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聽到是可敦主婚,都是喜氣洋洋,覺得此事斷然沒道理。
等到聽說蒙陳雪也要到來的時候,蕭布衣有些目瞪口呆,竟然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俟斤娶了大隋公主,布衣娶了草原格格。」羊吐屯也很是得意,「這個主意也就是可敦才能想的出來,我和俟斤快馬趕回,俟斤是為了自己的婚事,我卻是為了給蕭大人報喜的。」說到這裡的羊吐屯一把拉起身後的一個人,有些不滿道:「馬格巴茲,你怎麼了,難道你不為蕭大人高興?聽說可敦要帶著雪兒格格過來,你可是自告奮勇的前來報喜的。」
蕭布衣望向羊吐屯身後之人,有些驚詫道:「媽個巴子,怎麼是你?」
羊吐屯身後那人赫然就是和蕭布衣有過幾面之緣的馬格巴茲!
馬格巴茲和蕭布衣倒算是生死之交,他第一次見到蕭布衣之時,就是以寶劍招呼,蕭布衣對他饒而不殺後,他又是李代桃僵的替蕭布衣喝下裴蓓下毒的茶水,要不是虯髯客的解毒丹藥,他此刻不會是站著,而多半是躺在墳墓裡了。蕭布衣倒沒有想到馬格巴茲居然會來恭賀他,因為他聽到馬格巴茲好轉後,倒是再也沒有見過他。
馬格巴茲看起來有些忸怩,緩步走上來,望了蕭布衣一眼,低下頭來,「蕭大人,聽說可敦不但要為俟斤主婚,順帶還要將雪兒格格許配給你。我是特意過來道喜,恭喜你了。」
羊吐屯一把推開了馬格巴茲,笑罵道:「你小子不像是在恭喜,更像是嫉妒。布衣,你可知道,他一直都是喜歡克麗絲塔格的,從克麗絲塔格出嫁後,他整日就和丟了魂一樣。」
蕭布衣輕輕地歎息聲,卻是走過去。拍拍馬格巴茲的肩頭,「馬格巴茲,不要難過,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緣分也不見得會有結果,珍惜眼前是我們需要來做的事情。」
馬格巴茲緩緩抬頭,望著蕭布衣的目光,低聲道:「多謝蕭大人安慰。」
「布衣。現在你即是賜婚使,又是新郎倌,定是不能回轉報喜的。如何準備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不如讓你的副手回轉去見聖上。早日讓聖上將無憂公主嫁過來如何?」羊吐屯早就換了更加親暱的稱呼,彷彿蕭布衣娶了雪兒塔格,他也就和蕭布衣成了親家。一旁又是爽朗地大笑起來。
蕭布衣猶豫道:「那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法理不外人情。聖上通情達理。知道可敦的心意,絕對不會責怪你的。」
「可我畢竟是賜婚使。如今有點假公濟私地味道。」
羊吐屯和叱吉設對望一眼,都是點頭道:「蕭大人公事公辦,說的也是道理。」
蕭布衣笑道:「既然你們也覺得我是公事公辦,現在萬事俱備,只差送公主前來,不如我立即回轉中原,稟告聖上一切順利,請聖上再做定奪如何?」
羊吐屯猶豫起來,「布衣,我也知道你想要玉成美事,不過可敦那面畢竟還沒有定論,不如再等上幾天如何?」
「還要等上幾天?」
「我想快則五六天,慢則十數天。」羊吐屯解釋道:「從這裡到突厥牙帳還是有些距離,可敦這時候只怕才到牙帳的。但是我想無論如何,雪兒格格十天內必到的,我知道她對你很是想念。」
說到這裡地羊吐屯又是善意的笑,很是溫情,也有些期待。
「那我就再等上十天。」蕭布衣毫不猶豫道。
羊吐屯和叱吉設互望一眼,一齊點頭道:「如此甚好。」
**
叱吉設帳前,察罕木頭一樣的站著,帶著十數兵士把守帳前,戒備森然。
大帳內,叱吉設和羊吐屯對面而坐,臉上都有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這幾天蕭布衣在做什麼?」羊吐屯臉上沒有了爽朗地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死羊一樣陰沉的表情。
