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章這裡受傷,所以哭
羽揚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怎麼了。不管是在家中還是在朝廷,他一向都是占主動位置的那一個,即便是從前對著夢心,心中存了情誼,他也一直都是主導。可自打今兒個向她坦白了自己的心思之後,他卻忽然開始懼怕起來。
這樣的懼怕一出現,立時就好像是狂風暴雨一般,席捲整個心頭,讓他竟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她,也不知道當自己已經對她徹底坦誠之後,還要如何再與她如從前那般相處。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在腦中響起,他要逃他要逃
跌跌撞撞的,才剛走過屏風,就忽然聽見了夢心這麼一聲喊,羽揚身子一僵,雖是停住,卻還是忍著沒轉過臉來。
「你要去哪兒?」夢心的聲音有些顫抖,從背後悠悠傳來。
「我……我……」羽揚的背脊一緊,卻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他能去哪兒?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去哪兒,又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他只知道,既然得不到她的回應,他留在這裡根本沒有意義,平添尷尬而已,不是嗎?
與其如此,他寧願給彼此一點時間和空間,將這件事慢慢淡忘,也許……也許時日久了,當他能夠慢慢接受這個事實時,他就能夠回復到從前,那個表面溫柔,則是無情的南宮府大少爺。也許那時候再看到她,心就不會痛
四年,整整四年,也許根本不止四年,她的影子在他心中一點一點累積,一點一點傾入,在他不知不覺中,竟已經佔據了他的心中全部的位置。他真是個傻子,怎麼竟會將全部的愛給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的人?
「你說話啊你要去哪兒?」夢心見他「我」了兩下便不吭聲,直了身子便開始催問。
「我……我方才忽然想起,我在家待得時日也實在夠多了,你如今身子也已經大好,因此我決定從今兒起便回去辦事。你,你歇著吧,等我有了空回來再看你,我,我先走了。」這一回,羽揚還是沒回頭,結結巴巴找了個超級爛的借口,便又想往外走。
夢心抱著被子,坐在床頭就這麼看著他。他的背脊挺得筆直,但卻有著細微的顫抖,也不知究竟是在想著什麼,竟讓她也跟著感覺到一股的悲涼。她瞪著眼睛看他,聽到他的話心中越發揪了起來,一時只覺得鼻子一酸,眼淚跟著便滾了下來。
「你果真要走?」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叫人聽不見了。
但羽揚的身子卻又是一停,接著低低的回話:「是。」
「為什麼?」這一回,她的聲音已經帶了明顯的哽咽,眼淚也落得更凶。該死的他,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他竟然還是只想走,既然要走,方才又何必回來?還說什麼要替她抹藥都要走了,那她是死是活,又關他什麼事兒?
羽揚的身子明顯繃得更緊,站在原地不曾動彈,也不知究竟有沒有聽出她話音中的不同,不過卻是過了許久都未曾回答。就在夢心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的時候,他才終是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看著她。
「你為什麼哭?」他忽然問了這一句,眼神有些怪怪的。但,就這麼一句話,卻讓一向沒什麼脾氣的夢心在這一刻,驀地爆發開來。
她瞪著眼睛,急促地喘息著,雙眼通紅淚水仿若滾珠一般直往下掉,哭得連鼻子都紅了,卻還是死死拿眼睛瞪著他,拚命咬著下唇不讓哭聲蔓延出去:「你……你你問我為什麼哭?」
羽揚的身子又是一僵,似是想要做出什麼動作,但在下一刻,卻又克制住了自己的,生生就這麼停在屏風邊兒看著她:「為什麼?」
他居然還問她為什麼?一股瘋狂的怒火霎時衝擊進夢心的腦門,讓她在這一瞬間把所有的規矩,所有的尊卑,所有的條條框框全都擊碎,她幾乎是從床上跳了起來,抱著被子就這麼劈頭蓋臉地往羽揚身上砸去:「我為什麼?我為什麼?」
她每反問一句,隨手便抓起一旁能抓到的東西往羽揚身上扔一回,從被子到枕頭到床單到墊被,卻全被羽揚毫不費力地全躲了過去。夢心見他竟然還躲,是越扔越生氣,原本只是一種發洩的心態,到了最後已經成了徹底的賭氣
床上根本沒東西可以再扔,她一下便轉了頭,拿起一旁桌上放著的瓶瓶罐罐,伴隨著一聲怒吼,一下就往羽揚頭上扔了過去:「你……你不許躲」
「乒彭啪啪」幾聲高低不同音色不同的聲響霎時傳來,那藥箱裡頭的各色藥瓶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接著羽揚的頭上身上臉上便沾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藥粉和藥膏,看上去好不狼狽。
夢心顯然沒想到自己會看到現在這一幕,他,他……
「你為什麼不躲?」原先打不中他,她覺得生氣,此刻打中了,她卻更加生氣了。夢心自己都搞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她竟會有這樣矛盾的心情。也許是因為……她真的太過在意他,就算再生氣,到底是不願他被打中的?
