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布衣渾身也和水裡撈出來一般,可是表情還算鎮定,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時候,並不忘記用手輕輕拍拍馬的脖頸,低聲耳語著什麼。
他知道馬驚事出有因,這時候的安慰至關重要,不然很容易再驚。
驚馬眼中的紅赤已經變的淡了下來,打著響鼻,不停的刨著前蹄,眾人都為蕭布衣捏著一把冷汗,心道這要是一蹄子踢出去,這小子躲閃不及,不死也要重傷。
蕭布衣不為所動,只是在馬身邊笑著喃語,誰都不知道他說什麼。
可驚馬慢慢的平靜下來,再沒有受驚的跡象,甚至用頭去接觸蕭布衣的腦袋,這是一種親暱的表現。
眾人一陣驚歎,憂心即去,殺心已起。有人已經高聲喊了起來,「殺了它,殺了它,不能讓它禍害我們。」
裴茗翠有些猶豫,神色明顯的不捨。
她有錢,但看起來並非不講道理,所以對眾怒並沒有不屑一顧。她可以大把的錢花出去,但是這匹馬對她而言,有著重要的意義。
蕭布衣看到裴茗翠的不捨,心中也有不忍,抱拳向眾人施禮,「這匹馬只是受驚,好在沒有傷人,我想罪不至死。至於這些攤子,我到覺得裴家的人都是通情達理,一定會賠償。」
那面已經氣喘吁吁的奔來幾人,高士清滿頭大汗,見到小姐沒事,放下心事。聽到蕭布衣如此說法,也是抱拳,「這次損失裴家會馬上補償,小六子,你去看看,查查誰受到損失。」
眾人聽到這話,慢慢散去。人既然沒傷,裴家又主動賠償損失,這也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聽到裴家兩個字的時候,很多人就算不認識裴茗翠,也是認識她帽子上的那塊玉,這是紈褲子弟,哪裡是他們百姓招惹起的,大伙起哄可以,單挑還差的遠。
「馬廄在哪裡?」看到眾人散去,蕭布衣問。
「這都是下人做的活,不勞你動手,小六子,把馬牽回去。」裴茗翠看著蕭布衣的眼神可以說是肅然起敬。
小六子這一會的功夫接到了兩個命令,有著茫然。
高士清卻是一笑,對於這種情況看起來司空見慣,低聲向身邊人耳語兩聲,兩人點頭向商販走去,顯然是商量賠償的事情。
「這馬應該並非受驚。」蕭布衣搖頭拒絕了小六子的伸手,「它的情緒並不穩定,我怕它踢你。」小六子嚇了一跳,退後一步。
蕭布衣笑笑,「我去馬廄,只是想看看它是否吃壞了東西。」
「什麼?」裴茗翠柳眉一豎,又罵了一聲,「不中用的東西。蕭兄,我是說馬伕,那我們趕快去馬廄看看。」
她一句蕭兄說出來,小六子眼珠子差點掉了下來。
他跟隨裴茗翠多年,知道就算真的是裴茗翠的兄弟,她也是向來直呼其名,這樣尊稱一個人實在是破天荒的事情,他到現在才明白高士清為什麼吩咐他,特別關照蕭布衣,這顯然是愛屋及烏的緣故。
蕭布衣牽馬徐行,裴茗翠也不催促,和蕭布衣並肩向裴家大宅走去。
眾人只能跟在他們二人後面,浩浩蕩蕩。
行了不遠,前方突然站出幾人攔住了去路。
其中一個看起來倒是風流倜儻,只是臉色有些發青,眼窩深陷,多少有些陰翳,抱拳施禮,舉止恭敬,態度譏誚。
「裴大小姐,我等今日終於見了你的馬術,實在自愧不如。」
其餘眾人也都是華服在身,顯然都是官宦子弟。
蕭布衣等人倒是一怔,他們見到裴茗翠的奢華,知道士族子弟向來倨傲不羈,裴閥天下皆知,無人敢惹。不過沒有想到才過幾天,就有人敢當面諷刺裴閥的裴茗翠。
裴茗翠雙眉一豎,高聲喝道:「梁子玄,你不要囂張,三天後看誰笑到最後。」
叫做梁子玄的那人目光不經意的掠過蕭布衣,嘴角一絲嘲弄,「沒有想到裴大小姐禮賢下士,竟然這等人物也能交往。」
門閥士族最重門第,他們看起來顯然都是士族子弟,梁子玄說裴茗翠禮賢下士,卻已經是明捧暗諷。
裴茗翠冷笑一聲,「皇上都能開科取士,禮賢下士,門第不論。你這麼說,可是對皇上開科取士不滿?」
梁子玄臉色微微一變,仰天打個哈哈,「裴大小姐誤會了,我是說你禮賢下士,實在是稱讚,可無他意。」
蕭布衣暗自忖度,裴茗翠看起來粗獷豪放,毫無心機,可就是這兩句話說下來,就算梁子玄都是啞口無言,怎麼看起來她談吐和表現多少有些不符?