「他和李靖一直都是在狩獵散心,然後就是在他們兵營前烤肉吃。」
「他們有什麼反常地舉動沒有?」
「沒有,我看蕭布衣已經被可敦地許婚沖昏了頭。」
羊吐屯抿了口茶水,搖搖頭道:「俟斤,千萬不要輕視你地任何一個敵手,那樣你會輸的很慘。蕭布衣僕骨揚名,化解危機舉重若輕,並非一個簡單地人物,顯然他們雖然入局,可是我們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他們現在還能有什麼反擊之力?楊廣那昏君妄想以賜婚離間我和可汗的兄弟之情,可惜他打錯了念頭,他要為自己的算計付出慘痛的代價。」叱吉設微笑道:「可敦並沒有許婚,可敦甚至並不知道我們的這次行動,雪兒格格也是遠在千里,不要說十天,就算十年也不會來到這裡。我們只要把他們拖延住,等到時機一到,他們就算不死,也是沒有作用了。」
「他們一定要死。」羊吐屯沉聲道:「所有的一切你都準備好了沒有?」
叱吉設笑道:「當然準備的穩妥,一陣風輕敵導致慘敗,我們蓄謀已久,不要說什麼用兵如神,我從來不信的。他們只有區區的幾百人,如何能對抗我們的數千之眾?」
「那就好。」羊吐屯輕輕歎息一口道:「讓他們隨時準備待命,我覺得蕭布衣多半也有起疑心的時候,那時候圖窮匕見,任何一切都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
「崩」的一聲響,一箭凌厲射出,正中飛起的一隻雉雞。
蕭布衣得意洋洋的收起長弓,望向李靖道:「二哥,我的箭法如何?」
「不錯。」
「可惜這附近沒有什麼大地獵物。」蕭布衣圈馬四下望去,「只是些雉雞兔子,連野鹿豺狼都是看不到的,大哥,我們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
他催馬前行了幾步,見到李靖還是勒馬原地不動,回頭道:「二哥,怎麼了?」
李靖四下望了眼,三百兵士鐵打一樣遠遠立著。數十禁衛也是四散到一旁,只是向這面望著。
他們圈出個狩獵場地來,可是獵物顯然沒有想像中的要多。
「布衣,你在想什麼?」李靖皺眉問道。
「想著打獵。想著獵物為什麼這麼少,想著到底誰是獵物……」
「我覺得我們已經變成了獵物!」李靖沉聲道:「我先把我的發現給
,首先一點是,羊吐屯不見得可信。他和馬格巴茲實在有些太巧,或許只是想拖延我們回轉的時間。」
蕭布衣笑笑,「有道理。」
「其次是。可敦不見得知道你在這裡,所謂的許婚說不定是空中樓閣。有些人沉迷在興奮和情慾之中,或許發現不了這點。」
「二哥是在說我?」
李靖不答。繼續道:「這幾日狩獵是假。我卻已經讓兵士擴大了偵察的範圍。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地現象。那就是這裡是叱吉設的領地,可守衛的騎兵卻是出奇的少。而且我們一路行來。突厥地游騎兵也是甚少遇見,突厥兵這段時間好像都去種田了。」
蕭布衣馬上笑了起來,「游騎兵去種田,二哥這個玩笑真的好笑,難道突厥最近也採用大隋的府兵制不成?」
李靖沒有笑,他只是凝望著蕭布衣,「還有一點最奇怪,那就是你本來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更不是被婚事賜婚等事沖昏的忘乎所以之人,可你卻顯得很急切。所有地疑點你都是聽之任之,只是在這裡打獵,似乎坐等著蒙陳雪從天而降,又像根本沒有認清眼前的危機,這不像你的風格。三弟,為兄能做到的事情都已經做到,現在想聽聽你地解釋。」
李靖說完,目光灼灼,靜等蕭布衣的回答,這世上他若還有幾個人值得他相信的話,其中地一個當然就是蕭布衣,他當蕭布衣是兄弟,他知道蕭布衣就算有時做事不可理喻,最後也會給他個解釋!
