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久在東都,其實還是嚮往著回轉牧場的生活,可已經被一步步的羈絆,不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畢竟販馬遠非他想像的那麼簡單,裡面牽連關係太大。
他人在客棧,除了打氣練息外,做公事的時候就是在修文殿找幾卷感興趣的書來看,他看的快,也看的多,感覺自己慢慢的也像個古代人,融合了現代的觀點,懂得更多的道理。當然閒的無聊,他也會去思恭坊找找李靖,向他詢問下天下牧場的分佈。
李靖是個馬官,是個發明家,以後是大唐的衛國公,這刻雖不得志,卻並不心高氣傲或滿是牢騷,要是說業務方面他遠比宇文化及要強的很多。當然現在宇文化及也不用學習業務了,在蕭布衣的眼中,他已經光榮的下崗了,現在不知道是在東都混日子,還是去哪裡投機倒把。蕭布衣現在倒不虞碰到他鬧心,只是詢問李靖有關天下牧場的事情,雖然這也算是公務國家機密方面,李靖卻不呆板,知道蕭布衣的性格,不會亂說,倒是知無不言。
蕭布衣這才知道官家馬場主要分佈在隴西,河內和江淮幾處,也允許私人養馬,但是一般都要上報朝廷記錄在案,像他這樣悄無聲息的養馬賣馬基本屬於違禁犯罪的。不過這些年畢竟不同以往,除了一些大馬場外,也有和蕭布衣一樣進行私自賣馬。但是要有合法公家地出文即可。李靖在衙署就開玩笑和蕭布衣說道,這個批文嘛,如果蕭布衣想要,他這兒出具是絕對沒有問題,不過要他先賄賂這個當二哥的幾斤酒再說。蕭布衣當下大喜,知道李靖這人較真認真。不過並不是死板那種類型,李靖既然鬆口,以後他賣馬就基本算是有了官方的許可,那倒是他來到東都後一個意外的收穫。
在李靖手頭的資料中,蕭布衣意外的發現了馬行空竟然也有登記。馬行空就是在袁宅見到地那人,他算是販馬多年,經驗老道。廬陵在江西,也算是養馬的一個好地方。馬行空和官府有點聯繫,也在李靖手上的檔案中有記錄,這次來到東都就是向朝廷賣馬。
李靖雖然官不大,蕭布衣在李靖那裡得到的資料卻是實用的多,更知道除了廬陵外,大部分官方養馬地點都是沿運河一線。如此看來,運河水利不但發展經濟,溝通運輸,還對養馬大有好處。
蕭布衣一日起來無事,也算休息一天。就想去到李靖辦公衙門那裡轉轉,李靖在家裡雖然窩囊,沉默寡言,在衙署卻是頗有威信,別人都是信服叫他一聲李大哥。當得知蕭布衣是李大哥的義弟的時候,都是愛屋及烏。和他打成一片,相對而言,和那幫人廝混,倒是比在修文殿和老學究討論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有趣的多。
起身才推開房門,遠遠地見到吵雜聲一片,夥計迭聲的說:「客官,不好意思,這裡沒有一個叫蕭布衣的客商。唉,我說沒有,你怎麼不信?」
蕭布衣順著嘈雜聲望過去,臉現驚喜。快步迎了過去道:「你們怎麼找到的這裡?」
來的二人中一個長的抑鬱,身材瘦削,另外一人卻是胖的球一樣,彷彿如今災民就是被他吃出來的,見到蕭布衣也是大喜道:「布衣,你果真在這裡。」和蕭布衣打過招呼後,那人不滿的對夥計道:「你說沒有叫蕭布衣的客商,這又是哪個?」
夥計翻著白眼,「這位客官,他叫貝沛地。」
蕭布衣這才記得,袁熙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自己的吩咐夥計倒還沒有忘記,有些感謝這個夥計的盡責,隨手塞給夥計串錢道:「夥計,多謝你了,那個討債的債主走了,這兩個是我的朋友,麻煩你泡壺茶過來。」
夥計白眼變成了笑臉,一把抓住了那串錢揣到袖子中,道:「蕭公子,你總是這麼客氣。」
等到夥計把茶端過來,蕭布衣把房門帶好,驚喜道:「得志,胖槐,你們怎麼找到的我?山寨怎麼樣,我一直抽不開身子地。」
抑鬱的是楊得志,胖胖的當然是山寨的胖槐,見到二人神色如常,只有驚喜,蕭布衣已經知道山寨就算不好,也不會有什麼差錯。
