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 正文 第一五零章 結髮為夫妻
    第一五零章結髮為夫妻

    夢心的臉色有些黯然。

    過了好半晌,她才輕點了頭:「不錯,爹一向是喜歡她的。她和我不同,我娘老了,她娘卻年輕美貌,在家中一向是極得寵的,我爹愛屋及烏,對七妹自然也分外不同。再說,從小到大,她犯的過錯,全都是我在扛,在爹眼裡,兩個女兒的優劣,自然明明白白。」

    「明白?」羽揚哼了一聲,「是糊塗才對吧」

    夢心淡淡勾唇,沒接話。其實若不是今兒個羽揚問起,她根本不願去細想從前的事,不是後悔,而是厭惡。當你的全部真心,換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時,又怎麼可能還會對過往有任何眷念?

    「我記得,你應該不是那種受了欺負,卻還忍氣吞聲的沒用女人。賈仁的事,如今你可以使計利用她,那從前你既然一直被她牽連,為什麼還……」看到她的反應,羽揚倒有些奇怪起來。

    四年,他看得很清楚,她的寬容大度,都是在某一個特定範圍之內的,唯有旁人不危及她的利益,她才會足夠樂意出手幫忙,以此來博得更好的名聲。但若是有人將主意打到她的頭上,又不知死活得輕易動手,她也不介意徹底反擊。

    這些天他雖然人在外頭,但可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家中所發生的事兒。陳姨娘和青宇,可被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人折騰的不淺難道說,因為她的七妹是親人,所以她不忍心動手反擊?但就算如此,她也沒必要一直將妹妹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不是嗎?

    更何況,若真因親情,如今賈仁的事,她就不可能等著她七妹找到京城來。

    夢心聽得這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指把玩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髮絲,手指頭繞啊繞,將一頭長髮都繞得捲翹起來,過了好半天,才苦笑了一聲。

    「呵,為什麼?因為……」她微是一頓,「因為小時候,她救過我一命。我娘從小就教導我,無論什麼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的命是她救的,所以無論我有多不願意,我還是要報答她,不過……這一命的恩情,已經在我出嫁前救了她一命之後,還完了。所以……」

    夢心攤手:「如今,一命還了一命,我已經徹底不欠她什麼了。既然還清了人情,我對她自然不會手軟。更何況,惹我的是她的丈夫,那人和我可沒關係,我當然更不能饒」

    真是不願意回想,她忍七妹,竟然忍了將近十年,直到她出嫁。

    一來,是因為她實在不願違背了娘的意思,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計較,二來,更因為她亦明白,七妹的性子就是如此,不管你是暗示明示,甚至是怒火,於她而言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她看不懂也聽不懂,或者說,她根本不願去看不願去聽,她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已。

    但也正因為她那叫人崩潰的單純,在七歲那年,才碰巧救了夢心一命。

    她親眼看到爹的一個妾室,鬼鬼祟祟將一包白色的粉末倒進夢心喝水的茶碗。宅院裡的孩子心智早熟,若是旁人,早就發現不對,自求多福明哲保身了,但她沒有。

    她在家中一向霸道無法無天慣了,所以發現異常之後——事實上,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那個妾室究竟在做什麼,她是想都沒想,當場疑問著尖叫出聲,吵著鬧著非要問清楚,她放進茶碗裡的究竟是什麼好吃的,為什麼夢心有,她卻沒有。

    她甚至威脅那個小妾,若是不照樣給一份她,她就一定讓爹休了她

    結果可想而知,大動靜一下將家中眾人全都驚到,那妾室嚇得魂飛魄散,只來得及掐住七妹的脖子作為威脅。幸好爹及時趕到,一巴掌將那妾室抽得暈死過去,將七妹救了下來。這一回,就算她不讓爹休,爹自己也把那人給送回娘家去了。

    爹說,如果不是七妹捨命大叫,夢心喝下那碗茶,就必死無疑。雖然後來聽說,那個妾室根本是搞錯了地方,把夢心的茶碗當成了七妹的,把原本要害七妹的藥倒在了她的碗裡。但娘說,救就是救了,她自然要還。

    因此,她就這樣和七妹一起,相處了十年,忍讓了十年,為她負擔了十年,只是因為,娘堅持要她這麼做。

    她瞧見過爹的功夫,也曾起過學武的念頭,但卻被爹拒絕了,理由便是她的資質不夠,體質也不適合,其實卻是怕她學了武,會更加胡鬧。但下一刻,當七妹跑去纏著爹時,爹卻笑瞇瞇地扶著她的腦袋答應了,而後,真的派人一招一式地教導她。

