同吧。徐圓朗死了。眾散。竇建德死。我只怕河北軍更加齊心了。」

    裴翠道:「現在河北軍地實力和李唐相比。弱了很多。河北軍征戰多年。大將死傷殆盡。水一戰。布衣就給了河北軍沉重的一擊。之後又先後分化打擊。河北軍實力早就慘不忍睹。如今蘇定方又降。羅士信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王伏寶這久沒有出現。甚至竇建德死後都不出現。以他和竇建德兄弟情深。多半也死了。不然我想。他爬也要爬到郎山吧?眼下提的起地不過是個劉黑|加上寥寥無幾的熱血兄弟。一股仇恨之火-兵無援。如何能持久?李世民若連這些人都無法解決。又如何能和蕭布衣一戰呢?」

    影子若有所思。「|姐地意思是。李玄霸想讓李世民擊敗河北軍。振奮士氣。然後再和蕭布衣一決死戰?」

    「兩軍交戰。固然要看實力。氣勢也是頗為重要」裴茗翠閉上雙眼。李玄霸是個驕的人多半想堂堂正正的擊敗西梁軍不敗的神話吧?」

    「所以他選擇大肆揚。從暗處到了明處?」影子問。

    裴翠憔悴的臉上。突然露出極為古怪之色。她閉著雙眸。良久才道:「或許這是用意之一……」

    裴翠緩緩搖頭。「不知道。」

    「李玄霸一直暗中行事。這次卻是大張旗鼓。搞的人盡皆知。他有什麼用意呢?」影子自語道。

    裴茗翠這次連頭都搖了似乎沉睡。

    車行夜靜聲。車廂中。寂靜一片。影子看了裴茗翠良久。以為她睡熟。才要給火爐加點炭。為裴翠蓋上衣。沒想到裴翠突然睜開雙眸問我交代你地事情查的如何了?」

    「暫時還沒有眉目。但是我已讓他們抓緊去查。」影子惶惶道。

    「為難你們了那事查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有時候。刻意的去找反倒難以到答案。」裴茗翠道。

    影子歎氣道:「過的太久了。知道當年那些事的人沒有幾個了。」

    「長孫順德可能知道。」裴翠突然道:「當年他被人所騙回轉中原。等趕回地時候。千金公主已被害死。他痛不欲生這才意志消沉。他一直懷疑害死千金公主地|謀就是長孫晟。甚至因為此事對長孫晟破口大罵。這件事西京的老臣多少知道。長孫家中。長孫順德來是長孫晟之後的二號人物但因為此事。他視長孫為仇人長晟臨死都沒有的到他的諒解。對於當年千金三姐妹的事情。若說這世上還有幾個人可能知曉答案長孫順德多半能是一個。」

    影子眼前一亮。轉瞬黯然可我們多半逼不出他地話來。這人看似頹廢。卻是絕頂聰明的人物。李唐很多大事都是他來出謀劃策。若是真論功行賞。他也是貪圖權勢之人。地位只怕早在裴寂之上。但他不求陞官。甚至幾次故意犯錯。請求李淵貶他的官職……」。官至極品。但當年的八大柱國到如今還能長盛不衰又有幾個?長孫門|數代能游刃有餘到長孫順德一代。並未衰。反倒更加強盛。長孫順德功不可沒。」

    「可他為情所傷。這樣的一個人物。小姐總不忍心對他嚴刑拷打吧?」影子道:「我們要出手擒他。他猝不及防不見的能逃脫我們地佈局。」

    裴翠疲倦的擺擺手。「他這種人。我們應該敬。而不能用極端的手段。我再想想。或許過一段時間。我會親自找他談吧。我想……他對當年之事。只怕也有很多不解。也希望找個人談談。他幽幽這些年。沉默這些年。我想……不用強迫。他也會把當年的往事說出來。」

    影子點頭。「好。我讓他們盡量安排。」

    裴茗翠望著璀璨的空。突然道:「我好久沒有聽你彈琴了。如此良夜。若有瑤琴陪伴。也不算虛度了。」

    影子聞絃琴知雅意。知道裴翠想聽琴。又怕她累。裴翠對她。已和妹一樣。影子雖紗巾遮住臉。看裴翠地眼神滿是關切並不多言。伸出手來。摘下車壁上懸掛的一張瑤琴。

    她十指芊芊。有若春蔥。誰見到。都認為這是彈琴地好手。而非是殺人的好手!

    盤膝坐下。放下瑤琴。影子手指輕撥。只是「錚」地一聲響。馬車的滾滾車輪聲似乎都屏蔽在

    |外。

    夜涼如水。琴聲如。這如水如泉地夜。慢慢的籠罩了裴翠……

    她已疲已倦還支撐下去。倚仗的卻是女人那種骨子裡面的堅韌。可等琴聲一起。她就真的睡了。只是睡夢中。娥眉還是輕斂。似乎眉頭心頭均是愁!