「少當家,剛才說的債主怎麼回事?」胖槐沒有回答蕭布衣的問題,神色有些緊張,四下打量,發現蕭布衣住的簡樸,眼圈一紅,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少當家,你辛苦了。」
他是半假半真,不過見到蕭布衣的喜悅不言而喻。
蕭布衣上下打量著胖槐,拍拍他地肩頭,「你的傷好的怎麼樣了?」
胖槐齜牙咧嘴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少當家,你到了東都這麼久,難道一直住在這裡?」
「不住在這裡住在哪裡?」蕭布衣好奇問道。
楊得志一旁道:「上次回轉山寨,我們把布衣地威風一說,又說你到東都是當大官,胖槐說少當家想必是過著紙醉金迷,倚紅偎翠的日子,就要求這次一定要來,見到你紅也沒有,看起來翠的倒是長毛了,難免大失所望。」
蕭布衣想笑,胖槐卻是漲紅了臉,「得志,你做人不厚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來倚紅偎翠了,我來到這裡不過是想看看有什麼能幫助少當家的。少當家,當初聽說你被皇帝召見,怎麼的,封你什麼官?」
「校書郎。」蕭布衣微笑道。
「校書郎?」胖槐懂的也不多,「做什麼的?」等到聽明白校書郎是做什麼的,胖槐勃然大怒道:「布衣,這是有人在為難你。」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憤怒之下。竟然一猜就中,示意他說地輕聲些,楊得志也是皺眉,「布衣,寨主聽說你到了
很是想念。本來想找過來,不過二當家說了,小鷹邊,永遠不能遨遊天空的,年輕人的事情還是讓年輕人來處理,所以就讓我和胖槐到東都來找你,看看有沒有需要幫手的地方。二當家他說你是裴閥的人,為人又是成熟穩重。只要小心從事,不會有太大問題地。」
「少當家,校書郎做的有什麼味道,裴閥就這樣安排推薦的四科舉人?連住的地方都不給你安排,我看撂挑子走人算了。」胖槐一旁憤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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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自然有他的打算,胖槐,現在還輪不到你做主。」楊得志搖頭道:「布衣,我先把山寨的事情和你說說。我們牧場那方面應該說有些規模了,有鑒上次賴三的事情,這次牧場的人員都是絕對值得信任地手下。旁人都是不知道的,就算是山寨的人,很多人也不知道準確的地點。」
蕭布衣點頭,「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牧場的前期投入的錢財非常大,」楊得志繼續道:「除了養馬的必要的條件外,二當家還加強了守衛措施。二當家說。守衛措施必不可少,這些錢不能省,以後全部山寨都以這個為根本,萬一被人佔領,那就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蕭布衣知道薛布仁和蕭大鵬都不是白給,讚賞道:「我正有此意,只想回轉說一下,沒有想到二當家想的比我要周到。錢夠用嗎?」好像想起了什麼,蕭布衣上床榻提個包袱過來,頗有份量,解開一看。裡面放著是衣物和個書匣。
「少當家,你做什麼?」胖槐吃吃地問,「是不是做校書郎做出了毛病,包裹裡面也帶一本書?」
蕭布衣笑著打開了那個書匣,裡面顯出柔和的金色光芒,赫然是一書匣金葉子。當初他在離開馬邑的時候,商人給的五銖錢,銀豆,金葉子那是必不可少,蕭布衣為人大方,自身卻是節儉,銀豆子什麼動用的都少,這匣金葉子也就一直沒有動用,匣子裡面除了金葉子還放著一錠金子,重有十兩,正是楊廣所賜。
「這些錢我也用不到,如果你們回轉山寨的時候,帶回去也可以應急地。」蕭布衣笑道。
