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的京城,到處是芳樹碧綠,花卉奼紫嫣紅。
京城安遠門外,擠滿了無數的百姓。幾乎京城的所有百姓都來了這裡。因為石堅要進京了。當初選在安遠門,一是正是北邊三門的最東門,也是石堅回來最近的一個城門,第二這個名字好啊。
這一次百姓對石堅那可是真歡迎。要知道契丹在河北與河東縱橫無敵,離京城也不是很遠,這幾個月內,京城的百姓可連晚上睡覺都在惶恐不安之中。
其時,天下承平日久,除了西北的戰事外,可離中原太遠了。並沒有切身的感受。因此百姓也願意過上這種安定富足的生活。從宋初天下只有四百萬戶,到天禧主戶就有了六百多萬,包括客戶就有了一千多萬。最高的時候在宋徽宗登基的那年達到二千萬戶出頭。按照古人不喜歡分家的習慣,每戶至少六到八人,像一些大戶人家有可能達到幾百人,上千人。不能不說這是宋朝龐大的經濟刺激了人口劇烈的增長。就這時,石堅沒有辦法統計人口,因為宋朝統計人口是按家主算的,一戶就那麼一兩個人,他估計也得有近億的人口。
但承平久了,就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害怕戰爭。別看他們在京城說得呱呱其談,可一攤到自己身上就那麼回事。就像那些禁兵一樣,沒有上戰場,吹得也比誰厲害。但到了戰場,死了人了,也就害怕了。這幾個月,隨著難民不斷地從黃河北邊湧來,百姓也感到戰爭就在眼前。都害怕。
但石大人回來怎麼七繞八繞的,契丹人就投降了。不可思議啊。人家好像就帶了五千人走的,先是跑到河間府,將兩個叛黨抓了起來擊斃。朝廷沒有說他們自殺。順帶著抓了北院大王。然後眼睛一眨,又跑到了幽州,冰凍了幾萬人次抓住了契丹南院大王。
那一天耶律韓八與耶律睹袞押到了京城,無數人圍觀。實際上契丹的南北院大王的權利還沒有契丹的宰相權利大,也是經常調換,並不是永久性地就呆在那個位子上。它的權利應當相當於宋朝的某種經略安撫征討使,比它權利稍大一點。但老百姓不知道為有一個王字在前面,那是登天的大官了。讓京城的老百姓狠狠地解了一回氣。
可是石大人,麼又跑到邢州了。現在那麼多契丹人,難道一個人都沒有看到?石大人施了法術了?不解。之所以不解,才神奇。跑到邢州就罷了怎麼契丹人好好地就撤兵了,撤兵就撤兵,你為什麼往那個石大人口袋裡鑽。
真神奇。
最主要石堅這麼一弄城危機解除了。因此百姓才這樣熱烈的歡迎。
但是石堅這次很不開。這次因為種種原因。契丹人在河東路造了那麼大地孽。而且還鑽進了口袋是自己不能將他們擊殺。這讓石堅深深引以為憾事。
石堅在邢州呆了半個多才離開。就是搭成了和議。契丹人也許防止他反悔。可石堅也防止契丹人反悔。因此他必須調動兵力將契丹這一支大軍看牢。他讓折惟忠地軍隊與趕到邢州地禁軍混合打散。否則邢州這一方。這些花架子。他確實不放心。同時還要派出人監視河北各州縣。契丹士兵撤離地情況。這一路也有好幾萬契丹兵散在各個州縣。因此他很忙。
且忙上加忙地是劉娥也許聽到了契丹投降地消息。雖然為此朝廷還將陸續地增加歲幣。以及為幾十萬契丹大軍提供後勤供給。但高興啊。如果說要臉皮劉娥才是真正要臉皮地人。
於是一高興。就跑到邢州來了。還不錯為了怕意外。將趙禎留在京城了。從這一點上來說實際上對趙禎還算行吧。只是捨不得放權而已。大臣阻止。太危險了。她還振振有理。說既然人家皇帝投降了。哀家也要受降吧。不能讓石大人就代表了朝廷。也太藐視人家了吧。
