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個時辰,就進入了十一月,就是有賀蘭山的阻隔原也開始冷了下來。地面結了冰凍,幸好這是在宋夏平原,如果在賀蘭山外,此時地面會凍得像一塊板磚,就是用鐵掀挖也挖不動。
這是在興慶府外近十里地的地方。在這個黑暗的夜晚,別說這麼遠的距離,就是隔了三四里地,站在城頭上也看不到。
石堅笑了一下,心想:這正是一個月黑風高,殺人越貨的好時光。他這一笑,眉毛挑動了一下,一雙劍眉便飛揚起來,雖然西北的厲風將他的臉孔吹得有些黝黑,可不妨礙他的長相,這一笑,婉若一朵梅花兒在這冰天雪地裡綻放。
石堅的微笑也給了身邊的人信心。他們這一行人並不多,只有一百來人,否則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但他們每人都帶著一把鐵掀。石堅來自記憶中的那條地道出口。
石堅還清楚地記得哪裡有一株幾個人才能合圍過來的老榆樹。不過不能這樣盲目地挖下去,因為上次將地道口封了很長的距離,只要挖錯了一點點,就會找不到原來的地道。況且時間也不等他。
但這個也難不到石堅。
現在天氣嚴寒,給他們行軍帶來了極大的不便,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現在地面都結了冰,特別是在這野外,幾乎成了一個整體。加上這裡的地道因為靠近了出口,地道也不深。於是石堅在地面上不停地敲打著,不一會兒,就讓他在某個地方聽到了空響。並且一路敲下去,都有空響。現在就是宋明月也會知道這裡的地下面正是那條地道。
於是石堅叫身邊的戰士在這上面往下挖。一會兒,終於看到了那條地道,黑黝黝地露在眾人面前。石堅派了兩個士兵到地道的前面打探,其餘地士兵還在將這條地道擴大。
近一個多時辰後,那兩個士兵回來稟報,地道裡沒有任何情況。
這是今天晚上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石堅通過蕭小一得知,元昊並沒有發現那個府邸的地道。但許多地道在興慶府的下面,如果居民打個井的什麼,正好打到這地道上面,然後向元昊稟報,元昊再將這個消息封鎖,利用這條地道釣他們上鉤,那就糟糕了。因此這兩個士兵必須帶著火把一路查看,地道上方的泥巴有沒有動過的痕跡。特別現在這種冰凍的天氣,新土與老土很容易區分。
可是經過元昊的血洗之後,興慶府現在的住民人心惶惶,那個還有心思打井?這也是石堅多慮了。
然而石堅不能疏忽。畢竟他們地人太少。
還有他還防止地道涔水。畢竟這裡地水源豐富。不是沒有這可能。不過幸好這條地道也不是在地下幾十米深地地方。離地表並不遠。因此受到地面地溫度影響。地層裡地水都積了冰。一些地方也積了少許水。但現在也變成了淺淺地一層冰。鋪在地面上。
石堅才再次微笑。如果興平公主在這裡。她一定又要說:「你這個偽君子。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秧了。」
石堅現在很高興。這將是為他們即將到地長征。送上了一份大禮。並且興慶府裡面有大量地皮毛。這將會使士兵地傷亡降至最低!
當時他沒有將這條地道毀去。並且算到元昊已經知道了山遇惟亮叛出西夏。將宋朝大軍放走。才離開興慶。也就是為了將元昊地思路往他大軍中出了叛徒。放走他們上面引。從而來保住這條地道。
但自他們離開興慶後。已經二十多天了。這中間容易出現若干個變數。只要有任何意外。石堅將帶著人撥馬調頭。返回騰格裡沙漠。決不貪圖這份功勞。
石堅回到了那片松林處,他打了一個手勢,狄青帶著所有的人,立即從林中衝了出來。他們順著地道魚貫而入。這時候,也正是三更天,夜色正黑,遠處的樹木、大山像一個個猙獰的鬼魅,矗立在這黑夜裡。只有偶爾一兩聲牧羊犬的吠聲,隱隱地傳來。
石堅並沒有將地道口打開,因為那上面就是他們上次消失的府邸,雖然元昊也不會還對這府邸注意,但石堅還是為了防止任何一個意外的發生,他沒有在地道的盡頭挖開地道。
在他的記憶裡,地道經過銀湖邊的一片小樹林。這個也好確認,他打著火把,照著地道的上方,看到地道上方,有大量樹木的根須,於是命士兵就在這裡往上挖。
只是半個時辰,這條地道終於兩端全部再次重見天日。石堅帶著士兵來到地面上。他來到樹林的邊緣向外面看去。