楊得志和胖槐互望了一眼,都是搖頭,「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怎麼能這麼快就回去。」楊得志接道:「布衣,雖然牧場前期投入非常大,不過好在你出塞前已經有很多商人送來錢物,二當家在我們出塞的時候,統統變賣成錢財,省著些用,本來有些緊張,沒有想到我們回轉後又賺了一筆,現在不算缺錢的。」
伸手從懷中取個錢袋放到桌上,楊得志微笑道:「二當家只怕你手頭緊張,還讓我們帶來點錢給你用呢。」
蕭布衣望著那個錢袋,只是感覺到雖是冬日,滿是溫馨,「那就先都留著,到時候一塊帶回去,你們莫要忘記,我現在還有俸祿呢。」
楊得志和胖槐互望了一眼,胖槐搶先問道:「少當家,你不要告訴我,你準備在這個地方當一輩子校書郎吧?」
「那倒不是,現在深冬,轉瞬就要過年了,養馬什麼的基本因循守舊就好,牧場的馬匹還好吧?」見到楊得志肯定的點頭,蕭布衣很是欣慰,知道他們都是用盡心力,「我現在正在看看能不能聯繫點買家,目前官府的批文倒是不成問題,我們以後賣馬走的都是正常地官方渠道。」
楊得志大喜,「到底還是布衣,山寨正在頭痛這件事情,原來你都已經做好!布衣做事總是比別人快上一步,而且想的也多一些。」
蕭布衣微笑道:「機緣巧合而已,在東都做個小官,也還是有點用處的。對了,東都這麼大,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胖槐洋洋得意,「少當家,你猜猜。」
蕭布衣給他個爆栗,「你不要告訴我找個算命先生算出來地。」
「那倒不是。」胖槐得意道:「這要歸功得志的,他一來到東都,就是去找袁家的鋪面,正巧袁嵐也在,他就告訴了我們你在這裡。」
蕭布衣暗道這個方法倒是簡單直接。可也就楊得志才能想到這個法子,「還沒有吃飯吧,反正我也沒事,不如出去找個地方對付兩口飯吃。」
胖槐口水都流了下來,高聲道少當家英明。
楊得志卻是問道:「布衣,宇文化及到了東都沒有。他沒有找你麻煩?」
「他現在自己就有大地麻煩,」蕭布衣笑道:「他已經被削職為民了,我想總要乖乖的呆上幾天才有空找我的麻煩。」
楊得志想的更多,也最擔心宇文化及的,聽到宇文化及削職為民和蕭布衣說的前因後果,有些難以置信,半晌才道:「布衣你既然暫在東都為官看看形勢,那我們要小心地倒是宇文述了。」
「得志。我說你呀,總是前怕狼後怕虎的,這怎麼能做事?」胖槐不滿道:「他兒子都被少當家掀翻了,宇文述又是何足道哉。你小心這個小心那個,若是宇文述倒了,會不會再留意他的七姑八姨呢?」
蕭布衣見到了楊得志的皺眉,問了一句,「得志,你對宇文述這個人瞭解嗎?」
「他不過是個土匪,你以為他朝廷有親戚呀?」胖槐調侃道。
「親戚倒沒有。不過我對宇文述此人還是多少有些瞭解。」楊得志無視胖槐的調侃,沉吟道:「宇文述這人現在是左衛大將軍,官同左驍衛大將軍張瑾,不過二人的地位在聖上眼中不可同日而語。宇文述此人貪婪卑鄙,愛財如命,聽說富商大賈和隴右的胡人子弟都搶著給他送金銀財寶。送錢多的都被宇文述舉薦封官。他這人領軍地本事有些,但是最大的本事就
曉皇帝老兒的心思,皇帝老兒說什麼,他就應什麼,非輕重,偏偏皇帝老兒喜歡這套,所以對他極為信任。你這次雖然扳倒了宇文化及,以宇文述的心性。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胖槐聽的目瞪口呆,沒有想到楊得志懂這些,蕭布衣知道楊得志出身不簡單,也不多說。只是點頭道:「我會小心,不過我是個小小的校書郎,想做錯事都難,恐怕他也陷害不易。」
楊得志笑了起來,「胖槐說的不錯,我們知道就好,前怕狼後怕虎的提心吊膽也是無趣。」
三人出了客棧,蕭布衣畢竟算是到了東都幾個月,不著急先去酒樓,而是帶著二人出行走走,看看風光。楊得志對東都並不陌生,胖槐卻是看的津津有味,只是天氣寒冷,轉了沒有多久,胖槐消耗不住,只要吃飯。
蕭布衣找了個臨街地酒樓,帶上了二樓,樓上人並不多,靠角落處有兩人自斟自酌,雖是對面,也不多言。見到有人上樓,迎著樓梯那人抬頭望了眼,蕭布衣目光掃見,心中一動,此人目光神足,好犀利的眼神!
