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凜冽,吹的眾人衣袂飄飄,紅葉舞動,宛若眾人繁沓的心思。
虯髯客屹立在山石之上,只是望著符平居道:「符道主,許久不見,一向可好?」
符平居臉色不變,可眼中驀地光芒暴漲,嘴唇動了兩下,卻是無語!
蕭布衣皺眉,他見虯髯客只憑空弓退敵,威風凜凜,豪氣干雲,不由為之心折。可聽到虯髯客的對話,想及虯髯客的來意,又不由疑惑重重。
虯髯客為何出現,他來東都、或者說他來鵲山做什麼?
蕭布衣心中疑惑,卻是蓄力待發,無論虯髯客如何來做,他信任虯髯客,就如他信任李靖一樣!
他不說,總有他的理由,蕭布衣選擇了相信。
只是這三人彼此沉默,山風呼嘯,卻更顯得殺機重重,但蕭布衣卻已不慌,無論如何,虯髯客在此,符平居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三個各有所思,黑衣女子亦是心悸不已。她被符平居襲擊,幾乎喪命,手心亦滿是冷汗。方才符平居的斧頭砍來,凌厲非常,讓她防不勝防,若非他突然撤走,黑衣女子雖不會斃命,但是受傷難免。這讓她不由重新的審讀起蕭布衣,她總覺得蕭布衣出刀無招無勢,武功沒有章法,覺得若是二人動手的話,自己不見得弱過他,可這次身臨其境才發現符平居的恐怖之處,不由驚詫蕭布衣的任性和潛力,比起當初和張須陀一戰,蕭布衣的武功更可用突飛猛進來形容,只要假以時日,不要說她,就算符平居都不見得再能佔到上風!
這樣的人才,這樣的武功,這樣的權勢。他會是太平道座前的大將軍?黑衣女子心中閃過疑惑,抿著嘴唇,目光終於落在虯髯客身上,暗自歎息,天下英雄。虯髯客絕頂!
符平居敢對天下人下手,但是遇到虯髯客,亦是縮手縮腳。
四人都是有著秘密,都是高手,卻亦都是沉默。虯髯客終於打破了沉寂,凝聲道:「符道主身為太平四道中人,又為樓觀之首,當初為了一諾,銷聲匿跡十數年,不知兩次出手。可是忘記了當初的承諾?」
符平居還是不語,只是凝望虯髯客。目光複雜。
蕭布衣滿是疑惑,心道太平四道中人是什麼意思?樓觀之首又是什麼意思?虯髯客看起來和這個符平居是舊識,那十數年前地一諾又是何解?虯髯客說符平居兩次出手,難道說的是他兩次刺殺自己?虯髯客又是從何得知?
當初他遇到虯髯客之時,只以為他是笑傲草莽的豪傑之士,可沒有想到虯髯客以後每次出現都帶來新的疑惑,他和道信有什麼承諾。又如何和符平居相識?虯髯客見到符平居不語,臉上露出怪異,「符道主,許久不見。難道話都不會說了?」
符平居終於冷哼一聲,「虯髯客,你來此作甚?」
虯髯客眼中詫異更濃,「你說什麼?你……」
二人自顧自的說話,蕭布衣心中卻有莫名地困惑,總覺得有些問題在腦海中閃動,卻是想不明白。虯髯客臉色變的肅然,突然說道:「樓道主。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請問天涯明月何在?」
符平居愕然。「你……哼……」
他還是置之不理,虯髯客雙眸寒光一現,「你是誰?」
他此言一出,符平居手上青筋暴起,眼中寒光閃爍,蕭布衣卻是差點暈了過去,方才聽虯髯客所言,他本來已經認為眼前這個符平居就是虯髯客的舊時,而且是什麼太平道的四道中人,可虯髯客轉瞬不認,這其中又有什麼玄機?
山風再起,虯髯客陡然長嘯,聲動四野,「你不是符平居!你冒充符平居,你又是誰?」他話音初起,人已閃動,話音才落,人已到符平居所立的大石之前
蕭布衣見過虯髯客展露過武功,可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捷的身法,心中不由敬仰,暗想虯髯客武功高絕,原來平日所展並非全力。當初他力殺突厥兵,自己都是驚為天人,可和如今的身法一比,卻還是略有不及!虯髯客武功之深,實在不可測量!