蕭布衣終於收斂了笑容,望著遠方道:「二哥,其實我從晉陽宮接旨地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次賜婚沒有可能成功。無憂找過我,痛恨我當這個賜婚使,我只告訴她,賜婚使不是我地話,還有別人,你可知道為什麼?」
李靖反倒笑了起來,他在等解釋,可是蕭布衣只說了這兩句,他就已經知道,自己顯然不用擔心了,蕭布衣一直都很清醒。
「二哥還記得我問過你對賜婚有什麼建議沒有?」見到李靖點頭,蕭布衣臉上浮出溫馨的笑,「我記得二哥說地建議是,回轉勸勸聖上不要征伐高麗,休養生息幾年,不要和親,先打的突厥讓他們臣服好了。」
「你的記性很好。」
「我還記得最關鍵的一句話,二哥說想要帶軍征伐突厥?」蕭布衣轉過頭來,沉聲問道。
李靖饒是沉穩非常也不禁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
「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出使,可我想,能從失敗中得到點什麼,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蕭布衣悠遠的笑,突然岔開了話題,「二哥,如果讓你在征討突厥和遼東之間選一樣的話,你會先打哪裡?」
李靖輕輕撫摸混鐵槍,卻是毫不猶豫道:「當然是突厥。遼東現在已經是以農耕為主的民族,並非突厥那種遊牧民族。突厥兵不事生產,很多時候以掠奪為生,斷其資源,不攻自亂。遼東之人卻是農耕遊牧混雜,依山築城,墾田遊獵,進能遠攻,退能守城。打遼東要用正兵,要有耐心,可要擊突厥,給我精銳騎兵當可出奇制勝。」
「遼東不需要打嗎?」
「當然需要,遼東現在已對大隋造成極大的威脅。它附近的百濟,回紇,靺鞨都是爭相結盟,可是要說迫切的威脅還算不上,大隋征伐遼東艱辛,遼東目前想要入侵中原更是癡人說夢。」李靖輕佻雙眉。「突厥雖大,若準備充足,從戰事角度來考慮,安心休整,三年內可滅突厥,可要想一舉擊潰遼東,我們大隋最少要準備十年。」
蕭布衣點點頭,「二哥能說出這些,我就知道自己絕沒有看錯人的。你說地沒錯。我們都不是神,突厥兵當然也不會平白的去種田,這會兒的突厥兵說不定齊聚邊境等待聖上的到來呢。」
見到李靖臉色微變,蕭布衣淡淡道:「我不是神。我也不喜歡無憂,但無憂出嫁突厥本非我意,沒有我蕭布衣當賜婚使,還有別人。我做的不見得會比別人更好,但是我可以做的比別人差一些。我不是神,更阻擋不了突厥兵的南下,可我可以加速他們的南下。叱吉設也好,羊吐屯也罷,加上那個馬格巴茲。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我又如何不知?突厥兵齊聚邊境。這裡的當然就少了。這仗要是打起來,和親地事情自然不用再提。聖上也能清醒的認清眼下的形式,突厥憂患一起,他也不會再想著征伐高麗,只要二哥能在草原出份力的話,或者願望能成。」
李靖失聲道:「原來你所做地一切,不過是為了我的一個建議?」
蕭布衣說了讓李靖很奇怪的一句話,「不是為你的建議,我只是在為大隋著想,我或許真地很蠢。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那我當初說的話,倒很是重了,三弟,我錯怪了你,可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李靖輕歎一聲,誤解了蕭布衣蠢字的意思。
蕭布衣真誠的望著李靖,「無論二哥說地有多重,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這些足矣!」
**
草原的夜景很是美麗,清風吹拂,綠草碧浪般的起伏,天空墨藍中繁星暗隱,月光無暇,灑落在安靜地氈帳上,柔和恬靜。
一道黑影凝立在草原上很久,直到另一個來到他地後面才有稍動。後來那人沉聲道:「馬格巴茲,現在該你出手了。」
馬格巴茲一身青衣,頭戴氈帽,臉色在月光地照耀下顯的鐵青,「羊大人,都準備好了嗎?」
羊吐屯點頭道:「你今日就可以手刃你地仇人,只要你暗算了蕭布衣,外邊埋伏的數十刀斧手定能將他斬成肉醬。」
「這些可敦知道嗎?」馬格巴茲猶豫問道。
「可敦當然不知道,」羊吐屯皺眉道:「馬格巴茲,你要知道,若是沒有蕭布衣,你也不用中毒,要是沒有蕭布衣,你暗戀的克麗絲塔格說不定嫁不出去!只憑這兩點,足夠讓我把今天的機會給你。你想要歸順可汗,一定要表示忠心,今天是你最好的機會。」