他練功也算有段時日,知道習武之人多從精氣神血下手,外在體現就是氣勢眼神,這人舉止沉穩,目光神足,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那人年過而立,國字臉,雙目炯炯,頜下胡茬鐵青,見到蕭布衣的時候,也是微怔,垂頭下來喝酒,那人左手處有一氈帽,出門擋風遮雪用。他雖是喝酒,左手卻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背對蕭布衣那人直起腰來,只是端起酒杯道:「王大哥,來,喝酒。」
胖槐不知道什麼,楊得志和蕭布衣互望一眼,都知道這兩人並非尋常的百姓,也不多事,找個憑街的地方坐下欣賞風光。蕭布衣讓夥計暖了酒上來,要了飯菜,只是和楊得志說些閒話,胖槐見到酒菜,忘記了說話,三口並兩口的往嘴裡塞著,含含糊糊道:「布衣,這裡飯菜比山……」
楊得志咳嗽一聲,胖槐醒悟過來,改口道:「比山裡地野菜好吃多了。」
「你也就吃點野菜吧。」蕭布衣笑道:「胖槐,不急不急,沒有人和你搶的。」
國字臉那人端起酒杯,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聲音,蕭布衣瞥見,心中古怪,楊得志卻是伸手在酒水中沾了下,在桌面上寫了唇語兩個字。
蕭布衣恍然,原來國字臉那人謹慎非常,他有武功,只怕說話讓人聽了去,所以和同伴說話也改用唇語。他並不知道。自己一眼認定對手是高手,可對方何嘗不是一眼就已經看出來蕭布衣並非常人。
唇語算是一種隱語,蕭布衣對這個並不會地,不過對於唇語卻是多少知道一些。唇語說穿了就是只動唇,不發聲,他那個時代。有些耳聾的兒童通過後天的苦練,盯著別人的嘴唇,也能和對方熟練說話,就是分辨口型,知道發聲而已。
想問問楊得志對方說什麼,轉念一想也就作罷,每人都有自己的隱私,自己何苦因為好奇去探究究竟?背對蕭布衣那人這刻卻和蕭布衣是側臉。蕭布衣望見那人雙眉斜飛,器宇軒昂,俊朗並沒有胭脂氣息,心中暗讚歎,好一條漢子。
眾人因為彼此忌諱,都是喝著悶酒,陡然間街巷處傳來鑼響,鑼聲響後,刷刷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好似人數多。就算胖槐聽到。都是抬頭望向街巷處。
街巷一頭齊刷刷地兩列騎兵,馬上高舉著肅靜迴避的牌子,後面一頂大轎,富麗堂皇,金為頂,玉為簾。頗為華貴。
「布衣,這是哪個大官,怎麼有這種氣派,你知道嗎?」胖槐好奇問道。
「此官姓李。」楊得志一旁低聲道:「好像應該是李柱國。」
胖槐大奇,蕭布衣卻是心中輕顫,陡然覺得身後有什麼動靜,回頭望過去,見到喝酒的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微微一呆,暗凜二人身法之快。
三人都被街道上的大官吸引,那兩人何時離開並沒有留意,蕭布衣顧不得那二人。只是問楊得志,「得志,你怎麼知道是李柱國?」
「牌子有李,轎子華貴,金頂玉簾,只有柱國才能有此殊榮。」楊得志解釋道:「其餘地大官就算有這個排場,也不敢坐這種轎子的。」
蕭布衣樓上見到街道盡頭的排場,心中暗想,李柱國?自己殺了他囂張跋扈的兒子,不知道此人如何,他金頂玉簾,華貴非常,卻不知道自斂,以楊廣地脾氣,終是取死之道!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胖槐突然道。
楊得志不解,「胖槐,你有什麼高見?」
「你說金頂玉簾只有柱國才有這種殊榮,那面不也有一頂轎子是這樣,難道也是個柱國,不知道是什麼柱國?」胖槐伸手向街道上的另一頭指去。楊得志望了一眼,目光大為詫異,街道那頭也有一個小轎子緩緩行來,規模雖差,卻也是金頂玉簾!