她不明白,可卻聽到羽揚微是一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是你不許我躲的,我以為……你是比較想要打中我,所以我……」
「嗚嗚……」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夢心忽然之間爆發出的哭聲給瞬間打斷:「你,你……」她哭得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了,既氣他對她沒有信心,也氣他竟這樣就想著退縮,又氣他竟這樣傻傻地由著她打。
原本還呆站著的羽揚,實在沒想到夢心竟會哭得這樣淒慘,方纔還拚命硬著心腸不肯動彈,但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被他給氣得都快哭暈過去了,她又沒拿帕子,只捏著衣袖擺就去擦臉,結果這般一動,先前的傷口又裂了開來,一下便再次染紅了一片。
他終於呆不住了,長腿一邁便跨前兩步:「你……你的傷口裂了,我,我幫你包紮一下吧。」他口中說著這話,手已經伸了過去就要捉住夢心的胳膊。
「你別碰我」此刻的夢心,哪裡還管得了這許多?滿腔的憋屈讓她早把一切都拋到了腦後,氣急敗壞地一甩胳膊,也不管什麼疼不疼——事實上,她這會兒根本就沒覺著疼,接著便是嗚咽:「你不是要走嗎?你不是要走嗎?既然要走,我的死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夢心……」羽揚蹙了眉,又是上前一步要去抓她。
但這會兒,他怎麼可能得逞?他才剛近了一步,夢心便是退了一步,哭得稀里嘩啦的,吐詞都不清楚了:「你,你叫我幹嘛?裂了就裂了,痛的是我也不是你你,你這人,好端端的,和我說了那樣的話,然後就跑了,根本不再管我,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說,你說啊你說啊」
夢心先頭好歹還是站著只管說,但到了最後幾句,情緒激動起來,雙手一伸,抓住羽揚的胳膊便開始拚命搖晃。這一晃別的到沒什麼,卻又把傷口弄得裂開了幾分,沒多一會兒的功夫,她整個胳膊處的衣衫就全都被鮮血給染了個濕透。
羽揚眼看著她忽然這般激烈的動作,哪裡還敢繼續讓她這麼瘋著?再忍不住狠狠抓住了她的胳膊,壓著聲音低吼道:「你幹什麼?你受傷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他不說這句還好,一說,夢心越發哭得狠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放開我,你不是要走嗎?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受傷……嗚嗚……我是受了傷,你不是問我為什麼哭嗎?那我告訴你,就是因為我受傷了,太痛所以才會哭」
「你知道那你還這樣亂動」羽揚見她到了這個當兒還耍瘋,一時也來了氣,臉色一沉,雙手用力便將她整個兒環在了懷裡,怎麼會真的放開她,「該死的,你這女人別再亂動了你,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你不想要命了嗎?」
夢心此刻氣得簡直是七竅生煙,這個混蛋臭羽揚壞羽揚虧得她心中這樣待他,他根本一點都不懂自己,就知道一味的使用蠻力,到了現在這模樣,他居然還吼她,他居然吼她也不想想她究竟因為誰才會氣得像現在這樣徹底失去理智的
事實上,自從在家中被七妹出賣的那一回之後,夢心覺得自己的情緒一直被控制的很好,即便是嫁到南宮府的初期,他對她詭異的態度,老太太對她的不滿,家中下人對她的質疑,她都可以安之若素,甚至絲毫不以為意。
即便是從前她在他面前偶爾會失態,也從不像今日這般,簡直狀似瘋狂,像是要把這麼多年來一直壓抑在胸中的情感徹底爆發出來一般。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對她敞開的心扉,所以心中有了底,她才會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夢心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只知道,當再一次投身在這熟悉的懷抱,聞著他熟悉的味道之後,她的眼淚卻是更加不受控制,簡直就是發瘋一般直往下滾,即便是想停都停不下來。她就這麼哭著,哭得肩膀亂顫,渾身發抖,哭得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夢心……」懷裡的人兒忽然沒了聲音,羽揚卻也能感覺到她哭得有多傷心,只不過她究竟是為什麼哭,他卻有些不能確定。
她說,是因為受傷因為痛,可先頭她也有傷有痛,但一直也沒哭,甚至還蹦躂著到處找東西丟他,丟了個不亦樂乎,為什麼他問了一句話之後,她卻突然就哭得這麼厲害起來?是因為她這樣大幅度的動作扯動了傷口,還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不瞭解她?