    影子見裴翠熟睡後這才為她蓋上衣。靜靜的了一旁。坐下來看著爐火。車行極穩。車伕就像這子活在馬車上一樣。閉著眼睛都能無誤。影子雙眸明澈。有如繁星到了眼簾。望著那紅紅的爐火。若有所思。不過過了多久這才倚著車壁睡去。

    天明時分。馬車已到東都。

    當第一縷陽光落入車廂的時候。裴茗翠耳邊早沒了如泉的琴聲。卻多了水聲。

    水是洛水。東都城的輪廓已隱約見。

    「請停車。」裴茗翠道。她話音才落。車已如鐵鑄般停下。車伕嘶啞的聲音傳來。「小姐。入城還有許。」

    「我知道。我想看看洛水。」裴茗翠披上衣。下了車。影子早已醒來。緊緊跟隨。陽光金燦燦的落在裴翠的身上。為她纖弱的身軀蒙上層淡金之色。她行向洛水。拖出個長的影子。影子不離不棄就站在裴茗翠地影子中。引人注意。

    望著遠處巍峨的城。似山嶽聳立。見著近處金色的水。如金蛇狂舞裴茗翠突然有種熟的陌生久久神。

    她一生忙碌。滿眼都是門閥高貴-思全是權勢爭衡。卻少見這種金色的水雲籠地天。

    地想起。當年帶蕭布衣來到東都之時就見他眼中出神。呆呆地望著洛水。不知道可和自己現在一樣的想法?

    鼻樑微酸。記的當日對蕭布衣所說之話。

    她那時候。只以為愛侶早死江山傾頹聖上疲憊姨娘雖近在眼前卻遠在天涯是最-痛的事情。不忍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這才蕭布衣來到東都。可她那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過。原來那種悲慘比起現在不過微不足道

    「蕭布衣。如果能再重來一次的你是否選擇我相識?」

    當初所言如猶在耳。裴翠想起自己問這話的時候心情慘淡。就算太陽將那全部地光輝落在她身上都照不亮她如灰的心境。可現呢?

    淚水滑落。打濕衣。有如晨曦微黃草葉上的清露。點點滴滴。

    過了許久。裴翠這才轉過身來。平靜道:「走吧。進城。」

    都大城。一派平和的氣息。

    雖是清晨。可城已開。盤查雖嚴。但秩序井然。出城入城之人沒有半-不耐。反倒有種安樂的氣象。

    誰都知道。如今天下未定。誰也知道。如果說天下最安定地一塊土地。就是這裡。

    若是能用秩序換安寧。他們當然心甘情願。如今西梁王河北戰。不能不防敵人混入城中搗亂。

    車子到了城門前。早有兵士上前詢問。態度一絲不苟。車中遞出一塊令牌交給車伕。車伕交給兵士。

    兵士只看了一眼。神色肅然。只說了句稍等。就急急的奔了出去。

    裴翠一言不發。靜靜的等候。她不急。她這一生都是有條不紊。就算當年的知李玄霸死訊後為他報仇都是如此。

    不多時。城門處已步走出一人那人雖眉間眼角有風霜之色。但精神極好。腳步矯健。很多人都知道。那人叫做孫少方。如今是忠勇郎將。已官至五品。主要職責是負責衛護東都外城的安危。

    五品官在東都排起來。算不了什麼。但此人跟隨西梁王出生入死。實為西梁王的親信。就算朝中一品大員見到他都是客客氣氣。叫一聲孫郎將。孫少方少有架子。雖是巡城。今尋常之事。已不需出馬。這次這輛馬車竟然有勞孫郎將過問。過,地百姓都是有些詫異。不知道有什麼明堂。

    孫少方的兵衛指引。徑直走到馬車旁。抱拳施禮道:「可是裴小姐嗎?」他接到令牌後。刻出來迎接。因為這種令牌布衣發出去的絕對不超過三塊。蕭布衣有令。只要持這種令牌地人來。無論有何吩咐。不威脅社稷。一律照做。

    而裴翠。就是持有這種令牌之人。

    孫少方見馬車雖樸素。但幽香暗傳已猜出是誰。裴翠掀開車簾。微笑道:「有事要見徐將軍。有勞孫郎將了。」

    孫少方見裴翠記的自己。精神一振含笑道:「這面請。」

    孫少方上馬前行。當先開路。眾百姓見這架勢。早就靜靜的閃到一旁。裴茗翠倒有些歉然道:「我本不驚動太多人。」

    孫少方笑道:「可西梁王吩咐以禮相待地人。在下怎敢怠慢?」

    裴翠臉上終於露出溫暖的笑。「我很久沒有見到西梁王了。希望走之前。能再看他一眼。」

    孫少方道:「西梁王有時候也對我們說。裴小姐是奇女子。他也想常見。只可惜河北一戰。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裴小姐……你很快要走嗎?」

    裴茗翠引到徐世績地將軍府。影子在車廂中低聲道:「|姐。蕭布衣果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在東都能到如此禮遇。只怕你是第一人。」

    裴翠若有深意的望了影子一眼。然後扭過頭去。隔著捲簾望向府前站著的一人。

    那人隨便的站在那裡。有如府前的大樹參天。

    裴翠知道這人正是東都的參天大樹。徐世績雖無顯赫戰功。但在蕭布衣征伐之際。能將諾大個東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昌盛鼎豐。非大才不能!

    世績望著馬車慢行來。想上移不動腳步。想微笑。卻心情湃。那時候的他。心中只想著藏在上。那每晚都拿出一覽紙上的八個字。

    「我若不死。必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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