不過那頂小轎子只有四人抬,腳夫健碩,轎子旁還有個丫環。
這會兒的功夫,小轎子已經來到酒樓下的街道,停了下來,迴避到了道邊。見到楊得志不語,胖槐洋洋得意,「得志,你不是一直自詡見識廣博,原來蒙人的時候居多。」
楊得志也不著惱,只是道:「我說百官除了柱國外,不會有別的轎子有這種排場,我可沒有說宮中的皇親不能有這種轎子。」略微沉吟下,「我想坐這個轎子的多半是皇親,不過也忌諱李柱國勢大,這才謙讓。」
「你是怎麼說怎麼有理。」胖槐嗤之以鼻,「你明知道我是不能去問的。」
楊得志曬然一笑,不等說什麼,李柱
竟然也停了下來,隊伍中馳出一個兵士,前行離小轎地距離,早早的翻身下馬,恭敬走過來抱拳施禮道:「柱國請公主先行。」
蕭布衣和楊得志兩人離兵士雖遠,一來都是耳力很強,二來兵士說的聲音也是不小,倒聽的清楚,相視一笑。胖槐卻在旁邊問,「得志,那人說什麼?」
楊得志微笑道:「他說請柱國先行。」他是調侃,胖槐不明所以,不解道:「怎麼又是個柱國,這柱國也太不值錢了吧?」
樓下丫環卻是走到轎子的一旁,低聲說了句什麼,直起身來的時候,已經大聲說道:「公主說敬李柱國勞苦功高,還請李柱國先行。」
兵士點頭,策馬回轉,稟告那頂大轎裡坐地李柱國。蕭布衣心想這個李柱國如此看來,也算是頗為謙遜,兵士稟告後,隊伍沒有前行,兵士卻再次轉過來,又來到公主的轎前,「柱國說多謝公主,只是天寒地凍,公主千金之體,他怕耽誤公主行程。還請公主起轎。」
丫環只能又到小轎旁和公主低聲細語,一會兒大聲道:「公主請柱國莫要推脫,還是請你們先行,這樣讓下去,只怕天黑都不能起身地。」
樓上的幾人面面相覷,心道一個出行讓路也這麼麻煩。當官真的不算自在。偏偏這兩人都是謙虛過頭,只怕真如丫環所言,讓來讓去,天黑還要讓下去。
兵士回轉,這次李柱國倒不再謙讓,轎子起來,緩緩向前方開拔。蕭布衣不想多事,才要縮回頭來。楊得志目光一閃,低呼道:「布衣,你看。」
蕭布衣扭頭望過去,也是面色微變,兵士緩行,氣勢森然,公主都是謙讓躲閃,百姓早早的不見了蹤影。長街只餘兵士,卻沒有人想到屋脊早早的伏著一個身影,隊伍開拔。那道身影從屋脊電閃般穿下。
眾人大驚,來不及阻擋,都是失聲驚呼道:「有刺客!」
刺客白衣勝雪,臉上卻是一個青銅面罩,泛著寒光,蕭布衣一眼見到。饒是沉凝,也是失聲道:「難道是歷山飛?!」
楊得志吃驚道:「他要殺李柱國?!」
他口氣中滿是不信,只因為李柱國和歷山飛一在廟堂,一在草莽,歷山飛在塞外出沒,這次怎麼會到京城來刺殺李柱國?
可是眼前的事實已經由不得他不信,白影飄忽似雪,驚怒如雷。空中翱翔勝似蒼鷹,腳下只是幾點,竟然從房脊竄下,硬生生地擠過了一側的馬上的護衛。撲到了大轎的前方!