這時候興慶府整個城池已進全部進入了夢鄉。元昊血洗後還下了宵禁。不要說在這三更半夜,就是天一黑,
百姓就不敢活動了。甚至連一聲狗叫也聽不見,如T|能看到一幢幢房屋,都能以為這是在騰格裡無人區的大漠。
元昊的野心勃勃,讓宋朝百姓帶來了巨大的創傷,同樣石堅的反擊,也讓西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石堅說了聲:「殺!」
現在城中的兵力還是原來的幾支。鐵鷂子還是有三千人,但許多是臨時拼湊起來的,戰鬥力已經大不如以前。衛戍軍數量減少到很低的一個數字,只有兩千人,也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不過上次的衛戍軍雖然都是豪族勇敢的子弟組成,可因為出身豪門,紀律鬆弛,兩下裡相比,也都是大哥別說二哥,差不多。至於宿衛,看來元昊還是很怕死的,無論現在兵力怎麼緊張,也組成了一支三千人的大軍。還有其他的一些兵種與衙役,大約也有兩三千人,這些人現在更是可以忽略不計。
也就是說現在石堅只要對付這八千人就行了,和上次相比,他的壓力已經很低。不過石堅還是很小心。他甚至將馬塞上馬嚼,馬蹄包上棉布。現在他手上的兵力也不多,能減少一個傷亡是一個傷亡。況且他們現在都立下了大功,石堅不想將他們的生命白白丟掉。
他揮了一下手,還是向上次一樣,兵分兩路,撲向了鐵鷂子與衛戍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看似攻打皇宮,也許還能不一定將元昊抓住。可是他得到蕭小一的情報,現在皇宮巡邏得很嚴。
事實上元昊組成了三千宿衛,他都不是怕死,現在興慶被石堅與元昊這一折騰,已經就像一個活火山隨時會爆發。元昊不能不小心,這也是皇宮城牆上加強巡邏的原因。
只要攻打皇宮,時間就會拖延,也會將鐵鷂子與衛戍軍吸引過來,三支軍隊聚集在一起,防守的力量就會加強。另外城中還是有許多親近元昊的勢力,還有其他的守衛與衙役,最後也會參預,那麼最後不是死傷多少人的事,而是會不會全軍覆沒的問題。
因此石堅在和申義彬、蘇仕國商議時,還是選擇了這種穩妥的做法。
但是兩支軍隊也遇到了一些麻煩,這些士兵沒有上次鐵鷂子與衛戍軍出身高貴,但很小心。就是在這寒夜裡,巡邏還很嚴密。也幸好石堅將馬蹄子包上,他們發現時,宋軍已經很近了。雖然他們發出了叫喊聲,可兩支宋軍就像股洪流一樣,撲了過去。
現在這些士兵都知道石堅的行軍真諦,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快,快得讓敵人沒有來得及防範,那麼勝利就會來得輕鬆。
風中卿也隨著石堅襲擊鐵鷂子,與上次一樣,鐵鷂子還是重中之重。
一旦讓他們穿上盔甲,騎上戰馬,將無可媲敵。
風中卿仗著馬匹的優勢,再次衝到了前面。
宋明月則在後面喊道:「風小子,慢一點,俺還要黑猴子的馬,讓俺先立功。」
這都是那兒和那兒?現在時間就是生命,快上一分鐘,敵人就會少一分鐘準備,自己的戰士就會減少傷亡,可他還有一門心思想著元昊的戰馬。
風中卿一聲怒吼,手中鋼叉脫手飛出,這時候他還離最近的西夏士兵有好幾丈遠。那個士兵還正想關營門,就看到天空中一個陰影臨空而下。然後覺得頸子上一陣巨大的痛楚傳來,跟著看到鮮血從頸子上噴出。
一個生命就像颶風暴雨擊打的小花兒,迅速地凋謝了。
隨後,種諤、折繼祖等人也衝進了營門,這幾十個看守營門的士兵才將營門關了一半,就被撞開。幾千宋兵像一陣旋風,像一群餓狼,衝了進去。
但這些士兵也沒有白白犧牲,他們的叫喊讓大營裡的許多士兵從睡夢中驚醒。這兩次石堅的襲擊,也讓西夏士兵晚上睡覺時,連盔甲都不敢脫,就這樣上床睡覺了。他們立即尋找兵器。
可是這支宋軍也和上次的不一樣了,且不說狄種折這些虎將的加入,這些河東軍也經過了三場大戰的洗禮,本身就是河東最傑出的子弟,他們戰鬥力也上了一個層面。
隨著他們衝進大營,無數手上的火把拋向了營房。兀剌海城黑山威福軍司的故事再次重演。
火藉著強烈的風勢,迅速在營房上蔓延,轉眼就成了火海。
這樣一來,雖然這些西夏士兵大多盔甲在身,有的士兵還找到了武器,握在手中。
可本來他們就在睡夢中,頭腦還沒有清醒,加上到處都是火光,除了少數的人想起反抗,大多數士兵只有一個想法,趕忙逃。