對啊。皇帝與皇帝之間地事。還是皇帝來解決。石堅權利不夠。於是沒有一個大臣敢諫了。主要什麼權利。要顯擺了。這個比她丈夫在世時。還要牛。
於是鸞駕浩浩蕩蕩地開赴邢州。還好。她也知道不能誤事。車駕很快。到了邢州後。她首先接見了那六百多跟隨石堅前去河間府地士兵。實際上石堅這一次損失也確實很慘重地。五千精卒。除了三四百重傷地送了回去。只剩下六百人。這六百人幾乎就沒有不帶傷地。朱恥倒了。到現在趴在床上直哼哼。蒙衷也倒了。不過好一點。與石堅一樣。連騎個馬都受罪。崔滅狼也差不多了。在火馬一戰中。也受傷嚴重。後來來不及包紮。襲擊巨鹿等縣。傷勢加重。也躺在床上了。數來數去。也算就石堅好一點。可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地。一受力。脅間還涔出鮮血。
別要說這五千人,在河間府招募的一千八百人,也只剩下幾百人。還有太行山中四千多人,也不過一千來人活著。這三千不到的士兵當中沒有帶傷的不超過五百人。慘啊。
劉娥看著這些戰士,有的人已經被敵人砍斷了一隻手臂,可還是用另一隻手抱著武器,有的人砍斷了一條腿,可還是用兵器支撐著站在地上。用他們的話來說:「我們騎在馬上,可以用馬代替我們的四肢,我們還是一條好漢,能拼能殺!」
人心都是肉長的,劉娥於是流著淚水鞠躬,說朝廷永遠不會忘記你們,也會虧待那些英勇犧牲的戰士。當然,是英勇犧牲的,至於某些地方的窩囊廢,連劉娥也很是看不起。那些人死了也白死了。
唱了一出籠絡人心的悲情大戲後,這回威風也擺足了,你將和議簽了得回京吧。可她還要主動前去契丹大營,你們皇帝陛下不是英勇嘛,哀家也不怕死。石堅讓她弄蒙了頭,這是什麼意思?於是將一千士兵手持步槍保護,還派人對遼興宗說,我們朝廷是誠心議和了,你別讓太后出了事果
,可不怪我到時候眼紅,什麼不也管了。只能血洗
遼個別將士號啕大哭,不願意投降。你這老太婆不是沒有事找事做嗎?也急了忙吩咐親衛做成一條隔離帶,派出親信,監視所有士兵動向。
最後明白了,劉娥是前來責問遼興宗的,為什麼好好侵犯中原們契丹死了多少好兒郎,我們大宋死了多少好兒郎。
遼興宗也實話實說,他說皇侄也不想。畢竟他老子與真宗是弟兄倆宗稱真宗為兄,這就是大宋在澶淵之盟得到唯一的好處。他說我不侵犯中原,可你們那個石大人可想侵犯我們契丹。有詞作證。
劉娥聽了一笑,當年真宗臨死前堅就發誓,收回銀川與幽雲。現在銀川收回來了。可幽雲似乎很遙遠。可劉娥清楚,並不遙遠,國內局勢安定下來,也恢復過來了,石堅非要動手不可。而且似乎契丹也沒有人是石堅的對手。但她還是說:「放心哀家不會讓石大人這麼做的。」
現在她身體一比一天差,自己也清楚有多長時間好活了,至少這幾年內朝沒有元氣向契丹動手。所以她這樣說。至於她死後,石堅如何管不了。這也是她的憾事,不能親眼看到幽雲回到宋朝的懷抱,只有讓石堅過了一把癮而已。
劉娥又說:「這件事就此作。你看你們士兵士氣也不高。我們兩國還是以和為貴。」
都向人家投:了,能高起來麼?不過讓遼興宗唯一放心的事,那就是劉娥來了,石堅也不可能在路上搗鬼了。
然後倆人親自簽下協議。劉娥這擺駕回京。
可石堅還不能回京。現第一步是撤河北的契丹大軍。至於邢州這一帶的契丹大軍,還得讓宋朝慢慢養著。因此石堅將兵力互調,同時將折家兄弟三人調到邢州城,否則邢州城的能打硬仗的將領太少了。還有蕭小一也留了下來,這樣智囊與作戰的人都有了。同時石堅下令禁兵訓練。
為了使他們提高戰鬥力,就派人與遼興宗商量,說陛下,咱們這些大軍呆在這裡,時間長了,估計兵器都忘記拿了。我們大宋還有反賊,你們契丹似乎也有不服氣的部族。這樣吧,我們每天派出一萬人摔摔跤,比賽比賽射擊,或者騎術。贏者還能拿一點綵頭。