護衛呼喝連連,長槍攢刺,卻是阻擋不住他如電地身影。刺客人到劍到,怒喝一聲,一劍已經刺到轎子裡面,發出『叮』的一聲大響。長街靜寂,雪花微飄,所有人那一刻都是停止了舉動,難以置信的望著刺客。
刺客眼中卻是現出狐疑,厲喝一聲,手腕一翻,轎子已經被他劃成了兩半,金頂被他大力下掀到空中。半空中珠玉飛舞,煞是壯觀。
只是那人劈開了轎子,臉色已經大變,他方才一劍刺出,已經發現不對。『叮』的一聲響後,他刺入地不像是人體,而像是刺上了鐵板!等他劈開轎子後才發現,刺中的果然是鐵板,他一劍撩開了轎子後發現,面前除了鐵板外,再無別人。
不等他多想,周圍厲聲連喝,兵士早就長槍短刀的圍了過來,更有幾個擋在轎子前面,風雨不透。刺客手中長劍連揮,臂力甚雄,崩飛了幾柄長槍,腳下被大力震的連連後退,想要再殺到轎子前已經千難萬難。
刺客不明白轎子的裡面為什麼會出來個鐵板,蕭布衣三人在樓上卻是看的一清二楚,刺客一劍劈翻了轎子頂部,眾人在樓上都看到有一人正躲在鐵板的後面,想必是轎子中本有機關,或者是李敏平日壞事做的太多,這才在大轎中預留了這個防備,兵衛叫著有刺客的時候,他早早的放下鐵板,這才躲過了致命地一擊。
蕭布衣連叫可惜,因為能養出那種飛揚跋扈兒子的人也絕對不是好鳥,他躲過一劫,算是老天不開眼。這個刺客白日就來刺殺,實在是藝高人膽大。
「他好像不是那個歷山飛。」楊得志見到酒樓上沒人,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
刺客一擊不中,卻是不想退卻,想來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看起來對李柱國早就恨入骨髓。只是猶豫的功夫,已經陷入了苦鬥,兵士早早的死命過來抵擋,刺客轉瞬陷入重圍之中。楊得志雖然欽佩這個刺客的膽量,卻還是動也不動,他知道自己的身手,兩三個兵士圍上來都需要逃命,蕭布衣更是不能動,胖槐也不動,卻搶著問道:「歷山飛難道還有幾個?」
楊得志說地含糊,蕭布衣卻是清清楚楚的明白,當初雨夜搏殺的時候歷山飛使刀,後來陸安右讓人假扮歷山飛,還是用刀,後一個歷山飛是假的,就讓蕭布衣很懷疑前一個歷山飛是否是真的。
都知道歷山飛是大盜,神出鬼沒,沒有人能夠捉到,所有做了壞事的人都喜歡把屎盆子扣到歷山飛的腦袋上,可都明白歷山飛擅長刀法,這人用劍,假扮歷山飛已經有了極大的破綻。
「誰知道有幾個。」楊得志樓上搖頭道:「無論他是哪個。再不走,我只怕不但殺不了李柱國,恐怕他地命都要送到這裡。」
楊得志話音才落,那個刺客怒吼一聲,凌空躍起,就要越過轎子前的兵衛。守護的兵衛都是大驚。不自覺的齊齊戒備,那人陡然飛起,空中卻是驀然一個轉折,一腳踢飛了馬上地一個護衛,順勢奪過長槍,大喝一聲,「歷山飛在此,哪個敢攔!」
護衛或許不
山飛是哪個。卻被他厲聲鎮住,微有錯愕的功夫,向長街這頭衝過來。護衛都知道要是讓這人安然跑了,只怕人人都是受到責罰,齊齊地一聲喊,登時有七八支長槍交叉刺了過來!
刺客人在馬上,反倒束縛了手腳,長矛磕飛幾隻長矛,急急的閃身,堪堪又躲過了一柄長槍。只是長槍如林,不能完全閃過,卻被一槍扎到了肩頭,一槍刺中了小腹,手中長矛掉在地上,肩頭血水迸出!