    十年來的點點滴滴,不僅害得夢心越來越被爹討厭,更害的娘無辜受到牽連,甚至因為七妹毫無心機地將她偷偷出門逛街的事兒告訴了爹,讓她終於,連自己原本的性格都徹底壓抑。

    她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淡然,越來越不像個孩子,也越來越不解風情。原本的大聲說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額首淺吟,原本的鋒芒畢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內斂。她不會再隨便出門,不會再輕易反抗,更不會再正面得罪任何人

    除非她已經確認可以一擊制勝,否則,她永遠都是不動聲色的。

    不過漸漸的,她倒也察覺了這樣的好處。至少,七妹犯錯時,會有人開始懷疑,如今聽話乖巧的夢心,真的會這麼做嗎?畢竟,七妹的身手可比她白夢心強多了,打架鬧事吵架的戲碼,怎麼看都不會像是夢心做的。

    至少,當爹又因為七妹闖禍而責罵她時,大娘會不經意間,在旁輕聲飄來一句,說她可以證明,夢心一直在屋裡陪著她幫忙描花樣兒,根本沒那個工夫陪著七妹犯錯。

    至少,當爹因為責罵她而牽連娘時,會有下人們幫忙在旁勸慰,替她們母女說說好話。

    雖然自那之後,七妹到她這裡哭訴的時間多了,譴責她的時間多了,但她卻覺得,自己好歹沒有原本那麼累了。慢慢的,她習慣如此,習慣隱忍,習慣靜靜等待,伺機而動,習慣利用溫和的表面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

    她,確實是變了,變得心狠手辣,變得面目全非。她甚至曾經想過,照娘一命換一命的意思,若是她無法真正報恩,自己會不會有一天終於忍不下去,會拼著使出手段直接送了七妹的命

    幸好,出嫁之前,這個恩,終於還是報了。沒了夢心的陪伴,七妹一個人出門逛街,卻遇上了兩個不會武的富家公子,他們瞧上了七妹的美貌,忍不住上前說了幾句調戲之言。這兩個富家公子自不是什麼好人,但若是夢心,卻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荒唐事落人口實。

    七妹竟然……當眾親手一刀刺向其中一人的下面這一下,她是徹底闖了大禍,那被刺之人,當場就疼得暈了過去,她卻偏偏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厲害。不錯,她是學過功夫,動作又快,那兩個公子哥兒根本不懂武,自然躲不過她分毫。

    但錯就錯在,那被刺之人的出身,足夠壓死幾十個白家都富餘,偏那人又是寶貝獨生子,這一下幾乎全家一齊鬧上門來,說定要七妹償命。當時爹聽到這個消息,就白眼一翻暈了過去,七妹卻還仍不自知,只哭著說那人咎由自取。

    雙方鬧了個沒完沒了,但夢心,卻有了主意。

    機會總算上門,她哪裡肯放過?因著這個,她隔了許多年之後,再次走出家門,找到了從前跟自己頗有交情的一位名醫。經過仔細檢查這才發現,七妹的刀稍微捅偏了一些,雖是重傷,但只要好好治療,並不會真正影響……那,那個。

    這一回,她的債總算是還完了

    那個無關緊要的人物,不過是說了幾句調戲的話語,七妹的反應都這麼強烈,她有理由相信,即便過了四年,她的性格依舊不會有任何變化。那麼,在得知自己的丈夫,背著自己偷偷找別的女人,她豈不是要直接取賈仁的性命來償?

    夢心低頭,心中正想著,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壓在嗓子裡頭的低笑:「他和你沒關係?我怎麼不知道,恩?若是沒關係,他會對你說出那樣的話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你和那個賈仁,究竟是怎麼回事?」

    夢心一聽這話,險些直接翻個白眼給他看:「你還不瞭解麼?他就是那樣的人,得不到的,他就越發要得到。你當他真是對我有什麼不成?算了他只是受不了七妹的性子,又羨慕我嫁給你,卻從不管你有多少女人,如此而已。」

    「真的?」羽揚不信。

    「當然是真的否則你以為是什麼?」夢心沒好氣地哼哼了一聲,剛想繼續抱怨,可腰間卻突然一緊,被他狠狠捏了一把:「你從來不管我有多少個女人,恩?那你方才哭成那模樣,是為什麼?」

    「我……」夢心沒想到突然間,他竟又提起方纔的話,一時噎住,扁扁嘴,不理他了。

    羽揚的喉間傳來一聲低沉的悶笑,看模樣竟好像極是高興,他心情大好,嘴角更是忍不住上揚上揚再上揚,擺明了在拚命壓抑住自己快樂的心情。夢心不樂意了,自個兒哭,他還這麼開心,憑什麼?