裴茗翠冷哼一聲,一拉蕭布衣,「蕭兄,我們走。」
她拉住蕭布衣並肩硬闖,梁子玄幾人反倒恭敬有理的讓開,等到梁子玄已經遠遠在身後的時候,蕭布衣忍不住問道:「裴大小姐,他們是?」
天茂的管家姓梁,這就讓蕭布衣不能不考慮這小子是天茂商隊的人。
「一群瘋狗而已。」裴茗翠冷聲說道。
見到蕭布衣的無語,裴茗翠盡量讓口氣和緩些,不談梁子玄,「蕭兄,沒有看出來,你除了生意做的好,馬術竟然也如此的精湛。」
「一點花把勢罷了。」蕭布衣謙遜道:「誰不會騎馬?」
他謙遜應該謙虛的,對於生意做的好的結論,保留態度。
「可是像你這樣騎的好的可是少之又少。」裴茗翠目光閃動,「等到此間事了,我倒要和蕭兄好好談談。」
箭頭看到前行二人舉止親熱,忍不住低聲問道:「得志,你說這個裴大小姐是不是看上了布衣?少當家那麼帥。」
楊得志回道:「你嫉妒?」
箭頭嚇了一跳,「我只是祝福他們而已。」
「裴閥在朝野都有相當大的勢力,如果真的娶了這個大小姐,我想對我們販馬事業大有幫助。」楊得志鄭重其事,「現在關鍵是看布衣會不會捨小我成全大我。」
箭頭看著裴茗翠的背影,苦笑一聲,「那真的難為他了,估計就算佛主也很難選擇。」
是男人都喜歡小鳥依人的女人,娶回家效仿河東獅吼的女人,睡覺都不消停。
幾人沒用多久,已經到了裴家大宅,這次卻是從後門進入,直奔馬廄。
馬廄只有幾匹駿馬,見有人前來,低聲長嘶。每匹馬都和人一樣,有著極為舒適單間,這也是因為這裡佔地實在廣博的緣故。
蕭布衣鬆開手上的韁繩,打開一個木欄,青馬已經自動走回馬廄。蕭布衣跟著進入,卻是目光閃動,馬廄雖然比較乾淨,卻還是有股怪味,裴茗翠幾乎捏著鼻子進來,害傷風一樣的問,「蕭兄,看出了什麼?」
高士清卻是眉頭一皺,喝問下人道:「馬伕呢?」
這裡情況有些不對,主人來到這裡,按說馬伕早就應該過來迎接,裴茗翠也有些惱怒,「小六子,把馬伕找來,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小六子慌忙轉身去找,蕭布衣卻是俯身下來,從草料中找出一片微黃的草來,皺眉凝望。
「這草怎麼了?」裴茗翠也就看蕭布衣與眾不同,這才不恥下問,若是別人早就拳頭板子的上去,裴大小姐什麼時候來過馬廄?
「這種草叫做馬兒燥,」蕭布衣俯身又找出兩葉,這才起身,歎息一口氣,「顧名思義就是馬兒吃了這種草就會煩躁不安,容易受驚。」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手法不起作用,只是因為青馬已經喪失理智。好在他還有絕活,通過刺激放血來恢復青馬的神智。
高士清臉色一變,不等說什麼,裴茗翠卻已經勃然大怒,隨手拿起了馬鞭,「馬伕呢,這麼疏忽大意,竟然餵馬吃這種什麼燥,把他找來!小六子這麼久還沒有找到馬伕,等他來了,一塊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