馬格巴茲點點頭,「李靖那面怎麼辦?」
羊吐屯笑笑,「那不是需要你關心的事情,你如果能解決了蕭布衣,你就立了頭功。」
馬格巴茲緊緊褲管,摸摸腰後的匕首,
,緩步向蕭布衣居住的帳篷走了過去。
蕭布衣的氈帳內竟然還是亮著燈,馬格巴茲走到營帳前,微微有些遲疑,轉瞬低聲叫道:「蕭大人在嗎?」
「請進。」氈帳內傳來蕭布衣的聲音。
馬格巴茲揭開氈簾走了進去,氈帳內沉寂下來。氈帳外數十道黑影向氈帳的方向包圍過來,羊吐屯站在最後,儼然大將軍一般,誰說只有答摩支能領軍打仗,他羊吐屯也是一樣。蕭布衣武功再高明又能如何,還是抵擋不住人心的暗算。
刀斧手離氈帳不遠都已經停了下來,全身戒備,只等著氈帳內的動靜。
盞茶的功夫,氈帳內突然傳出一聲慘厲的叫喊,羊吐屯心中大喜,因為他聽出那是蕭布衣的慘叫。
氈帳***霍然熄滅,一道人影從氈帳內衝了出來,青衣氈帽,月光下遮擋了大半邊的臉。那人滿手鮮血,前衝的時候回手一指,緊張的聲音都有些變形,嗄聲道:「快攔住蕭布衣!」
羊吐屯不看那人,馬格巴茲死傷他從來不放在心上。只是盯著氈帳,羊吐屯急聲問道:「蕭布衣傷的如何?」
刀斧手霍然站起,刀斧在手。霍霍生光,目光炯炯的望著氈帳,氈帳內再沒有聲息。
羊吐屯盯著氈帳,不知道為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緩緩扭頭望過去,見到一隻血手已經放在他地肩頭。
馬格巴茲這種舉動顯然很不禮貌,也沒有規矩,羊吐屯卻是感覺到那只血手已經掐到了他的脖子上面。讓他『咯咯』的說不出話來。
「羊大人,你在這裡做什麼?」馬格巴茲掀開了氈帽,目光炯炯,滿是譏誚的望著羊吐屯。他當然不是馬格巴茲。他是蕭布衣!
刀斧手霍然轉身,見到一柄精光閃閃的短劍放在羊大人的脖子旁,都是面面相覷,他們只以為蕭布衣受傷。當前竄出來的會是馬格巴茲,全部心神都放在氈帳之內,卻沒有想到當先竄出來的竟是蕭布衣!
羊吐屯已經快要暈了過去,「蕭。蕭大人,馬格巴茲是個叛徒,他想要殺你。」
「所以你就帶著這些人準備殺他救我?」
羊吐屯大喜道:「不錯。正是如此。」只是見到蕭布衣冰冷的目光。羊吐屯明白解釋已是多餘。終於歎息道:「原來馬格巴茲真地是個叛徒,只是他背叛的卻是我。」
氈簾挑起。馬格巴茲緩步走了出來,目無表情,「羊大人,我雖然不是個好人,可我還是知道誰對我好的。」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聯繫的。」羊吐屯眼珠子亂轉。
「其實我在見到馬格巴茲地時候,我就知道有問題。」蕭布衣笑道:「羊大人,你實在弄巧成拙了。你背叛了可敦,叱吉設讓你過來拖延我回轉的時間,你只怕一個人不夠份量,這才找上了馬格巴茲,卻沒有想到他知道你的計謀,只想給我通風報信。他不用和我聯繫,我只是從他眼神的愧疚就能看出來,他有話要說。」
「蕭布衣,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羊吐屯突然放聲大笑,「可是你不敢殺我。」
「哦,是嗎?」
蕭布衣短劍輕揮,羊吐屯臉色突然變地蒼白,『啪嗒』一聲響,一截小指已經落在地上,羊吐屯手上鮮血淋淋,雖被蕭布衣揮劍斬了手指,卻還是寒聲道:「你殺了我,李靖,他的手下,還有那些禁衛統統要死,只是現在這個時候,我只怕你就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抵抗不住叱吉設三千大軍的!」
**
馬銜枚,人啣草,三千大軍已經是蓄勢待發。
叱吉設看起來溫文爾雅,和羊吐屯說話雖然狂妄,可他卻是個謹慎的人,他帶著三千人馬無聲無息地來到李靖的軍營前的時候,還是頗為得意。
軍營前除了放哨地兵士外,頗為寧靜,顯然其餘地士兵都是在夢鄉之中。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叱吉設雖然是個突厥人,卻覺得自己深諳中原博大精深地道理。這件事他準備的十分充分了,所以他覺得定然會成功。
離著李靖軍營已經不遠,甚至營前巡哨地士兵他都可以望見,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是衝鋒的好機會,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不也正是孫子兵法的精要?