然遼興宗知道石堅在拿他們士兵作陪練,可對契丹士兵也有好處。於是他無恥地說道,行啊,可你們大宋得提供一批肉類。現在宋朝只提供他們吃的,沒有葷腥,這些契丹人很難受。權當陪練費吧。窮的,沒有辦法。
石堅也不小氣,只要士兵戰鬥力上去了,多花一點錢也是值得的。
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很美好,邢州城外,一團和氣。連老百姓都看不懂了。不過石堅將這仇恨放在心裡罷了。只是那些禁兵吃夠了苦頭。我們契丹人是輸給了妖怪。可你們宋兵還是豬,於是一個個揍得可狠。石堅也沒有管,揍得越重越好。這些禁兵拿著最高的薪水,一點用也沒有,不揍他們揍誰。石堅還親自向連連獲勝的契丹士兵扮發綵頭。這沒有辦法,要麼知恥而後勇,要麼就此萎靡不振。或者換一句話來說,如果這樣都成不了龍,那麼永遠也就是一條蟲了。石堅回去後也要整頓禁兵,這些蟲一定要剔除出去的。
石堅將所有安排落實妥當了。這才返回京城。
沒有想到城門外那麼多歡迎的人群。
這也是好事兒,可人一多就亂了套了,有的人擠得哇哇叫,有的小孩子在哭鬧,還有談笑聲,歡呼聲。那些禁兵隔成了一條護離帶,不隔不行,估計如果沒有他們,人群一哄而上,都會將石堅擠扁了。
除了百姓外,還有各大商家,有許多家主都來了,要拍石堅的馬屁。現在朝廷那個相位懸在那兒幾個月,況且石堅年齡上也差不多夠了。還有抰大勝之功,特別是那些做過了頭的商人,想辦法要立功恕罪。第一等是不想了立成第五等那就完了。
終於所有吵鬧聲靜下來,遠遠的一群人騎著馬而來。石堅這一次除了少數老兵當教官,或者指揮,留在了邢州外,基本上都帶回了。連那些太行山中表現特出的士兵同時也帶到京城了他們還有邢州一些立下大功的百姓,一是讓朝廷親自封賞,二也要讓他們感受一下百姓的歡呼。
終於看到隊伍前面一個青年,大都認識石堅,這幾年石堅進進出出的知多少回。不過這回老百姓都不希望他離得太遠。你看,石堅剛一離開沒有多長時間,朝廷就出了這麼大的漏子。
於是歡呼直衝雲霄。吵得石堅兩個耳朵差點震聾。他在馬上衝百姓溫和一笑臉上表情瞬間恢復了肅穆。契丹,只是他踢出的第一件樹樁,後面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但在城門口,看到了趙蓉她們又長高了一點,看到他眉開眼笑,說:「爹爹。」
石堅從馬上跳下來,一走一瘸地來到她們面前,將小雨抱起來。然後又抱了一下石平。
小傢伙有點認生,看到石堅抱他始哇哇地大哭,讓石堅鬱悶不止。但在人群中沒有發現李慧與趙堇就詢問。不會連老公也忘記了吧。
紅鳶酸溜溜地說:「公主也有喜了,慧小姐快要臨盆了們都不能出門。」
說到這裡,如果不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要掉眼淚了。這不是慪人嗎?都有了,就自己沒有。
石堅也覺得這件事透著古怪,難道紅鳶沒有生育能力?他差點兒笑出來,最後附在她耳朵邊說道:「別要不高興,我讓你吃三天獨食。」
可似乎這也不是吃獨食就解決的問題,要說吃獨食,紅鳶吃得最多。都讓著她,雖然有時候紅鳶持寵撒嬌,可畢竟服侍老太
多年,跟在石堅身後時間最長的,而且她歲數最大的
紅鳶絞著衣服不說話。也沒有話說,作為一個小妾,可以說她是所有大官家中活得最牛氣的小妾,連公主與郡主都讓著她,這也沒有辦法。我只要一個小孩子,那怕受一點氣都沒有關係,可咱這麼難!