羽揚的心中此刻也在嘀咕,這般想著,口中幾乎是自然而然便叫出了她的名字,這一聲,不似呼喚,倒好像是歎息。
懷中的人兒明顯僵了一下,接著便忽然開始掙扎著要逃離他的懷抱。羽揚雙臂收緊,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恨不能就這般直接將她鑲嵌到自己的身子裡去才好。他停了一陣,發覺她的掙扎力道越來越小,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了口。
「你哭,不是因為傷口痛,對不對?」
懷裡的人兒又是一僵,但卻沒說話,哭聲卻是又大了一些。羽揚微是一歎,接著又道:「你哭,是因為我,對不對?」
懷裡的人兒發出一聲輕哼,還是沒說話,不過哭聲倒是小了一些。羽揚才剛要繼續開口,就忽然感覺到腰間的軟肉被人掐著狠狠捏了一把,痛得他一雙劍眉徹底鎖在了一處,但到底沒吭聲。
直到那痛感漸漸淡去,他才又一次不怕死的道:「你是因為我要走,所以才哭的,對不對?所以……你心裡還是……還是……」
話好不容易說到這裡,那一點點的懼怕卻再次跑到了他的腦子裡頭作怪,讓他就是不敢直接把這話給說明白。倒是夢心,見他猶豫,對著方纔那軟肉的方向,再次狠狠一把掐了過去,這回不僅僅是掐,甚至還跟著扭了一下。
「哼……」羽揚痛得身子一挺,結果忽然感覺到小腹處抵上了兩團軟綿綿的東西。他先頭光忙著抱緊她安慰她,壓根兒就沒功夫去想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此刻才不過這麼一個動作,那種明顯柔軟而溫和的觸覺,即便是隔著幾層衣料,卻讓他覺得一股熱氣直衝。
不過,他的自制力少說還是有那麼一點的,也知道在這個當兒若是想這個,少不得要把夢心鬧得更加生氣,因此他在腦子裡頭深深地鄙視了自己一把,只將思緒拉回來,接著平穩了聲音道:「所以,所以你心裡還是有我的,對不對?啊」
他話才剛說完,便接上了一聲慘叫。實在是沒想到夢心一個激動,抓著他腰間那塊肉,又是狠狠地一把扭捏,只就將他疼得臉色都白了。雖說在戰場上殺敵打仗少不得要受不少傷,但那些傷畢竟都是些刀傷劍傷打傷,習慣也就覺得還好。
可腰間的軟肉,他可從來沒被人這麼著掐過,突然來了這麼幾下,誰受得了?再加上……現下他實在不僅僅是疼,還有另一股衝動在拚命往上湧,和他的意志力鬥了個你死我活,眼看著就要衝破障礙鋪天蓋地而來,由不得他不緊張。
也不知究竟是過了多久,羽揚只知道自己的腦海當中就是那天人交戰,大戰了三百回合之後,懷中的夢心終於開了口:「我是沒騙你的,我確實是因為受了傷,覺得很痛,所以才哭。」
什麼?她的這話才剛說出口,原本還在胡思亂想的羽揚一下便被鬧的清醒了過來:「你……」
他還待再說,夢心卻雙手撐著他的胸膛和他緩緩拉開了一點距離,伸出手來便摀住了他的嘴:「你聽我說完,羽揚……我是因為受了傷,但卻不是因為胳膊上的傷,那是皮外傷,我不會因為這個哭。我只是……我只是這裡受了傷……」
夢心說著,便拉住他原本環住她腰的手,緩緩拉著覆在了她的心口:「這裡很痛,很痛,痛到我只要一想到你,就會忍不住的流淚。你,你知不知道你忽然跟我說了這話之後,卻忽然跑到,讓我有什麼樣的感覺?你……你根本不等我的回答,居然,居然就這麼跑了……」
羽揚徹底的呆住了,他沒想到竟會是因為這個,真的是因為這個不不不,也許他也想到了,只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如今,她就在他的懷裡,親口和他說了這個,那她,那豈不是她對他也……
這一刻,羽揚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他手下她的胸口,亦能讓他感覺到同樣的跳動,兩顆心跳動的節奏,慢慢一致慢慢相合,最後竟成了好似一模一樣的節奏。羽揚沉默了片刻,到底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問道:「那你……你對我……」