「出擊,一個不留。」
三千大軍去了束縛,如同下山的猛虎,勢不可當的已經攻到李靖的營前。實際上他們也的確沒有受到什麼阻擋,放哨的兵士見到黑壓壓的騎兵衝過來的時候,駭的呆在那裡,不能稍動。前鋒兵士長矛一揮,已經刺穿了一個哨兵的身體,長矛揮舞,竟然把那個兵士帶到了空中。
那不過是個穿著兵士服裝的稻草人!
叱吉設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安之意,他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可這時候,衝鋒的洪流已經不能讓他思想靜下來片刻。前鋒數百兵士已經衝入了軍營之中,霍然間馬嘶哀鳴,魔術般陷了下去。
更多的兵士扼不住衝勢,幾乎是踩著前方兵士的腦袋上衝到了休息的營帳前。嘩然聲響,營帳已經被兵士的長矛刺穿撕裂。
馬兒長嘶不安,兵士茫然不知所以,營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挖出了一條又寬又深的溝壑,前方兵士一不留神,小半數都是填在溝內,更多的兵士卻是騎馬踩著這些人的身體衝了過去。
除了衝鋒地兵士外,營寨內死一般的靜寂。叱吉設終於明白不妥,前方的兵士卻已經高聲喊道:「大人,我們中計了,這是空營。」
隨著兵士的一身喊,半空中突然現出燦爛的火花,明耀的壓過皎潔的月光。
無數帶火的長箭射了過來,落在地上,氈帳上,人身上。轟然升騰起明亮的火光,大營片刻地功夫,已經變成了火海。
馬兒驚嘶,兵士慘叫。叱吉設已經亂了分寸,他學的孫子兵法早不知道忘記到了哪裡,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準備的充足,看起來還要失敗。中原的老祖宗說地難道有錯?他想要控制住兵士,嘶聲叫道:「莫要慌亂……」
只是大火燒到身上,除了泥菩薩,沒有誰還能鎮定不動。營寨並不是空營,最少準備了太多易燃之物,火箭射來。整個營寨轉瞬變成火海。所有的兵士顧不得踩傷燒傷之人。紛紛四散逃去。
營
雖然有鹿角欄柵遍佈,可對他們來講算不得什麼。路。只想逃離火海,沒有想到不循正路而逃的兵士又是慘叫連連,跌下馬來,被地上埋下的鐵蒺藜扎地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叱吉設暗叫僥倖,竭力的控制住後軍,循原路而返,退出火燒的營寨的時候,回頭望過去,只見到那裡面已經變成了阿鼻地獄。無數不能逃命地兵士渾身是火,燈籠般燒的慘叫連連。
大火熊熊,將天空已經照成白晝般,只是夜空帶著妖艷的紅,濃煙地黑,預示著這場屠戮不過是才揭開序幕。叱吉設顧不得同情手下送死地兵士,就聽到身後傳來轟轟隆隆地聲音,有如夏日沉雷般讓人心驚肉跳。
大地那一刻都是為之顫抖,驚的望著同樣顫抖地夜空。
緊接著沉雷般衝過來的是三百鐵甲騎兵,伏鞍疾馳,有如電閃,猛如洪流。
為首一員將軍,沉面鐵槍,人如山嶽,緊緊的控制住洪流的節奏,不等叱吉設等人挽弓拉箭,已經沉聲喝道:「裂。」
戰場瞬息萬變,軍令力求簡單明瞭,不然等你發號軍令後,時機早過。李靖雖然說的不過一個字,卻勝似萬語千言。
他話一出口,叱吉設就見到敵方撲面而來的衝擊,威勢勝過三千兵士射來的長箭。前方兵士雖然不多,可是如凝結成山般,兵士射出的不止是利箭,夾雜在弓箭中的還有後隊拋擲過來的長矛。
排山倒海的長箭夾雜著長矛後變的勢不可當,叱吉設不等反應過來,後軍變前軍的數百軍馬就被洪流擊中,轉瞬就有百來人枯萎了下去。
所有人那一刻血液幾乎凝結,李靖卻是冷靜如水,混鐵槍再揮,「刺。」
他刺字出口,整個隊伍就如硬刺般深深的扎入對手的軍陣之中,這下卻是前方兵士去勢兇猛,早早的摘下盾牌,手持長矛前衝,硬生生的刺入對方陣營。後方兵士卻是迅疾散開,挽弓射遠,數百兵士雖是忽聚忽分,陣型卻是變化不亂,轉瞬匯成長刺,片刻已經深深的扎入叱吉設的軍陣之中,將敵方的兵士分裂割開。
叱吉設見到對方領軍之人正是李靖,瞬間明白了一陣風為什麼會不堪一擊,他三千兵士在李靖衝擊下都是變成紙糊一樣,一陣風百來人又有什麼用處?