可符平居似乎早就警覺,虯髯客長嘯之時,他身形已動,等到虯髯客竄到大石之前,他已經跳下去,向山頂奔去。
虯髯客腳尖一點,已經上了岩石,見到符平居遠遁,雙眉一豎,顧不得和蕭布衣說話,已然向山頂追去。
二人奔走甚急,轉瞬人影已經縮小有如彈丸,蕭布衣低呼道:「跟上去。」
他才起步,感覺黑衣女子不動,回頭問道:「怎麼了?」
吃白飯的女子猶豫下,拔足跟隨。蕭布衣知道虯髯客武功高絕,由他對抗符平居,當無性命危險,可畢竟兄弟情深,何況又覺得疑惑重重,沒有了他們的行蹤,卻順著他們的方向追過去,等到了山巔,見白雲飄渺,萬物蕭殺,舉目望過去,遍山紅葉,一斷崖橫亙,深望森然,虯髯客和符平居卻早就蹤影不見。
蕭布衣皺眉,卻是細心觀察周圍一草一木,見到崖邊有枯枝新折,沉聲道:「他們應該是從這裡跳下去了!」
斷崖頗險,常人要下去並不容易,可對於張、符二人來說,問題倒還不大,蕭布衣沒有想到符平居、應該說是假符平居武功強悍,竟然不敢和虯髯客照面,一時間疑惑和傾慕並重,心緒起伏,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跳下去?」黑衣女子終於問道。
「你說呢?」蕭布衣問道。
「你跳,我就跳!」黑衣女子毫不猶豫道。
蕭布衣目光中露出感動之色,「你……謝謝。可我大哥應該無事,不如在這裡等他就好。」
「你大哥……」黑衣女子喃喃道:「他就是虯髯客吧?」
蕭布衣點頭,黑衣女子輕聲道:「我早就聽人說過虯髯客地俠骨傲風,今日得見,才發現他應為天下英豪之首!」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可蕭布衣聽到這裡,胸中湧起自豪之意,「武功也就算了,張大哥為人俠正,這才是至關重要之事。」
黑衣女子喃喃道:「武功也就算了?以我們二人聯手之力,要勝符平居能有幾成的把握,兩成?可虯髯客一到,驚地符平居落荒而逃,這種風骨俠氣,誰人能及?這種武功,怎麼能說算就算?」
「你師父也不能及嗎?」蕭布衣裝作漫不經心問。
「我沒有師父。」黑衣女子淡然道。
蕭布衣愕然,「這怎麼可能?你武功如此高明,怎麼會沒有師父?」
「那你有師父嗎?」黑衣女子問道。
蕭布衣怔住,這才發現自己亦是沒有師父,尉遲恭教了他刀法,虯髯客教了他內功,這二人都是不拘一格之人,他的武功得二人傳授,本性不拘一格,更因為身經百戰,從浴血中習練殺人之法,可嚴格來說,這二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長,卻沒有什麼師徒的名分。
「我……我的確沒有什麼師
「那你不也是武功高明,卻沒有什麼師父?」黑衣女子突然用斷劍在地上劃了幾下,沉聲道:「方纔符平居繞路而行,你大石上擊之,一擊不中後,我已出手。如果你直接取他左路,而不是繞到他身後,你我聯手,不見得傷不了符平居。」
蕭布衣臉上唯有尷尬,已經明白黑衣女子說什麼。
「聽虯髯客說,這個符平居顯然是假冒的貨色,他是不是第一次行刺你地那個符平居?」黑衣女子繼續自然自語道:「我們和這兩人交手時間都短,看不出什麼,可我寧可他是第一個符平居。也就是說,這兩次行刺你的人都是假符平居,和虯髯客認識的符平居不同。」
「為什麼?」蕭布衣問道。
黑衣女子漠然道:「若這兩次不是一個人,你以後只怕要天天拎著腦袋過日子。」
蕭布衣苦笑,已經明白黑衣女子的用意,一個符平居已經夠他鬧心,再冒出個假冒,而且武功如此高明,那實在讓他寢食難安。
「你武功比起當初戰張須陀之時,已經高出太多。可那時候你我聯手,還是能傷了張須陀,但是張須陀地武功絕對不比符平居差,我敢肯定!」
蕭布衣點頭,「你說的不錯。」
「可我們聯手一擊,卻沒有傷了符平居,只因為你突然繞他後路,耽誤了時間。對高手而言,一線光陰都是關係生死,何況那時不止差了一線。」黑衣女子抬頭望向蕭布衣,目光淡漠道:「你武功高明,本來出手時機都把握的極為準確,所以這裡只有一個解釋。」
「什麼解釋?」蕭布衣硬著頭皮問。
「你不相信我,對我有了戒心,是不是?」黑衣女子雙眸如水,亮若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