「傻蛋」夢心真個想去敲他的腦袋了,但看著他期盼的眼神以及那忐忑的模樣,她紅著臉,嘴皮子哆嗦了半日,終於還是如他所願的開了口:「還,還不就是,就是和你一樣的,一樣的那句話嗎?」
「真的?」羽揚呆住,接著傻眼,然後竟然就這麼愣愣地站在那裡,手還覆在她的胸口,眼神直愣愣的,半天沒反應。
「喂」夢心見他竟也跟她方才一樣傻了,倒是覺得有些好笑起來,繼而便從胸膛裡頭冒出了一聲悶笑。她沒動作還好,結果她忽然笑了這麼一聲,原本那聳立的胸膛便這麼跟著往前一挺,竟好像是在對他做出邀請一般。
不過好在這個當兒,羽揚似乎還沒能從方纔的對話當中回過神來,因此聽得夢心的這一聲叫,他竟也沒能反應,只是好歹是將目光給聚了神,看向夢心喃喃道:「你,你是說……你是說你對我也是……」他忽然一停,「不成,我要聽你親口對我說」
「你……」親口說?親口說什麼?親口對他說,說那個?反應過來的夢心瞬間把一張臉漲紅成了豬肝色。說實在話,方才能和他說出那麼一些話來,對她來說已經實屬不易,此刻他竟然對她做出這般要求,她,她……
夢心忍不住抬了頭去看他,卻見羽揚一臉的期盼就這麼拿眼睛盯著她看,似乎即便是等到天荒地老也願意等一樣,她的內心瘋狂地掙扎著。這麼多年來禮儀規矩讓她覺得實在說不出口那三個字,但看著他這樣的眼神卻又讓她覺得,若是不說,他該有多失望?
會不會就像先頭她自己被他扔在一邊時的失望一樣呢?
也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夢心卻覺得自己腦中已經有千百個念頭飛了過去。她僵著身子,眼神定定地看著他的眸,又過了好半天,就在羽揚甚至都要放棄的時候,她終於開了口:「我,我……我愛你」
這話一說完,她便已經整個人埋進了他的懷裡再不肯出來了不過,此刻的夢心顯然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兒——羽揚的手還覆在她的胸上已經她才這麼一靠近,羽揚便只覺得自己的手一下摸到那那富有彈性而又柔軟的……
「恩……」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從喉中溢出一聲歎息,但原本還有一點點的克制在聽清楚她說的話之後,也徹底化成了灰燼。他的心中激盪著,偏此刻又是軟香溫玉在懷,感受著她在懷中的輕微顫抖,他若是還能忍得住,就不是個正常男人
「夢心……娘子……」他低低的呼喚著,低下頭去便要噙住她的唇,接著有些急切地將舌頭往裡頭攪了進去。
耳旁聽著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已經偶爾發出的一點呻吟,他只覺得一股滔天熱浪隨著她與他之間的廝磨從頭一直蔓延到了小腹,那股熱他根本無法熄滅,簡直要將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她的胸膛緊貼著他的下腹,此刻簡直成了一種致命的煎熬、。
「羽揚……」夢心也明顯感覺到他的急切,忍不住便要去叫他的名字,只是此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要叫他,似是根本下意識地行為。接著,她的手也不由自主覆上了他堅實的胸膛。
原本低著頭專心致志只管吻她的他,猛的感覺到一雙小手幾乎是漫無目的的在他身上摸索,而後就這麼劃過他胸前的兩點,即便還隔著衣服,卻讓他覺得好似此刻根本就是赤身一般讓他的身子霎時產生了劇烈的反應
他微是一顫,接著便是一聲低吼,一把將她抱起,大步往床邊邁去——只不過,當兩人真個到了床邊之後,卻是徹底傻了眼——床上的東西早被夢心方才全給扔了出去,哪裡還有可以用的?
夢心抬頭,再看看羽揚身上此刻還有著亂七八糟的藥粉呢,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要不,要不咱們先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