叱吉設的三千兵士被坑殺了一批,燒死了一批,又被鐵蒺藜刺傷了一批,如今更被李靖裂了批,刺殺了一批,但最少還有兩千左右。如果聚集起來,和李靖的三百騎兵當可一戰。可是他發現被李靖裂刺過的隊伍,已經變的無頭蒼蠅般的亂撞,根本沒有絲毫戰鬥的意識,迅即做了個決定,逃!
他調轉馬頭,向反方向亡命奔了去,兵敗如山,將帥一逃,還有誰會拚命?
所有的突厥兵都是散開去,更多的人卻是緊緊的跟隨著叱吉設。叱吉設縱馬狂奔,卻聽到身後不遠處蹄聲如雷般的轟轟隆隆,壓的他幾乎不能呼吸。
他回頭望過去,只見到黑壓壓的隊伍亂成一團般的緊緊跟隨,最後卻是跟隨著那讓人心寒的鐵甲騎兵。
為首李靖一言不發,只是牢牢的盯著叱吉設,鐵甲騎兵緊跟其後,如影隨形。
叱吉設膽顫心驚,自詡習得的中原文化都被忘記的一乾二淨,所有的兵法全部當成是放屁,腦海中只想著一個逃字,心裡只是琢磨著不要被李靖抓到。
鐵甲騎兵洪水般的漫過來,沒有衰竭的跡象,逼的讓人幾乎發狂,終於有逃兵抵抗不住這種壓力,慢慢的落後。只是落後的兵士轉瞬淹沒在鐵甲洪流中,不見了蹤影,無礙具有天地威勢洪流的衝擊。
越來越多的兵士駭的膽爆,不知道誰突然大喊了聲,許多兵士開始向兩旁逃命,洪流卻是對逃兵置之不理,只是對叱吉設緊追不捨。
更多的士兵終於發現了跟隨叱吉設不是逃命,更像是送命,不由有些猶豫,只是回頭望了眼,見到落後的士兵絞入洪流,轉瞬不見,不由下定了決心,捨棄了叱吉設獨自逃命。一個開了頭,更多的人跟隨,叱吉設身邊的兵士漸漸減少,逐漸到了只剩下數十人的地步。
李靖並不放棄,繼續催馬跟隨,身後的兵士並無倦意,也是跟隨在主將的身後,凝視著前方那個逃亡的身影。
叱吉設一路狂奔,卻始終甩不掉身後要命的閻王,意識都是有些空白,陡然間前方光亮反射,叱吉設心中凜然,暗道難道天亮了?
等到聽到水聲湍急的時候,叱吉設才意識到已經逃到了獨洛河邊,光亮不過是河水反射的月光,他這一口氣竟然逃了近百里,可還是長夜漫漫!
前方河水滔滔,河面寬闊,隔斷了叱吉設的去路,叱吉設圈馬向獨洛河上游衝去,他對這裡地形倒熟,知道前方有橋可行,過了獨洛河,那裡應有救兵。
四下望去的時候,叱吉設突然心涼了半截,他狂奔了半夜,身邊兩千來人跟隨的已經不到了十人。他欲哭無淚,卻發現想哭的還在後面,等到他奔到橋邊的時候,才發現數十漢子守橋而立,長刀出鞘,冷冷的望著他的到來。
叱吉設終於勒緩了戰馬,踟躕不前,這些漢子他當然認識,這是蕭布衣的手下,東都的禁衛,個個武功高強,他帶著幾個人,如何能衝過他們的封鎖?最讓他驚懼的是,李靖連他退路都算的準確,這些禁衛在此,是不是說明羊吐屯那也有了意外?
轟轟的雷聲終於沉歇了下來,叱吉設回轉戰馬,望著當前的李靖,還有他身後的幾百兵士,沒有稍亂,突然放肆笑了起來,「李靖,你是個帥才,我敗在你手也是劫數。只是如今你人數眾多,卻不過是以多欺少罷了,你若是漢子,和我單打獨鬥,我輸了這才心服口服。」
李靖笑笑,「我何須你服?」
他混鐵槍舉起,身後兵士霍然挽弓,密集的箭頭上閃著冰寒的光芒,叱吉設只覺得一股駭然的寒意傳過來,終於忍不住壓力,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顫聲道:「請將軍饒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