    這麼想著,她手下根本想都沒想,捏著他大腿上的肉,就狠狠掐了一把。幸好羽揚自上回已經注意,有她在身邊時,會不斷提醒自己的身體,不可以本能反抗。因此這一下下去,讓他立時疼得齜牙咧嘴。

    「嘶——你要謀殺親夫嗎?」羽揚摀住自個兒方才被掐得地方,咬著牙好半天才吐出這麼一句話來。看來,懷孕的女人不僅會變成淚人兒,還會變成有著利爪的貓見夢心不吭聲,他停了一會,突然嘿嘿一笑,滿臉的樂不可支:「所以,你是在吃醋,對不對?」

    回答他的,是又一下更狠得——掐。

    兩人你一下,我一下,鬧了半天才停。夢心的注意力被他給吸引,倒沒方纔那麼想吐了。七妹果然帶人來了京城,原本她還想著要出門去看熱鬧來著,可現在卻沒料到,自己竟懷孕了。

    有了身孕,她可沒那麼大的膽子,這時候出門瞧戲——

    萬一戲沒瞧成,反受牽連,到時候想後悔都來不及了心中想著,夢心不由覺得有些可惜,自己一手策劃的事兒,結果竟沒法子看到最精彩的一幕。不知道當七妹瞧見賈仁沉溺在溫香軟玉之中,又會做出何等驚人之舉。

    不過,好在聽方才羽揚的意思,七妹還沒能找到賈仁的落腳之處。現在她倒不怕別的,她只怕七妹找人找急了,到時候會直接鬧到南宮府來找她,要她動用南宮府的勢力幫忙她皺著眉頭,若果真如此,豈不是要鬧得人盡皆知?

    賈仁那令人作嘔的臉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讓她不由自主再次發出一聲乾嘔,她喘著氣,搖頭想要揮去這不好的回憶,但驀地,眼前卻似乎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不錯她真是傻了就算讓七妹闖到南宮府裡來,這樣又何嘗不可?

    事兒既是她在做,自然也就是她在說,更別提老太太也會幫著她。到時候,她只需要把一切原原本本,光明正大的告訴七妹一切,那就足夠了。照她那火爆的性子,保準一回頭就能直接衝到別院去,給那賈仁好看

    其實夢心看得出來,七妹定然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他的行為,否則不可能會帶人來,而且帶的竟是白府的家丁。

    正靠在他身上發呆,就聽得羽揚又開口道:「其實,你的體質也並非不能練武,等以後有空,我教一些最基本的練氣法子給你,雖然不是用來打鬥,但卻是養生的。如何?」

    夢心恩了一聲,點點頭,耳邊的長髮也跟著晃晃悠悠,她呆了一下,這才發覺,兩人的頭髮已經徹徹底底被繞成了一團,如今根本是打了死結,垂在一邊。方才打鬧時沒注意,此刻安靜下來,她忍不住抬了手去解。

    手才剛剛碰到那揪在一處的發,羽揚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別解。」

    他的聲音低沉,有些微的沙啞,一直湊到她的耳旁,熱氣好似要燃燒她整張臉一般,讓她的耳根子都有些烘烘的。她微抬了頭,不肯聽他的:「不解開怎麼辦?這樣繞在一處,回頭萬一扯斷了。」

    他的眼睛有些發亮,但握住她的手卻更緊了一些,語氣也越發的堅定:「別解,你不去扯它,它自然不會斷。你沒聽說過嗎?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旁人那是故意將頭髮結在一處,如今我們這是它自個兒結的,是老天的意思,你非得解了它做什麼?」

    「啊?」夢心徹底苦笑不得,怎麼都沒料到大少爺竟然會有這樣幼稚的舉動和想法。不說這結髮二字究竟是不是這麼個解釋法,就說如今這頭髮,不解開來,也不總不能一輩子繞在一處的啊

    那以後穿衣住行,難道兩人都要黏在一處?

    羽揚嘿嘿笑了兩聲,許是也想到了這一點,總算鬆了手:「罷了,這樣也不好,若是等你生孩子的時候,難不成我也要待在旁邊靠著你?我倒是想,不過……老祖宗和爹會打死我吧?這樣好了」

    他來了勁,一下抱著夢心下床,兩人的發此刻還繞在一處,他也不管,只顧著一路抱著她繞過屏風,又過了正中的堂屋,行至另一邊的書桌旁,眼睛掃了一陣,沒找著要的東西,他低了頭問:「剪刀在哪?」

    「啊?」夢心傻愣愣的,只能發出可憐的單音了。好好的,他又想做什麼?