不過總的來說都高興,這次特別是趙蓉聽到邢州之事,幾天幾夜沒有合眼。她也一下子算出石堅的兵力與手中的資源。那幾天情形很緊張。事實也是契丹大意了,如果提前發起猛攻,石堅未必守得住邢州城。
都是眼淚汪汪的。過了半天,她們才發覺石堅走路有些異樣。掀開衣服,脅上一塊大紗布,大腿上一塊大紗布,還在涔血。這個傷口有點深,現在也沒有彌合。這還是石堅現在有紅藥水,否則他也步宋太宗後塵了。事實這種消毒藥水,加上高度烈酒,真挽救了不少士兵性命。不然傷口發炎,現在的醫學條件,就基本上等沒有得治。
人群中這才一陣沉默。原來石大人受了這麼重的傷。
這時候如果有將一件皇袍往石堅身上一披,估計最少有一大半老百姓舉雙手贊成。不能不說,石堅的聲名,對朝廷來說,已經成了怪胎。
不要說他們,連大條的玉香,也看了肉痛,小雙胞胎看了眼淚汪汪。還有一個盧雲,現在還呆在他家中,也是雙眼朦朧濕潤。石堅很想問趙蓉,怎麼還不把她安排了。沒有問,現在這麼多人。
這時候宮中的太監才說:「殿中太后聖上以及群臣正等著你呢。」
許多事現在懸而未決,也不敢決。在石堅回來了,交給他解決吧。
石堅這才叫趙蓉她們去。正事為主。進了皇宮,還在拐,不拐要行。
趙禎問怎麼回事,剛才接堅見宮的幾個太監可看到那傷勢的,於是附在他耳邊一說。
堅受傷了?趙禎對石堅感情那是沒有話說,立即從龍椅上跑下來,掀他的衣服。這是關心,可也失了儀態。但沒有一個大臣進諫。因為衣服掀開了,現在天氣暖和,衣服單薄,就那麼一兩件,掀起來不廢事。
是有著紗布,可傷口在哪裡,趙禎一陣唏噓,說:「石愛卿,你下回可不能冒這樣的危險了。」
石堅心裡也暖和。雖然趙禎漸漸長大,但依然像少年時那樣待他。這也是石堅感到朝廷唯一亮點的地方。他說道:「聖上,上陣受傷難免的事。比起我帶去的那五千手下,臣還是不如。」
石堅手下那五千壯士的事都知道。悍卒啊。劉娥回京也好幾天了,提一次歎息一次。這些大臣聽了也動容。如果大宋士兵都是這樣,也要多,只要五十萬人,就天下無敵了。
這樣的人到哪裡找五十萬,整大宋翻過來也沒有五萬。
趙禎本來想說:「可那些士兵那能與你相比。」
但話到了嘴邊再次忍住,這句話說出來也對了那幾千勇士是一種侮辱。他只好說:「太醫,快請太醫。」
石堅說:「不礙事了,現在臣的傷勢漸漸好了。」
那不行,趙禎硬是讓太監搬了一個椅子,讓石堅坐在椅子上,讓大臣看著太醫為石堅換紗布,敷傷藥。石堅讓他弄得哭笑不得,趙禎小心眼他知道,石堅一直受到朝中大臣排擠,他在為自己鳴不平,可沒有大權在手上,只好背下發發牢騷。現在是有意讓這些大臣看他傷勢,讓他們震撼一下。你們不是說石堅這樣那樣嗎?現在不談本事,就談石堅為朝廷,那是真在拚命,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劉娥在簾後皺了一下眉頭。她等到石堅傷藥換好,在簾後說:「石愛卿,你跟哀家來一趟。」
要說悄悄話了。幸好她將石堅拉到後面,否則一會兒石堅飆起來,這些大臣全要倒霉。
石堅這時一肚子氣,朝廷如果昏庸,爛至此,還在情理之中,明明一個花團簇簇的江山,弄到這種地步。他正要開始發飆,聽到劉娥這一說,只好跟她走。怎麼著,現在朝中她還是老大。
劉娥將他帶到自己的寢殿,這個寢殿也不是原來的寢殿,原來的寢殿石堅十分熟悉,可後來皇宮遭了大火燒了,石堅一是長大了,在避諱,畢間宮裡那麼多宮女,走來走去的也不好。雖然他的品性不會與這些宮女怎麼樣,可那些宮女百分之九十願意與他來段野外之合。二是他也與劉娥關係僵硬生疏。後來宮殿做了一次簡單的修建,他也沒有進皇宮了。
劉娥說道:「跪下。」
她沒有讓石堅朝自己下跪,而是讓石堅沖真宗一個靈牌位下跪。那就跪吧。
劉娥這才說:「石不移,哀家可以讓你掌伊霍之權,但你在先帝靈前發下血誓,你一生不能行伊霍之事。」
石堅一聽蒙頭了。伊尹知道啊,商湯的孫子太甲開始荒,他把太甲關在宮裡讓他反省,自己處理政事。後來看到太甲改悔,才將政權交給他。霍光,就更不用說了。自己找出兩任皇帝,廢了一任。牛得不能再牛了。
做為一個大臣,權利到了霍光、伊尹這地步,也到了最高峰了。劉娥這話意思是,我現在就將朝廷政事以及大權都交給你。但也別無法無天,連皇帝都得廢。
石堅智商可以說沒有兩百,也有一個一百六吧,就跪在哪裡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不要說他,就連劉娥身邊站著幾個太監也嚇得直哆嗦,太后這是什麼意思?是好話還是歹話?
石堅還在發愣,劉娥又說道:「石不移,難道哀家說話你沒有聽到?」
要你回答,就別在發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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