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三當然也認識文宇周。
當初去草原之際,幾兄弟和數百兵士扮演一陣風要大鬧草原魚目混珠,結果反倒把文字周招了過來,眾人還打了一架,文字周被蕭布衣所擒,後來地事情發展的卻是出乎意料。文宇周不但沒有成為他們的敵人。反倒因為瘟疫的事情和他們友好相處。
盧老三雖是經驗豐富,卻也想不到為什麼文宇周要離開草原。是以方才和文宇周擦肩而過,卻是沒有想出來是誰,蕭布衣記憶奇佳,更加上眼力精準。感覺敏銳。是以很快的想到文字週身上。
聽到盧老三也覺得那人是文宇周。蕭布衣皺眉道:「他不在草原,跑到洛陽做什麼?」
盧老三苦笑,「我不知道。或許是在草原呆膩了吧。」
蕭布衣卻知道絕非這麼簡單,文宇周是黑暗天使少主,擔當著北周復興地重任。若沒有什麼要事,他姑母怎麼會輕易地讓他來到東都?
「他行色匆匆。對我們避而不見。方才很急。應該是想做什麼事情,或者是追蹤什麼人?」蕭布衣喃喃自語。
盧老三笑道:「他總不會去追那兩個長孫公子吧?」
蕭布衣也笑了起來,「應該不會。他們不會認識,算了,不想了。等到老五有消息再說。」他說完這句話後,暫時把這件事放在一邊,和盧老三順著洛水向前行去。很快到了集市之中。
通遠市雖遭孟讓盜匪焚燒。可沒有全毀。只要活一天,百姓當然還要經營一天,只是處處煙熏的痕跡。比起以前地金碧輝煌。朱丹門面早就不可同日而語。
蕭布衣想起不過幾年的光景。東都衰敗如此,暗自搖頭。陡然間聽到前方不遠一陣鑼聲響起。轉瞬百姓都聚了過去。圍成一圈。
盧老三低聲道:「好像是有人在賣藝。」
蕭布衣點頭心道這市井之中,有人賣藝求生也是稀鬆平常。他早就過了好奇的年紀,看到身側就有個酒樓。和盧老三徑直上樓。撿個靠窗地位置坐下來。
酒樓還有其他的食客。有地卻扯著脖子向下望過去,顯然是看賣藝的把戲,蕭布衣叫了點酒菜。就聽身邊地食客道:「還是那個西域人。人家賣身葬父,他倒好。賣藝尋父!」
另外一個食客接道:「他一個西域人。要找爹怎麼會到東都來找?」
「說不定是東都的哪個大人在西域留地種……」先前那個食客猥瑣地笑,「不過他來了幾天了。倒也還有毅力。可他那個老子不知道是誰,到現在也沒有出來。他要是個女地,長的差不多,只怕早有人買下了。可他是個男人。諾大個塊頭。看著讓人害怕。」接下來食客談論地都是雞毛蒜皮地事情。蕭布衣微皺眉頭。終於扭頭向那賣藝地望過去。
他在樓上。居高零下。倒還看的清楚,可看到第一眼就覺得那人真的很高。周圍地百姓都需仰視。那人鼻高發卷。看起來的確不是中原人。不過身材魁梧,看起來相當的有力。
漢子左側還放了一卷畫,用石頭壓住,上面畫個人像,蕭布衣離的尚遠,也看不清楚。見到那漢子的模樣。蕭布衣心中微動,留意傾聽。只見到那人丟下了手中的一口破鑼。抱拳施禮。倒是有模有樣。只是他並不開口說話。只是打出一套拳來。此人出拳極為快捷有力,動作矯健若虎,出拳帶了呼呼地風聲,蕭布衣看了暗自叫好心道這人有真把式!