蕭布衣樓上望見。心中悲哀,只怕此人會死到這裡。他不要說鞭長莫及,就算是真的能援手,也是絕對不能出手。事分輕重緩急,他和楊得志幾人上樓,酒保,夥計,掌櫃都是看到眼中。只要一查,他就是無可遁形,他不見得救得了這個人,如果出手。只怕連這半年來的積累都賠的一乾二淨。
刺客被兩槍扎中,怒喝一聲,長劍翻飛,竟然削斷扎中小腹的槍桿,伸手一擲,長劍如電飛出,已經刺死了來襲的兵衛。
兵衛一槍插中刺客的肩頭,不等拔槍,就覺得胸口一涼,全身無力,從馬上栽倒下來,手上長槍居然顫巍巍地插在刺客的肩頭。
刺客伸手過去,空中血水如泉,卻是拔下了長槍,怒吼一聲,用力擲過去,再是插死一人。刺客已經渾身是血,反倒激發了狂性,一矛擲出,長劍已失,手無寸鐵,居然怒吼向前衝去,眾兵衛雖然職責所在,卻被他不要命的嚇了一跳,勒馬後退了一步,竟然讓刺客衝出了重圍。
刺客殺出重圍,毫不猶豫,縱馬狂奔,兵衛回過神來,齊齊的一聲喊,一些人留守,另外的兵士緊跟不捨的騎馬追來。
刺客馬快,轉瞬要衝到了公主的轎子旁邊,抬轎的見到他馬兒就要撞到轎子,都是嚇了一跳,呼喝道:「保護公主。」
抬轎的手忙腳亂,才要抬起轎子往道邊去讓,無奈四人心意是好,卻不齊心,同時伸手抓住轎桿,用力截然相反,兩人扛不住大力,哎呦一聲,已經向地上跌去。
「少當家,不好啦。」胖槐一聲喊,發現蕭布衣竟然消失,不由嚇了一跳,「得志,少當家呢?」
楊得志眼中驚駭非常,只是盯著樓下,胖槐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發現少當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樓下,伸手扶住了要倒地轎子,不由駭然道:「少當家怎麼下去的?」
他沒有看的清楚,楊得志卻是見的明明白白,他只見蕭布衣身形一閃,已經越過了欄杆,這是二樓,地勢不低,他本來以為蕭布衣會摔個狗搶屎,沒有想到蕭布衣伸手扯住酒樓的旗桿,順著旗桿靈猿般的落下,恰時地扶住了轎子。
蕭布衣身輕如燕,楊得志見了只是詫異,不知道幾個月不見,他哪裡學會這種高明的武功!
楊得志顧不得詫異蕭布衣的武功,只是擔心他下去做什麼,難道想幫這個刺客一臂之力?可是他若是幫了這刺客,只怕眾人沒有人得好,難道要殺出東都去。這一會的功夫楊得志已經轉過千百個念頭,卻無一個有用!
蕭布衣扶住轎子,轎夫都是一愣,暗道這小子好大的力氣,轉瞬眾人更是詫異,差點翻身坐倒,蕭布衣放穩了轎子,怒喝一聲,「反賊休走!」
他大喝一聲後,一拳『砰』的擊在身旁酒樓的旗桿之上。碗口粗細的旗桿,竟然被他一擊而斷,眾人不解其意,卻是驚凜他拳頭夠硬,只見蕭布衣揮舞著半截旗桿迎上前去,馬兒長嘶,人立而起,『砰』地一聲大響,被他旗桿硬生生的撞上,咕咚倒地。
樓上樓下,轎夫兵衛見到蕭布衣如此的勇猛,將急衝的戰馬活生生地擊倒,都是心下駭然,一時間忘記了思維。馬兒雖倒,刺客卻是怒喝一聲,馬背上躍起,向蕭布衣凌空殺了過來。
蕭布衣大喝一聲,旗桿橫掃,虎虎生威,那人不敢正攖其鋒,腳尖一點,已經踩到旗桿之上,蕭布衣大怒,「反賊,還不受降。」他厲喝一聲,用力一抖旗桿,看起來想要把他抖下來,沒有想到那人借力使力,竟然借蕭布衣一抖之力上了樓頂。蕭布衣大恨,怒喝一聲,已經把旗桿扔了出去,只是他旗桿力度使的不對,橫著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擊在酒樓的橫欄上,砸的橫欄木屑紛飛,他這一擊勁道充足,準度卻是差的很遠。
空中一蓬血雨,那人顯然受傷不輕,人在樓頂,身形晃了兩下,已經不見了蹤影。
兵衛這會兒已經催馬趕到,見到那人上了樓頂,不由面面相覷,呼嘯一聲,已經沿著長街策馬過去包抄。方纔那人一路催馬,他們倒不虞走失,這是東都城,城門處有兵衛把守,你還能跑馬跑到哪裡?只是蕭布衣一出手,那人上了樓頂,他們騎兵已經沒有了用武之地,反倒不易追趕。
蕭布衣見到那人上了樓頂,大皺眉頭,看起來恨不得竄上去捉拿反賊,只是無力如那人般上了樓頂。陡然間心中一動,蕭布衣目光向上,發現兩人在屋脊上沿著反賊的方向奔去,速度之快,實屬罕見。蕭布衣眼尖,已經認出那是方才在酒樓上使用唇語的兩人,不由添了一分心事。
「壯士,你是誰?」陡然間身邊一聲呼喚,蕭布衣轉頭望過去,見到丫環皺著眉頭望著自己,目光中滿是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