這少數士兵的反擊給石堅的部隊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主要他們身上都有重盔在身,確實起
的保護作用。
但現在鐵鷂子缺乏統一的指揮,很快被宋軍包圍,一次次地切割,一次次地張弩射擊,最終消失不見。
宋兵在付出兩百多人犧牲後,再次展開了屠殺。
同樣的故事,在衛戍軍那邊上演。他們也帶甲而睡,可許多人看到了戴著面具的狄青時,心理也產生了崩潰。
這個鐵面將軍在金明寨幾戰,凶悍已在西夏大軍中傳開,在西夏的戰士心目中,他就是死神的化身。他們也在很快的時間裡將衛戍軍解決。可由於帶甲而睡,也讓狄青那一部,帶來了一些傷亡。
兩處營房的著火,以及喊聲殺聲,哭喊聲,因為在寂靜的深夜,終於將興慶府所有的居民驚動了。
不用想,這又是那個石堅帶著宋軍進城了,只有他才有本事,將軍隊帶得來無蹤,去無影,並且視興慶府如履平地。
許多人向城門湧去。
那些官員自然跑得快,上次石堅可是將興慶府所有的官員送到了宋朝,這些官員大多數被宋朝這次因為曹瑋的身死,而處死。當然聽說他們連死屍的肉都被宋朝東京城的百姓分吃了。
可那些富戶也在跑。他們倒不是怕石堅,石堅上次對他們秋毫無犯,想來這一次也不侵吞他們的家產。他們是怕元昊。元昊也知道他們派了人參與守城之戰,是虛與委蛇,可是他現在經濟太緊張了。於是拿他們下手,用他們謀反這一借口。這些富豪既然能在興慶府立足,許多人有著深厚的背景,處置他們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可元昊明知道這樣做是飲鴆止渴,可沒有辦法,有鴆喝,總比立刻渴死得強。
那些富戶讓他清洗了一大半,全家被屠,家產自然充公了。確實這些人家中有許多錢財,某種意義是緩遲了現在西夏的一些經濟的困窘。可這樣一來,石堅再次進城,這些大戶們自然想要跑出興慶,到時候我們不在興慶,你沒有理由殺我們了吧。
六道城門也早打開了,這是那些守城的士兵一看不妙,他們利用手中的權利,搶先逃了。
無數人向寒冷的原野湧去。
兩支宋軍再次向皇宮匯合。
然而出自石堅的意外,一支宿衛竟直向他衝來。
石堅不知道,隨著宋朝大軍的失利,吐蕃人也停止攻打了涼州。於是元昊從涼州撥過來一支精銳的回鶻軍隊,領首的這個人被人稱為回鶻第一勇士契骨斤。他是元昊征討回鶻時,擒獲的。當時他曾手刃元昊手下五員愛將,還是元昊用計,在地上挖了一個陷馬坑才將他擒獲。後來為了讓他投降,元昊親自送他自己的一個妃子,賞給他,才使他甘心為元昊賣命。
這次兩個軍隊的出事,也讓皇宮開始有了準備。但契骨斤仗著自己勇猛,他要親自將石堅捉拿。只要將石堅抓住,就像石堅抓住了元昊,直接就可以將所有問題解決了。
元昊知道他的武力,也允許了他。
如果契骨斤能成功更好,不能成功,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契骨斤不知道,他現在正在賣命,另一邊元昊已經收拾好裝備,準備再次出逃。
先攔在他前面的是宋明月。契骨斤手中的兵器,一把大刀也有六十多斤重。
兩人兵器一交接,在空中發出一聲巨大的脆響,還在這夜色裡閃出幾絲兵器撞擊的火花。兩個人的力道,使跨下的戰馬也吃痛,發出一聲「溜溜」的鳴叫。就連契骨斤手都震得一麻。但他不是渾人,才不會和宋明月拚力氣。他順著大刀蕩去的力道,手腕兒一抖,大刀在空中劃下,削向宋明月的手腕。
宋明月這時候鐵槊也被震得向下劃,他的空門正好大開,宋明月看到契骨斤大刀削來,自己閃無可閃,叫了聲:「我的媽哎。」
一個翻身,滾到地下,這才僥倖沒有被削斷手腕。
契骨斤也沒有理睬他,帶著手下這兩百多精悍的回鶻兵,繼續向石堅衝來。
折繼閔看勢不妙,迎了上來。
可是兩個人一交手,折繼閔手中的大槍就被契骨斤就像是紙糊的一樣被挑飛。契骨斤再次用大刀砍向折繼閔,折繼閔的力氣不如這兩個猛人,可他腦子活絡,看到他勇猛,早有了準備,在大槍被挑的時候,他一撥馬,又讓閃到一旁。
契骨斤依然沒有理他,繼續前衝。
這時候風中卿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而狄青等人離得更遠。
眼看契骨斤巨大的身影離石堅越來越近,他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獰笑。