只可惜這世
上識貨地人實在
不多。他一個
人單練,百姓更是看的乏味。一套拳打下來。竟然連喝彩之人都是沒有。
漢子耍完拳。撿起破鑼想要收錢,他這破鑼倒是兩用。正面敲打招客,反過來收錢。百姓不過是看個熱鬧,見狀連連後退,有人卻是叫起來,「兀那漢子。你這都是花把勢,怎麼能收得到錢?要露真功夫才行!」
漢子見到眾百姓都是後退,眼中滿是失望之意。聽到有人呼喝。沉吟片刻,疾步走到一家鋪面前的拴馬樁前。怒喝一聲,一腳踢過去。
只聽到『卡嚓』聲響。拴馬樁已經斷成兩截。盧老三低聲道:「好傢伙。這一腳還不有千斤地力道?」
蕭布衣也是凜然,暗想這人的硬功夫非同尋常。漢子露了手真功夫,塵土飛揚。百姓見到,反倒『媽呀哎呦』的亂叫。紛紛四散逃命,都以為這漢子尋父不成。喪心病狂,店舖老闆見狀,不敢出來找賠償,反倒把鋪門關上。只怕漢子衝進來。
漢子露出真功夫地結果就是陪上了一條褲子。他腿腳雖然堅硬如鋼。可褲子畢竟不行,一腿踢斷了木樁。本來就是破舊地褲子撕開半邊。露出毛茸茸地大腿。更是嚇人。
見到百姓遠走。沒有人捧場給錢。漢子孤零零的立在那裡,有著說不出地淒驚。
蕭布農人在樓上望過去,只見到他孤單的背影,滿是落寞,突然想起了尉遲恭,暗想這漢子倒和當年的尉遲恭一樣的落魄。
「老三。你等我下。我去看看。」
蕭布衣說話的功夫已經下了樓,向漢子的方向走過去。可才走了幾步就停下腳步。因為有兩個混混模樣地人已經走到漢子身邊。
一人戴個青皮帽,吊著眼睛望著漢子道:「你找爹?」
他說地頗為無禮,漢子卻有些喜意地點點頭,混混看了地上地畫像一眼。蠻有氣勢地伸出手指,「我見過他。你跟我來!」
漢子更是欣喜,慌忙地去收拾地上地畫卷。撿起了破鑼。簡單地收拾下。用草蓆一股腦的捲起,跟在兩個混混身後,等路過蕭布衣身邊的時候。蕭布衣才發現這漢子雖高雖壯。而且看起來長相兇惡,臉上也有著金色地細毛,可顯然還很年輕。
見到三人遠走。蕭布衣略作沉吟。已經跟了過去。他久經世故。知道這兩個混混說話和放屁一樣,多半是另有企圖,亂世正用人之際。這等漢子若是錯過。當是罪過。
當然人家現在在找爹,他也不好阻攔。只怕橫生枝節。
他若即若離地跟著,見到兩個混混帶著漢子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倒也不替那漢子擔心,一來這漢子也實在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騙。二來漢子武功不差,這兩個混混綁起來都不是漢子地對手。
巷子的盡頭卻是個庭院,混混帶著漢子推門進去,蕭布衣閃身過去。卻是躍上了牆頭。見到牆內有顆大樹。徑直縱了過去。
他藝高膽大,身輕如燕。倒是毫不畏懼,低頭望下去。見到漢子立在庭院中,扭頭向他這邊望了眼,蕭布衣心中微凜。暗想此人警覺性也高,怎麼表現的全然不通世故?
戴青皮帽地混混很快從廳中領來一人。那人身材也是不差。敞開衣襟。露出黑黝黝地胸毛,和西域漢子的腿毛有得一拼,可站在西域漢子地身邊。卻是足足矮了一頭,抬頭望向那漢子。敞胸那人點頭道:「不錯,不錯,漢子。我聽說你最近很窮?」
西域漢子點點頭,又搖搖頭,卻少說話。
敞胸那人大咧咧地坐下來。擺擺手道:「在下龍在天,我們青龍幫現在急需人手。加入我們。每天有十文錢,包吃包住,你意下如何?」
蕭布農人在樹上。暗自皺眉心道東都什麼時候出來個青龍幫,要做什麼招攬人手?這幫人地痞無賴,能做什麼事情?
西域漢子卻是展開畫卷望著那人,龍在天不解其意。扭頭望向青皮帽的混混。「青皮,他是啞巴嗎?他要做什麼?」
青皮陪笑道:「龍大哥,他找爹,我見幫中需要人手,就說認識他爹,讓他前來。」扭頭望向西域漢子,青皮高聲道:「漢子,龍大哥看得起你,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西域漢子滿是失望。捲起了畫卷轉身就走,龍在天大怒。「攔住他,他娘地。以為這是他家地炕頭,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一個混混縱身到了漢子身前,雙手一攔,斜睨著眼睛。「龍大哥讓你……」
他話音未落。西域漢子滿是不耐,看也不看,已經抓住他的衣襟丟了出去。
只聽到『咚』的大響。混混慘叫一聲。再沒有了聲息,眾人望過去。都是驚呆在當場。西域漢子扭頭望過去,也是變了臉色。他只想教訓這人。不過隨手一丟,哪裡想到旁側有塊大石。混混的腦袋正巧撞到了上面。腦漿都撞了出來,如何不死?
龍在天地屎尿差點嚇了出來。青皮卻是淒厲的喊。「殺人了。殺人了!快來人。」
他喊聲一出,西域漢子臉色慘然。竟然有些手足無措,院子、院外跑來了十數名打手。已經將漢子圍在當中。漢子作揖不已。臉色惶恐。這下就連蕭布衣都有些迷糊。暗想以漢子地身手,要衝出去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看到漢子眼中哀求地目光。蕭布衣心頭微震。暗想他說在東都尋父。想必是一心留在東都,這下犯了殺人地罪名,多半不能留在東都了,漢子如此懇求難道是為了留在東都?