    再說,這樣被他抱著胡亂走來走去,若是被哪個不小心進來瞧見,還不知會被傳成什麼模樣。她掙扎著要下來,現在這個姿勢,她的脖子往後仰著,讓她又想要吐了。

    「啊什麼?問你話呢,你做針線活的那個剪刀呢?你擺到哪裡去了?我記得先頭你都是放在我書桌旁邊的不是?怎麼不見了?」他抱著她,晃晃悠悠,他倆的頭髮亦跟著飛在空中,飄來蕩去,看上去十分可笑。

    可夢心現在實在笑不出來,那股噁心的感覺已經順著她的胸口一直竄到了嗓子眼兒,偏她這樣仰著,連吐都吐不出,一時只能發出難受的哼哼,這一下,她拚命扭著腦袋要往後轉,只希望羽揚能饒她一命,讓她把頭翻過去向下。

    「你怎麼不說話?」羽揚感受到她的動作,卻沒去細想她究竟要做什麼,只抱著她在屋子裡頭晃來晃去,她臉都白了,白天才喘過一口氣來:「別轉了不在這裡在前面」她艱難得伸出一根指頭,指向最裡頭的軟榻,「你放我下來」

    「嗯,」他恩了一聲,卻明顯不是回答她最後一句話,而是抱著她又往前頭走,直至行到軟榻跟前,他才停下身子抱著她在塌上坐好:「過來。」

    夢心原本好不容易脫了束縛,手舞足蹈地就要趴下身子,先痛痛快快地乾嘔一陣再說,結果身子才剛一動彈,就被他大手一撈,又撈了回來。她揮著胳膊,嚷嚷道:「等,等一下,你要幹嘛?」

    伸手捏起兩人纏在一處的長髮搖了搖,「這個。」而後便低了頭去,從一堆針線中將剪刀找了出來。

    「恩——嘔」夢心先是一聲響亮的乾嘔,接著卻整個兒呆了,她抬起眼,面色僵硬地看向他握住剪刀的手,心裡無數好奇詫異的泡泡翻個不停,但卻沒法子戳破找到裡頭的答案。眼看著那剪刀越來越接近,越來越往她跟前移動,她驀地一縮身子。

    「啊」這一下,乾嘔又變成了尖叫。就連羽揚都悶哼了一聲,皺了眉看她:「你想把我倆的頭髮都直接從頭皮上扯下來麼?」

    「我,嘶——好痛。」夢心不敢去碰那一撮此刻已經堪比雜草糰子的頭髮,只能不斷用小手撫摸著連帶住頭皮的這一片,揉了半天才扁嘴,「不是啊,大大大,大少爺,你,你就算對我有什麼不滿,也,也不用動剪刀吧……這,這個……刀刀刀劍無眼……」

    她每說一句,雙腳就撐著身子往後縮一點,羽揚沒法子,只能夠著脖子跟著往前移,她費力得縮了半天,結果卻發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的改變。甚至他為了保住自己的頭髮不被她直接給扯掉,甚至還有意將身子更加前傾了一些。

    「呃……」夢心呆住了,不動了,眼睛卻還是盯住他手中的那把剪刀,卻是羽揚,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聽明白她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揚揚手中的「利器」,再一把拉住兩人的發:「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你不是要捅……捅捅捅捅……」夢心更加結巴了。

    「捅什麼?」他突然張開剪刀,「卡嚓」一聲,夢心傻眼。眼前,她和他糾纏在一處的那一撮頭髮,竟被他這般爽快的一下給剪斷,此刻還輕飄飄地在空中打了個轉兒,而後落到了榻上他,他竟然剪掉了它們

    剛剛他還在說不許她解,說什麼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這話明明還在耳邊,他竟然這樣毫無慚愧之心,一下將它們剪斷她的胸口忽然一陣難受,竟好似那剪刀剪得根本不是他們的頭髮,而是她此刻徹底破碎的心。

    「你……」她張口想問他為什麼這麼做,可才說出一個字,眼淚便一下滾了出來。

    羽揚卻渾不自覺,甚至還老神在在地將那把剪開他們頭髮的該死的剪刀,慢慢放回原處。他低著頭,將那一縷斷髮分成兩半。每一半都是既有她的,亦有他的。

    夢心不知他要做什麼,他卻拿起腰間的荷包,將一半頭遞給夢心,又自顧自將另一半塞進夢心送他的那個荷包裡:「還愣著做什麼?放好啊」羽揚瞪著眼睛看她,「我方才想過了,這樣隨身帶著,這才叫結髮,而且,不離身哈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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