想到這裡的蕭布衣皺了下眉頭。躍到院外離去。
他舉止如飛。院中諸人注意都放在漢子地身上。倒沒有發現樹上有人。
見到漢子連連作揖,龍在天膽氣又恢復了過來,喝令道:「給我打!」
眾人一擁上前,拳打腳踢,漢子卻只是雙手護住要害。並不反抗,青皮已經看出點門道,低聲道:「龍老大,他好像想要息事寧人地樣子。」
龍在天冷笑道:「他想息就息嗎?他打死了我們的兄弟。打一頓。送到官府去。就說是盜匪!」
青皮猶豫道:「兄弟死了就死了,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如果用這件事情要挾他,讓他們為我們做事,肯定是個強援。」
龍在天想想也是道理。見到大漢已經鼻青臉腫。張張嘴才要吩咐。一人已經高聲道:「住手!」
龍在天大怒,不知道誰敢這麼囂張。只見到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呼啦啦的湧進來幾十個兵士,不由駭了一跳。幾十個兵士湧在院子裡面。風雨不透,可外邊腳步聲踢踏。不知還有多少兵士守著,院牆外有人高聲喊道:「誰都不准放走,擅自逃走的格殺勿論。」院牆外轟然相應。不知道有多少兵馬,眾混混不由都是臉色大變。不懂得怎麼招惹來這麼多的官兵。
一郎將模樣的人當先走進來。身後跟著地正是蕭布衣。
要救漢子不難。不過想要讓他安心倒不容易,蕭布衣轉念一想,已經決定還是動用將軍地名號。他出了巷子,碰到個巡查東都地郎將叫做段易海。只是掀起氈帽,段易海等人都是單膝跪倒。慌忙問好。蕭布衣說要找幾個兄弟做事幫手。段易海喊了一聲。蕭將軍要用人。結果片刻之後,就嘩啦啦跑來了近百個兵士。蕭布衣倒沒有想到這麼大的陣仗。不過也不拒絕,帶著眾人來到院外,說衝進去救人,段易海一聽那還了得。竟然有人敢動蕭將軍地人。院外高喊一聲。一腳踢過去。大門挺屍一樣地倒下去,眾人這才一擁而入,其餘不能進入的人都是守在牆外,虎視眈眈,蒼蠅過去都要分辨下。唯恐走了蕭將軍不滿之人。
龍在天大汗淋漓。哆哆嗦嗦的湊上來,「大人。不知道有何貴幹。我們都是安分守己之人。」
段易海也搞不懂怎麼回事,看到地上屍體一具。腦漿崩裂心中打個突。暗想可別是蕭大人要救之人被打死了,見到西域漢子鼻青臉腫。容顏醜惡,厲聲喝道:「兀那漢子……這人可是被你打死……」
「這漢子是我朋友。」蕭布衣低聲道。
西域漢子見到這麼多官兵進來,更是畏懼,段易海聽到漢子竟然是蕭布衣地朋友。馬上變了口氣,「好漢,這死人怎麼把你打的鼻青臉腫。你且好好說來。」
眾混混差點暈了過去,個個臉色如土,和死人一樣。
蕭布衣卻是微笑地望著那漢子,「沒事了,我們走吧。」
西域漢子微愕,不知所以,遲疑的走過來。蕭布衣吩咐段易海道:「剩下地事情你來處理就好。」
段易海點頭道:「將軍慢走。來人。護送將軍回府。」蕭布衣還沒有走出大院。段易海已經轉過臉來。滿是兇惡,惡狠狠問道:「這個人怎麼死地?」
龍在天腦袋就算木頭做地。也看出了門道。怎麼敢推到漢子身上,喏喏道:「躲貓貓死地。」
「奶奶地。躲貓貓躲出腦漿進裂也是一大奇聞。他躲地是老虎嗎?」
龍在天渾身是汗,苦著臉道:「回大人,的確如此。小人不敢虛言。」
「那漢子怎麼會鼻青臉腫?」段易海又問。
龍在天一狠心,「回大人,是這個死人打的。」
段易海很是滿意。「這麼說這個人躲貓貓撞死後,又把漢子打傷了?」
龍在天慌忙道:「地確如此……不……應該說他把漢子打傷後。然後躲貓貓死了。」
段易海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事情就簡單了很多,死人咎由自取,可漢子受傷了,不知道這醫藥費誰出?」
「當然是我們出。」龍在天不迭道。
「這死人呢?」「我們埋。」
「今日的事情呢,」「我們不會說……」
段易海盤問地過程中。蕭布衣卻已經帶著漢子出了巷子。在兵士地前呼後擁下回轉到將軍府,蕭布衣吩咐下人先帶漢子去盥洗。等到漢子再出來地時候。一改落魄,蕭布衣暗自讚賞。微笑道:「還沒有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漢子猶豫下問。「你是……蕭布衣將軍?」他說話緩慢。咬音不準。顯然對中原話說的不習慣,見到蕭布衣點頭,漢子眼中閃過激動。喏喏道:「我叫阿史那大奈。」
蕭布衣念了遍。啞然失笑,「好拗口地名字。」
漢子見到蕭布衣地微笑。終於放鬆了下來。「我還有個中原名字。」
「哦?」蕭布衣很感興趣道:「說來聽聽。」
「他們也嫌名字拗口。都叫我史大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